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睿敲響了紀堯辦公室的門,沒人應。他有點急事,連鞋套都沒顧得上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紀堯并不在辦公室,但桌上的電腦還開著,A市的晨間新聞正在播報中:
昨天凌晨十二點十分,俞高速通往A市青林機場的路段發生一起車禍,疑似車輛失控,車兩人被送往附近醫院,傷亡況尚未確定……
這正是沈睿要告訴紀堯的容。他找不到紀堯,干脆撥通了紀堯的電話,卻聽到悉的手機鈴聲在旁邊的休息室里傳來。
休息室中,紀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專注的看著休息室里那張有些窄小的床。此刻在床上純白被褥的擁簇下,葉祈遠睡得正香。
A市中心醫院的特護病房里,紀明紳頭上纏著紗布醒來。他臉上尚還帶著出事前的笑容,顯得尤為詭異。
但醒來之后,紀明紳臉上的表就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還記得車禍前的那一幕,知道自己這次是不蝕把米,被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
他眼神中出一怒意,但轉瞬間就強了下去,維持著冷靜來分析現在的形勢。他一不小心著了紀堯的道,這人在他邊安了釘子?
既然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那麼之前抹掉的一些證據,紀堯是不是保存了備份。
活了一下手指和手臂,并沒有太大的疼痛和滯,這讓紀明紳忍不住笑了笑。他心想,他這個侄子還是沒能傳紀老爺子的真傳,也太心了點,竟然沒對他下死手?
這樣想著,紀明紳手按了床頭的鈴,不一會兒醫生護士和他的手下便一起進了房間。看到手下像往常一樣自己三爺,紀明紳微微點頭,徹底放下心來。
只是一場小車禍而已,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只是最近不方便出國了。
紀明紳完全冷靜下來,盤算著下一步要怎麼做。既然段時間不能出國,那便在國做些謀劃。紀堯接手紀家之后和葉家對著干,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或許他可以嘗試和葉家接……
腦海里快速地思索著,紀明紳本沒理會邊檢查的醫生,但是他看到醫生的一個作后,心剛剛穩固的冷靜,驟然裂開了一條。
那位主治醫生抬了抬他的,但他卻沒有任何知覺。
紀明紳向自己打著石膏的雙,他終于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他的雙沒有任何痛,準確來說,他腰部以下整個下半,都沒有任何知覺。
休息室里,葉祈遠臉頰蹭了蹭枕頭。
枕頭的和他平時睡的床不太一樣,葉祈遠迷糊了兩秒,慢慢醒了過來。周圍場景不太悉,他慢半拍才想起來這是紀堯辦公室的休息室。
昨天他剛把車開出車庫,那邊便接到了嚴岱的電話,說是P.H.總部突然聯系他,原定的拍攝計劃推后了。
平白好幾天假期砸到頭上,讓葉祈遠還有些懵。他剛想把車再退回去,紀堯卻制止了他,找了修車公司的人把車拖走,說趁著假期剛好檢查一下。
葉祈遠覺得反正沒什麼事,干脆陪著紀堯到星耀加班,但中途熬不住自己跑到休息室里睡著了。
剛理順昨天的事,葉祈遠便看到紀堯推門進來。
“怎麼那麼早就醒了,難得的假期不多睡會兒?”紀堯問道。
葉祈遠打了個哈欠,言簡意賅:“認床。”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紀堯向他扔過來一個眼神,解讀一下,那就是“昨晚一沾枕頭就睡,還有臉說認床?”
說著陪人加班但自己卻睡得香香甜甜,徒留紀堯一個人苦的熬夜,這樣想想實在不太好。
葉祈遠朝紀堯討饒般笑笑,正準備去簡單洗漱一下,卻聽紀堯說道:“你那輛車先別開了,有要用車的時候開我的。”
葉祈遠應了一聲,剛想多問幾句,腦子卻多轉了兩下,將昨晚紀堯送他的場景再次回憶一遍。
回憶完,葉祈遠不急著去洗漱了。
他走到紀堯前,坐下,然后單手托腮看著加了一晚上班卻依舊神奕奕的紀影帝,問:“紀老師,老實告訴我,最近你有沒有在我面前演戲?”
“最近是有多近?”紀堯湊過去吻了吻他。
“嗯?難道你還經常演?”葉祈遠挑高了眉,他還想再問,卻被紀堯推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傳來水聲,還夾雜著葉祈遠有些不滿的抱怨:“下次有什麼事至也提前告訴我一聲……”
紀堯坐在床邊,角帶笑。
他沒告訴葉祈遠,昨天雖然是在演戲,但他的心并不平靜。明明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中,紀堯依舊克制不住的張,甚至牽連出后怕的緒。
現在有人對葉祈遠手,他注意到了,并且制止和反擊。但在《誤人間》試鏡的時候呢?葉祈遠一個人倒在泳池里,浸在冷冰冰的池水中,唯有胃部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藥的燒灼。
而他什麼都不知道。
紀堯握了雙手。
隨著葉祈遠的走紅,當初他跑龍套的這部電影再次被人挖了出來,稱贊不絕。但那卻是紀堯唯一一部不敢看的電影,每看一次便后怕一次。
還好……還好……沒有下一次了。
紀堯對葉盛凜的承諾,從一開始就不只是承諾。
·
“滾!”
病房里傳出一聲著怒氣的呵斥,一個年輕人慌不擇路地打開門跑了出來。他單手捂著右眼,臉上掛著的水漬還冒著熱氣。
路過的小護士嚇了一跳,想拉住人問問,但年輕人已經跑了個沒影。小護士忐忑地看了一眼那扇病房房門,沒敢說話,低著頭走開了。
病房里,紀明紳靠在病床上,臉上還帶著笑,完全看不出剛剛端著開水往人眼球上潑的人是他。在場其他幾人噤若寒蟬,即使紀明紳面容和藹,此刻也沒有一個人敢氣。
最近的紀明紳太不正常了,或者說他一開始便不正常,現在只是因為驟然殘疾完全表現出來了而已。
第一天的時候,紀明紳還以為只是麻藥效果沒有過去,第二天、第三天……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他殘廢了。他無法行走,無法挪,甚至連大小便都不能自主。
作為紀老爺子的幺子,紀明紳從來沒有承過這種侮辱。
跟著紀明紳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自大的人,平生最喜歡玩弄人,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對自己的殘疾反應那麼大。
他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暴躁起來,雖然并不歇斯底里,但總會冷不丁地做出一件可怕的事。比如剛剛往人眼睛里潑開水,再比如冷不丁地拿著點燃的雪茄按到人上,最狠的一次是他竟然拿著一長簽,捅進了一個伙計的耳朵里。
病房一片安靜,直到一個下屬打完電話從臺回來。他臉上帶著喜,進來便道:“三爺,和葉家那邊搭上線了!”
紀明紳面沒變,但在座所有人都覺他的心變好了。
“怎麼樣?”紀明紳問道。
那位下屬道:“葉家那邊很謹慎,一開始不是很想和我們接。但三爺您拿出的籌碼太人了,葉家那邊猶豫了幾天,終于微微松了口。”
聽到這位下屬的話,紀明紳這才微微放下心,葉家這種態度才是正常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外風評其實并不好,要是葉家上趕著來合作,那才有問題。
和葉家合作其實只是個念頭而已,一場車禍讓紀明紳謹慎了許多,照理說這個時候他該韜養晦,不宜再有大的作。但是紀明紳得到一個消息,葉家旗下的生醫學實驗室有了一個新的突破,有一定幾率能夠重新吻合損毀嚴重的神經。
盡管只是一定幾率,這對紀明紳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希了。
就像對展其蘊說的那樣,紀明紳不怕失敗,他怕的是無法翻。錢丟了可以再賺,權勢沒了還能在拿回來,可呢?
殘疾的生活紀明紳簡直一天都不能忍!現在他還可以借著從前的威懾控制下屬,那以后呢?他這個沒用的殘疾能威懾到誰?
看紀明紳緒好了不,那位下屬這才接著道:“但是葉家那邊太謹慎了,不見兔子不撒鷹,非得我們先出來點……”
但紀明紳的生意牽扯了太多見不得的東西,萬一被順藤瓜就不好了。
對此紀明紳考慮了許久,他知道他的這個病,拖得越久治愈的可能越低……
最終他看了看自己的,道:“這要求正常,該放的放點。”
紀明紳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和葉家搭上了線,而在上,葉家和紀家依舊吵得不可開。但是依靠紀明紳提供的消息,葉家在兩家的對峙中逐漸占了上風,還搶了紀家兩單生意。
雖然紀明紳也算是紀家的人,但看到這樣的場面他也徹底放下了心。隨之而來的便是迫切想要再次站起來的心。他要投葉家那個已經趨向的臨床試驗。
兩個星期后,紀明紳所期盼的事終于有了進展。
手下的人跑過來告訴他,葉家對他們目前的合作很滿意,想要面談進行接下來的合作。
面談?
紀明紳當即冷了臉,他是絕對不想以現在這副樣子見人的。但是沒辦法,因為來的人是葉家家主葉盛凜。
下定決心之后,紀明紳的心就由煩躁轉為了期待。他像是個被囿于困境中的人,終于看到了希。那個臨床試驗功率很高,只要他參加,就有很大可能再次站起來!
出于對雙方的安全考慮,紀明紳和葉盛凜定下的見面地點就在市醫院的病房。紀明紳所在的病房很大,分為里間的臥室和外間待客陪護的地方。
最近雨水頗多,葉盛凜帶著一水汽走進了醫院。知道紀明紳的病,所以葉盛凜除了助手之外,又在后多帶了兩個人。
紀明紳的下屬來迎接的時候非常熱:“葉先生,還麻煩您親自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下屬領著葉盛凜往里走,但在進門時卻言又止地了葉盛凜后的兩個保鏢。葉盛凜恍若未覺,自顧自帶著人走了進去。
“葉先生,我們三爺的您也知道,麻煩稍等一下。”說著下屬走進了里間。
葉盛凜也沒嫌怠慢,他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給自己點了一煙。
里面似乎遇到了點問題,傳出倒東西的聲音,紀明紳也遲遲沒有出來。但葉盛凜面上一派儒雅,沒有任何焦急和一不耐。
待客區沒有人出聲,全然的安靜,只有葉盛凜偶爾呼出的煙霧。
他耐心的等待著,靜靜的看著窗外飄的雨,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是“哐當”一聲響,里間的門被打開了,剛剛進去的下屬一臉狼狽,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道:“葉先生,我們三爺不太方便,能請您進去詳談嗎?”
紀明紳上著排尿裝置,要坐椅出來的話,這些東西也要帶著,為此紀明紳發了好大的火。
“好。”葉盛凜沒有和他討價還價,答應的很干脆,讓那個下屬立刻喜不自勝。
葉盛凜走進里間的門,一位保鏢跟著他,另一位則站在門邊撐住了門。這樣的姿態在以往會讓紀明紳很不爽,但現在經過先前的一番折騰,紀明紳已經徹底沒了骨氣。
他看到葉盛凜,顧不上虛與委蛇,立刻開門見山地說道:“葉先生您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只要同意讓我參與那個臨床實驗……”
紀明紳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葉盛凜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葉盛凜垂眸笑了一下,隨后便搖了搖頭。他道:“紀先生你不需要這樣客氣,說起來是我還要先謝謝你。”
這話讓紀明紳有些不著頭腦,他隨著笑道:“這是哪兒的話,我什麼時候幫過葉先生您的忙?”
葉盛凜角笑容不便,眼神卻緩緩變冷。
他道:“我要謝謝曾經你對我兒子葉祈遠的照顧。”
聽到葉祈遠的名字,紀明紳整個人一僵。他看到葉盛凜朝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葉盛凜緩慢走到病床旁,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病床上狼狽無比的紀明紳,臉上的笑容褪去。
他道:“你不是以尋找親生父母為籌碼威脅葉祈遠嗎?那作為他的親生父親,我理應親自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