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是一個男人對人貌最單純的夸贊,卻又像是夾雜了其他神味道一般意味深長。之前葉祈遠對每一雙眼睛的漠視,使得他難得的一次注視來得格外鄭重,也使兩人初見的第一句話離了簡單夸贊的范疇。
“咔!”
張聞摘掉耳麥,神是眼可見的激:“這條理得不錯,開機第一場一次過!”
頓時整個片場都洋溢起了輕松的歡呼聲。
顧哲瞪圓了眼睛一臉震驚,他整場戲各個方位的鏡頭都看了下來,沒有想到戲還能這樣演。作為一個眼科醫生,顧含本應該下意識的觀察別人的眼睛,但為了突出和尹思瑜初見的節點竟然在之前都刻意忽略?
張聞的滿意倒不是因為這,作為極度悉劇本以及每一個角的導演,張聞現在已經反應過來葉祈遠刻意略過別人眼睛的原因。
也許任何一個演員在飾演眼科醫生時,都會想到他下意識的職業病,但顧醫生這個角不僅僅是個眼科醫生,更是一個喜歡挖人眼球的變態!
他的目只為自己看上的獵駐足。
不僅如此,劇本里的顧含還是個被眼睛欺騙的害者。有句話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顧含卻有一句與之完全相反的臺詞:
“眼睛是最會騙人的東西,尤其是漂亮的眼睛。”
將整部劇本的各個節點串聯在一起,張聞再去看剛剛顧含對尹思瑜說的那句話,頓時有種骨悚然的覺從后背竄起。
這讓張聞立刻興沖沖的朝葉祈遠招起了手。
“竟然想得那麼細,不錯不錯。”
張聞拉著葉祈遠讓他在自己邊坐下看剛剛拍下的鏡頭,“平時有意不直視別人眼睛,連我都沒……”這話到了邊,張聞一抬頭看到旁邊的棠雨,立刻又給咽了下去。
當導演的這樣說也太丟份兒了,不行不行。
但沒想那麼細真不是張聞的錯,劇本不會教演員怎麼演戲,其間也有大量的留白。作為導演張聞能給的意見也許只有眼科醫生的職業病這種常識的東西,其他的便全靠演員自己的領悟和演繹。
所以說一個在影視品中呈現出的角,也屬于演員自的創造。
張聞敢肯定,就算以后《解憂》翻拍無數次,有無數個演員來飾演顧含,但卻沒有人能演得跟葉祈遠一樣。
“只是多讀了幾遍劇本,畢竟我負責的只是這一個角,工作量就要很多。”葉祈遠笑了笑,摘下了沒有度數的平眼鏡,話語間也順勢給了張聞一個臺階下。《解憂》劇組藏的矛盾還有許多,葉祈遠可不想因為一些蒜皮的小事留下芥。
葉祈遠話里潛藏的意思聽得張聞心里十分舒暢,若是單純作為導演跟演員流這些,有什麼沒想到的,以張聞的格也不至于放在心里,可現在不是作為制片人管著他的棠雨也在這嗎?
不管棠雨怎樣,現在張聞看葉祈遠可是順眼得不得了,直接給葉祈遠講起了后續要準備的事:“我們這個劇雖然集數,但畢竟是個長期工作,要準備和培訓的技能還是要注意的。”
說著張聞翻開劇本,指著其中一頁說道:“你看,最后這場戲有你帶著尹思琪飆車逃亡的場景。雖然到時候拍攝遠景肯定是特技演員上,但拍車近景和特寫的時候那種覺你也要拿準。看你這孩子那麼乖也不像飚過車的樣子,所以你得找個時間驗一下,最好自己上手……”
張聞的話讓葉祈遠角忍不住了,他還真飆過……好吧,那是坐在副駕駛座上“被飆”。
“怎麼樣,有什麼打算沒有?”
葉祈遠猶豫了下,問道:“導演,我們劇組有專業的老師嗎?”
他這句話剛問出口,就見張聞掛上了“你看我們劇組那麼窮誰飚的起車誰請得起會飆車的就算要教也是流于表面還是你自己想辦法”的復雜表。
葉祈遠見狀嘆了口氣,只能道:“剛好我有個朋友悉這個,我去找他幫忙。”
每個月的十五號,是紀堯固定的進行心理治療的日子。
在這一天,他會推掉所有的工作,雷打不的在悉的心理咨詢室里呆上一天。這種治療已經持續了十幾年,即使選的醫生是最好的傾聽者,但日常生活中的紀堯顯然不是個合格的傾訴者,所以這種治療收效甚微。
之所以繼續,也只不過是紀堯將其當做了生活中的固定程序罷了。
紀堯有嚴重的潔癖,這種強迫行為從他十幾歲時便開始,直到后面愈演愈烈。還在紀家時,紀堯雖然意識到自己行為和心理上的異常,但紀家復雜的環境并不允許他尋求治療,他固定的治療是從進娛樂圈之后才開始的。
咨詢室的心理醫生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面目平靜又慈祥,讓人看著便有種傾吐所有煩悶的,當然,這種效應顯然不包括紀大影帝。
今天,看著紀堯依舊穿得一不茍,邁著仿佛被仔細丈量過的步子走進咨詢室時,將這一幕看了近乎十年的心理醫生突然有些心累。
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了,在專業領域也得了不的獎項,更是為一流大學心理系的榮譽講師,但是面前的這位病人顯然是漫長的行業經歷里最讓人到沮喪的部分。
“謝醫生。”紀堯頷首打了聲招呼,便走到一旁自己慣常用的椅子前坐下。
這一幕謝醫生也非常悉,敢打賭十年來紀堯每次來這里,打招呼的語氣和點頭的弧度都幾乎沒有區別。
想到這里,謝醫生了自己鼻梁上的老花眼鏡,沒有開始慣常的治療,而是率先嘆了口氣道:“紀先生,您在我這里已經接了十幾個療程了,現在您有沒有想過更換一位醫生接更新的療法呢?”
紀堯進行的是長程神分析,每一個療程都有半年至一年之久。在這期間,謝醫生定制了好幾個方案,進行了各種針對紀堯強迫行為和思維的治療。每個方案,紀堯都十分配合。不,應該說他行為上積極配合,但實際上心的心理防線從來沒有打開過。
一開始,遇到紀堯這個病例時,謝醫生很興趣。因為紀堯是接手過的最特殊的病例,他表現出的外在行為是強迫癥的一系列表現,但在長期的觀察和追蹤中,謝醫生卻察覺到了紀堯上不協調的割裂。
這種割裂并不是說紀堯有神分裂或人格分裂的跡象,而是指他社會份的切換。他在投商界的工作時,便是個十分優秀的逐利商人。但在進行演員的工作時,顯然又是個極端投的藝家。
藝家和商人,這兩種在某種程度上十分相悖的屬融洽的存在在一個人上,并且這個人將兩者都做到完,甚至可以說達到了頂尖的程度。
這在正常人上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僅如此,謝醫生還觀察到,紀堯一旦進表演中,他上那些病態的強迫行為便全部消失了。他像是完全恢復了正常一樣,即使在臟污的環境中也沒有毫不適。不,或許說在表演狀態中的紀堯,更像是一團可塑極高的面團,可以兼容一切的人設和屬。
這樣的狀況激起了謝醫生的研究神,為了緩解紀堯日常生活中的強迫行為,有相當一段時間鼓勵他多去演戲,卻發現隨著紀堯沉浸在戲劇中的時間增多,他在生活中的病變得更嚴重。
謝醫生無法,只能建議紀堯適當降低接戲的頻率。
這十年來,謝醫生沒能讓紀堯的病好轉,僅能依靠自己的經驗不讓他的病惡化而已。持續十年但卻沒有太大效的治療,雖然紀堯對此習以為常也沒有不滿的意思,但謝醫生心卻不得不有些挫敗,懷疑自己是不是耽誤了紀堯的治療。
“這是幾個在國際心理學領域頗有建樹的年輕醫生,您看看他們的資料,或許他們對您會更有幫助。”
謝醫生語氣溫和,遞上手中的幾分文件。但是紀堯卻沒有手去接,反而在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微微皺起了眉頭。
換醫生是一件麻煩事,尤其對現在的紀堯來講。紀家老爺子病重,他的幾個叔叔近期十分活躍,手段又很不講究,一個不慎也許紀堯幾年來的就診記錄就會公之于眾。
看著紀堯的表,謝醫生嘆了口氣。紀堯的反應并沒有出乎的意料,之前也跟紀堯談過類似的話題,紀堯顯然沒有換醫生的打算。
謝醫生知道紀堯復雜的份背景,但他更明白紀堯拒絕換醫生本質上并不是因為紀家的復雜,而是由于在紀堯心中對治療并沒有十分積極的愿。也許潔癖以及其他強迫行為在最初的確給他造了困擾,但現在在兩個領域都達到頂尖的紀堯,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并能使別人習慣他異于常人的行為。
對紀堯來說,他懶得換醫生,也沒有強烈的去做出改變。
“如果謝醫生你堅持的話,我會考慮你的建議。”最終紀堯出了手。
在紀堯臨接過那幾份文件時,謝醫生卻無奈的笑了一聲,將手中的文件放回了桌子上。搖搖頭道:“還是算了,我怕你離開我的咨詢室后,拒絕聯系其他醫生,直接終止治療。”
看謝醫生沒再堅持,紀堯再次坐回了椅子上。對于謝醫生的話他沒有反駁,因為這的確是他的一種打算。
換醫生的提議被擱置后,謝醫生照常開始了今天的治療,喝了口茶,用溫和又平穩的聲音問道,像個朋友一樣問道:“最近兩個禮拜的生活怎麼樣?還是在規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謝醫生問出這句話,當以為又會面臨紀堯同往常一樣平板的敘述時,卻見面前沉穩如山又如同一潭死水的男人竟然思索了一下,而后用罕見的帶了點猶豫的聲音說道:
“我遇到了一位……很有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