“是朋友。”聶長生給年一個安的眼神，他當然不會告訴賀鴻梧，驕傲自負的莊凌霄是從來不需要朋友的，就連自己，也是從宿敵直接上升到枕邊人的級別的。

賀鴻梧點點頭，“哦”了一聲，眨著一雙似懂非懂的眼睛看著聶長生，問道：“那你們是怎麼認識我爸爸的？”

聶長生著散布在公墓里三五行的人們撐著傘站在印刻著親人名字的墓碑前無聲的祭拜，記憶中泛黃的畫面浮現在眼前，他緩緩地說道：“大學的籃球聯賽上遇上了你父親的那一支強勁的隊伍，你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中鋒球員。”

年發出贊嘆的聲音，亮晶晶的眼瞳里貯滿了欽佩之，他興地拉著聶長生的袖角，著急的問道：“那場籃球賽，是你們贏了，還是我爸爸贏了？”

“我們險勝三分。”記憶的閘門拉開了一道細，即使流逝了多年，聶長生依然無法忘記那一場的比賽，能爭奪冠冕的球隊原本就是實力派，特別是對方的大前鋒隊員憑著牛高馬大的軀在球賽上如同火車頭橫沖直撞，一下就撂翻了己隊的小前鋒，那只火車頭偏偏懂得出友善的手去扶拉，以示無意之舉，球場上，為了取勝，很多人都不控制的弄出一些小手段，試圖賺取更大的贏數機會，那個銅皮鐵骨的大前鋒就是用這種方式撞倒了聶長生，以為最嚴重的不過是被裁判判個犯規一次，哪兒知道卻惹怒了控球后衛的莊凌霄。

如果論起暗黑的球技手段，那輛火車頭當然比不上莊凌霄的出的一手指頭了，所以比賽的上半場時間還不到，火車頭便被莊凌霄耍的心機扳倒了幾次，傷痕累累的朝裁判控告莊凌霄的犯規，可是莊凌霄做的很小心，裁判看不到他的小作，火車頭質疑了裁判的不公，吃了一張黃牌之后，他的教練生怕隊員鬧事，或者火車頭吃紅牌退場，當機立斷地把他替換了下去，觀眾不知就里，還稀里糊涂的為球技已趨行云流水的的莊凌霄喝彩吶喊呢。

賀鴻梧再次發出一聲贊嘆，心里也略憾，要是爸爸沒有死，他現在是不是可以教自己控球了？不過，父輩的實力跟他已經沒有太大的關系了，即便這些日子被聶長生灌輸了許多賀蘭山的彩人生印記，也已經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小小的心里，聶長生依然是最強的，是誰都不可替代的位置。

“聶叔叔，我這個學期也要打中學籃球聯賽，拿個冠軍回來給你瞧瞧！”年昂起頭，在生父和養父的跟前立下了宏偉志愿。

聶長生還沒回復，莊凌霄微微哂笑的聲音從后傳來：“不自量力，等你先學會了走路再說吧。”

賀鴻梧不忿地回頭怒瞪他，口里氣呼呼說著：“你才要去學……啊！”腳下一個蹌踉，朝前撲倒，卻原來不知不覺里已經走到了拐角，前頭的臺階高出了幾寸。

“小心……”聶長生眼疾手快，趕往出手，一把拉住趔趄著軀撲倒的賀鴻梧，賀鴻梧是拉住了，他自己的腰間也突然被一只強壯的手臂鉗住，穩穩地攬著。

莊凌霄上前用腳踢了踢抱著腳趾哀嚎的年，將傘遞給他，冷冷地道：“快起來，嚎什麼鬼！說你路都不會走，你還真走不穩里，這麼差勁，還想出征籃球賽，還不如學學鼻涕蟲該怎麼更好吧？”

賀鴻梧到了刺激，倔犟地昂起頭怒瞪他，反駁道：“什麼嘛！這臺階有點高而已！而且我已經十四歲了，才不什麼拖著鼻涕蟲小學生呢！”忍不住又在心里腹誹了莊凌霄幾句，賀鴻梧奪過他的傘，小心翼翼的抱花束，才拍拍屁站了起來。

“嘖！”莊凌霄嘲諷地回視著蹙眉峰的聶長生，稍稍把在他的后背里，附在他耳旁低聲調侃道，“慈母多敗兒啊師哥。”

臂彎里的聶長生軀一，卻一語不發，眼眸則狠狠的朝他怒瞪而去，顯然是被他不分場合的話所激怒了，兩瓣蒼白的微微翕闔著，出人犯罪的邀約而不自知。

“還是經不起一丁點的玩笑啊。”莊凌霄抿抿，滿意地拂走聶長生發梢上的水珠兒，掌控在手里的傘替他擋住了煩人的雨。

“以后開這些玩笑。”無法掙開莊凌霄的桎梏，聶長生只得喚回走錯了方向的賀鴻梧，指了指另外一條岔路口。

“是，是……”莊凌霄隨后回應著，心里卻在想，不讓說，直接做總行了吧？反正他的形象在聶長生的心目中就是這麼惡劣的，再被聶長生責罵時，他連借口都不用找了。

“什麼開玩笑？”走在前頭的賀鴻梧聽不怎麼清楚后兩個大叔的回話，回過頭好奇地看著他們。

聶長生臉一窘，別開了臉，所幸傘下昏暗的線遮住了臉上涌起的紅暈，才不致于太難堪。莊凌霄此刻倒也不為難他了，高大的軀隔絕了年探究的目，只將眼神微微一瞥，賀鴻梧便了脖子，識趣的轉移了話題。

如此三五拐道，三人很快抵達了一塊肅靜的石碑前。

這是賀鴻梧第一次近距離的打量父母的照片，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洗滌，石碑上陳舊的照片里，他的父親很年輕，朝氣的臉上笑容明朗，眉宇間是賀鴻梧所悉的親切，挨著父親照片的那張照片，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年輕子，即便是發黃的老照片，那雙翦水似的瞳眸依舊熠熠生采，凝視之下，心頭的霾一掃而空。

這就是我的爸爸媽媽，賀鴻梧告訴自己，雙手恭敬地奉上了花束，又在聶長生的囑咐之下虔誠地跪下朝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爸爸，媽媽，兒子來看你們了，”年還沒有到變聲期，聲音已經清清亮亮的，眼眶里噙著淚珠兒，聲音地說，“我好想你們哦！”

聶長生蹲下子，拔去了墓碑旁幾簇野草，輕輕拍了拍墓碑，好像多年前的球賽后，拍拍對方的肩膀一樣。

“聶叔叔對我很好，你們放心，我長大以后一定要為像聶叔叔一樣強大的人……”年兀自絮絮叨叨，將這些年積的思念全部傾灑而出。

聶長生了賀鴻梧的頭發，對著石碑認真的道：“賀學長，鴻梧既聰明又懂事，前些日子他們學校舉辦的一場辯論賽，鴻梧還被評得了最佳男辯手呢。”

莊凌霄嘲諷似的冷哼一聲，那場辯論賽聶長生的“不適”，無法出席，莊凌霄是以賀鴻梧新的“監護人”的份去旁聽的，初中生的辯論賽，話題十分的淺顯，說穿了就是嚼舌尖子的詭辯題目，偏偏能在己方落后的劣勢時，賀鴻梧憑一己的口舌，竟然扭轉了乾坤，雖然耍了點小聰明，而且過程看起來過于無賴，被很多人所詬病，但是，無可厚非的，年在辯論臺上散發耀眼的芒，是怎樣都無法遮蔽的，所以才得到了 “最佳男辯手”的稱號。

賀蘭山的這個兒子，勉強當得上虎父無犬子。

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莊凌霄灰的西服早已被雨浸了深，年的管也被打了，但他的心很好，順著石梯回去時，還哼起了不協調的小曲。

“聶叔叔，明年我要帶著籃球隊中鋒的名號來祭拜我的爸媽。”坐到了后座上的年依舊沉浸在遐想里，本沒有留意到聶長生面上帶遲疑的猶豫神。

“怎麼了？”莊凌霄啟引擎，狀似不經意的隨口問他。

“我……”聶長生拍了拍肩膀上個的水霧，拉過了安全帶，認真地說了一句話。

旁聽力非常佳的莊凌霄當然聽得清清楚楚，他的目瞬間凌厲了起來，冷聲道：“你再說一遍！”毫無預兆地猛然剎車，莊凌霄眼眸里瞬間點燃了憤怒的火焰，拔高了聲音里滿滿全是質問的憤怒，高分貝的音量昭顯了他心的憤怒，狠厲的眼神似乎要將副駕駛上抿著招惹他生氣的人生吞活剝咽進肚子一樣。

莊凌霄的怒火之所以一即發，大概是從國定假日清明節還沒有開始之前就已經積攢的，枕邊人一直念叨著要去哪兒祭拜，要給誰掃墓，心里只有并不重要的逝者，一點也沒有顧及他的意愿，明明已經共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了！

“怎……怎麼了，聶叔叔？”年已經系上了安全帶，但急促的剎車還是將他的臂膀勒得生疼，抬頭從后車鏡上到莊凌霄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他見過莊凌霄生氣的模樣，去年國慶節之后，莊凌霄不知什麼原因生了怪異的病，在療養院里躺了兩三個月，虛弱到了極點，聶叔叔就在療養院里悉心照料了他，所以后來莊凌霄康復了，他的聶叔叔卻病倒了，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他從葉俊柯的口中得知消息后，立馬趕到療養院，當時醫生說什麼不要的話，被暴怒的莊凌霄一拳打翻在地，還胡丟砸地毀壞了不的儀，引起了不小的慌，不過醫院的負責任也沒有責怪的他的意思，可是賀鴻梧至今不能忘記當時莊凌霄那種毀天滅地的眼神，至今想起了，他還心有余悸地簌簌發抖。

“他……”聶長生的聲音依然很低，卻很清晰，“他終歸是我們的導師……”

“我已經說過了，從來沒有這樣的導師！”莊凌霄狠狠地砸了一記方向盤，他敢篤定，那個渣滓老頭死了這麼久，一定早就被所有人忘，再也不會有誰會惦記著去祭拜他，除了聶長生。

“莊凌霄……”聶長生抬起眼簾，清澈的瞳眸里帶著一懇求，“死者為大。”卞教授離世已經大半年了，再有什麼舊隙也都隨著逝者湮滅在塵土里了，莊凌霄又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不知為什麼總是不過與卞教授這道坎。

“死者為大？很好！”莊凌霄冷冷的笑道，“好，你要去拜祭他，也不是不可以的……”刻意拉長了的沉郁聲線里藏匿了颶風來臨前的怒號，“你得先請好了明天的假，否則，休想讓我答應你去祭拜他。”

聶長生睜大了眼睛瞪著他，這個男人，為什麼總是拿這樣的事威他呢！

“你不要太過份了！”聶長生低聲怒斥。

“是啊，我就是這麼過分的，現在是不是很后悔沒讓那個海盜殺了我？”莊凌霄至今還耿耿以懷聶長生對他的欺瞞，他家的師哥，果然不能放在外邊太久的，的就不倫了，怎麼連男的也會被吸引過來？

提及麥倫，聶長生是有愧疚的，當初確實是自己的欺瞞，才致使那段公案的發生，不過，如果不是這個男人把那個房間弄得跟囚室一樣，何至于發生這樣的事？如果那條手鏈一早被人道毀滅了，他也不會束縛了莊凌霄的自由，害得他在海盜的跟前沒有一丁點的招架之力……

當然了，現在的那條手鏈，已經躺在冰冷的海水里，那是聶長生親自驅車三個多小時去了一的海岸邊，狠狠地將它擲海中，為海底的收藏品。

年聽不明白怎麼回事，卻不恥下問：“聶叔叔為什麼要請假啊？”

“因為你的大叔忘記了誰才是一家之主，我得用一整天的時間告訴他正確的答案是什麼！”莊凌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副駕駛上沉著臉的枕邊人。

聶長生垂下了頭，莊凌霄故意強調了“一整天”的時間，是想著晚上會遭到怎樣的慘重惡果，手心便不可抑制地滲出了熱汗，全也細細的發著。

賀鴻梧繼續搭話道：“一家之主？哦，你說的是戶主嗎？”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忙過子，問道，“聶叔叔，上一回莊叔叔替我們辦的戶口遷移什麼的……咱們是不是遷了戶口到莊叔這邊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