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意這才反應過來, 沒忍住笑了幾聲。
衛諺更懊惱了,再瞪了一眼:“有什麼可笑的?這話出自詩經,歷來做男婚嫁之用, 我引用此典,哪里不對?!”
沈遲意忍俊不:“這種事換文人雅士來做不奇怪, 但你一做就特別稀奇。”
衛諺是個典型直男,直男有一大特點就是實在, 不會拐彎, 舉個例子, 如果沈遲意同他發火, 他是寧可下廚給做一桌飯,也絕對不肯送一朵花,說幾句好話哄高興的,難為他能費這等迂回心思。
衛諺氣的重重哼了聲,沈遲意手扯了扯他的袖:“你靠近點。”
衛諺掃了一眼,抬著下地往邊小小邁了一步。
沈遲意把他袖子重重一拉, 不滿道:“再近點,我上長刺了啊,你離那麼遠?”
衛諺這才走到畔, 還撇了撇:“我一個人, 不配站在你這等文人雅士旁邊。”
沈遲意斜了他一眼,突然解下瓔珞上的玉佩, 猝不及防地給衛諺掛到腰間。
衛諺怔了下。
沈遲意踮起腳湊近他耳朵,一手擋著雙,把聲音攏在他耳畔,是個說悄悄話的模樣。
故意輕笑了聲,在他耳邊悄聲道:“我的瓊琚, 不知世子可還滿意?”
瓊琚者,玉也。
衛諺耳一麻,瞬間也不惱了,只覺得骨浮,心神俱醉,恨不能立時把玉佩塞到懷里,日日夜夜拿出來回味賞玩。
他指尖挲了一下這塊玉佩,故作不在意地道:“倒還勉強像個樣子。”
沈遲意遲疑了下,干脆趁他高興,諫言道:“你我納彩之禮已過,你關著二殿下也有一陣了,是不是該把他放出來了?”
衛諺那臉活似川劇臉譜,霎時完了從晴空萬里到雷霆暴雨的無切換。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道:“你對他倒是惦念得很吶!你可別忘了,他之前干了什麼事!”
衛詢上回對沈遲意的綠茶行為,沈遲意確實上火,也不介意讓他吃點苦頭,但總不可能為這事兒關衛詢一輩子吧?
而且說白了,現下局勢張,衛諺也需要衛詢的全力相助,而且現在白天人來的時候說了,在衛詢被關的這些日子里,蜀中流言紛紛,都說兄弟倆為爭的死去活來,還說兄弟倆已經為了他決裂,又說衛詢已經被衛諺殺害了,傳的簡直離譜。
最近這種況,蜀中最好別再有什麼子,也不想無端再被人以此揣測攻訐了。
沈遲意對付衛諺自有一套,主在衛諺臉頰上親了下,笑地道:“我要是還惦念他,怎麼答應嫁你?”面有憂,輕輕皺眉:“只是你為我把二殿下關起來,這事讓蜀中上下議論紛紛,好些老臣攻訐我是狐禍水,你…”
衛諺面有不快,皺眉道:“誰在背后議論?”
沈遲意一手覆上他手背,和他十指相扣:“是誰議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日不放出衛諺,非議就不會平息。”見衛諺還要反駁,忙調笑似的補了句:“再說他是你親弟,你我大婚的時候他必是要出席的,不然婚宴豈不缺禮?”
這話倒真真是說到他心坎里取了,讓衛諺那口氣平順下來,他撇了下,呵了聲:“便宜老二了。”
沈遲意知道他這就是同意了,也不再多勸,笑著調侃一句:“王爺懷寬廣。”
這時天上炸開一朵橙煙火,竟似花徐徐盛開,接著又是紅紫嫣等等煙花乍然盛開,每一朵竟都是不同花朵模樣,有梅花芍藥桃花,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沈遲意注意力被轉移,訝然道:“哪家放的煙火,竟如此巧奪天工?”
衛諺蹙了蹙眉:“讓你打岔的,我差點忘了這一茬。”
沈遲意驚喜道:“你讓人放的?”傳來的時候,已經了好幾年煙花竹了,搞得一點年味都沒有,嘖嘖贊嘆:“火樹銀花,滿城華彩。”
衛諺頷首,渾似不在意地道:“小玩意罷了,也值當你這般贊嘆?”
沈遲意目不暇接地欣賞煙花,沒顧得上回話。
衛諺令人趕制煙花,就是為了哄高興,但尋常子,這時候不該被的投懷送抱,再獻上香吻嗎?倒好,眼里直接沒他這個人了!
他像只不滿主人注意力被引走的貓,瞟了瞟膩的側臉,故意哼了聲:“我不想看了。”
沈遲意終于賞臉,匆匆瞧了他一眼:“又怎麼了?”
衛諺拖長了腔:“外頭風大,我冷。”
沈遲意頭也不回地把手爐塞進他懷里:“用這個暖暖。”
衛諺惱的翻了翻眼睛:“這能頂什麼用?”
沈遲意還沒說話,忽然腰間一,被衛諺平平地攬在懷里。
衛諺下懶洋洋地擱在發頂:“這樣才暖和。”
……
衛諺年初一還要主持王府年宴,雖然不舍,還得在子時之后離去了。
年初一戌時,王府準時開宴,如今朝廷風雨飄搖,衛諺卻擁兵自重,儼然一方雄主,日后說不準又更大前程,因此這次王府年宴,蜀中中品之上的員幾乎都到齊了,衛諺麾下的幾個老臣和衛氏一族的好些族老都趕來敷衍,王府云臺高朋滿座,歡聲笑語絡繹不絕。
衛諺等到三巡酒過,正值最熱鬧的時候,他叩了叩桌案,徐徐開口:“諸位,我有一事要在此宣布。”
眾人霎時一靜,當即抬頭向他,有些敏銳之人,已經覺察到衛諺想說什麼了。
果然,衛諺放下酒盞,悠然開口:“沈氏有好,蕙質蘭心,本王傾心已久,昨日請冰人去行納彩之禮,以正妃之位相待。”
他話音才落,就有一位叔公輩的族老張口阻攔:“萬萬不可!”
這位衛族老語調急促高昂:“沈氏之曾給老王爺為側妃,您怎能迎為正妃呢?這般行事,豈不是要讓天下人吃笑!”
反正瑞王已經死,怎麼編還不是由得衛諺,他早有準備:“荒謬,不過謠傳而已,沈姑娘當初是為國祈福,這才暫居在瑞王府,所謂側妃,不過是有心之人杜撰謠傳,若真為父王側妃,為何族譜和玉牒上卻沒有的名諱?”
衛族老一噎,雖然瑞王把沈遲意封為側妃,但卻沒有辦過任何封妃禮,衛諺存心想抵賴,他一時還找不到證據。
誠然,瑞王和沈遲意同進同出過幾次,蜀中不員都瞧見了,但衛諺鐵了心想娶沈遲意,誰愿意這時候跳出來霉頭?
衛族老仍是滿面沉,又換了個由頭:“這事暫且不提,前些日子王爺和二殿下為了此大干戈,至今二殿下還被圈,可見此狐,若娶此,非王府之幸!”
衛諺這時候頗為慶幸沈遲意遠見,提早把衛詢放了出來,這不,果然有人找茬。
他淡淡道:“叔公糊涂了,我罰二弟,是因為他之前不守軍規,擅作主張,在蜀中邊境險些丟了命,我這才把他關押起來的,況且…”他頓了下:“我本打算關他三五個月,好好磨磨子,還是沈姑娘百般勸說,我我才于昨日把他放了出來。”
他聲音泠然:“叔公若再聽信這些謠傳,橫生事端,污蔑沈姑娘名聲,別怪侄子無禮!”
衛族老沒想到還有這等,卻不敢再吱聲了。
這時,衛諺麾下一員老將緩緩道:“若是昔年,沈家和王爺倒也算的門當戶對,只不過沈家如今門廳衰敗,正妃之位須得慎重,最好以門當戶對為宜,王爺不妨許姬嬪側妃之位…”
其實這些人多也存了私心,他們家也有適齡兒,若能和衛諺結秦晉之好,關系自然更為穩固。
他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衛諺含著涼意的目刺的住了。
衛諺淡淡道:“衛家祖上便是草莽出,本王從不以份觀人,何況如今勢,和本王門真正當戶對的人家有幾個?”
這話何其霸道,就差沒指著這些人的鼻子說,你們都配不上老子,也別妄想打老子婚事的主意!
他徑直起:“沈家兒,本王是一定要娶的,諸位自便。”
……
衛諺想娶哪個子,這些人自然攔不住,但是他們卻可以用行表明態度,納彩問名納吉之禮后便是納征和送聘書,旁的倒也罷了,這兩樣務必得族中長輩親去方家里,才算得上禮,否則就是缺禮,若長輩不在,便表示這樁婚事無人祝福,會讓方頗為難堪。
也是趕巧,恰好在納征前幾日,衛家的幾個族老齊齊生了病,都說去不得沈府行禮。
衛諺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些虛禮,只是怕委屈了沈遲意,偏生這些人不是他堂叔就是他伯父,他還不好。
加之這些日子京城頻頻傳來靜,擾的他越發不清凈。
更讓他冒火的是,有位拿大的長輩,竟然直接上門擾沈遲意,見到便直言道:“沈姑娘,老夫不能容你害了瑞王府,你和王爺本就不相配,你再傾慕他權勢威儀,可份門第擺在此,如何能坐穩郡王正妃之位?還請你就此離去,免得日后彼此難堪!”
這位衛老爺子自覺很有道理,沈遲意先嫁瑞王,后嫁衛諺,跟的兩任男人都是王爺,這不是貪慕權勢虛榮是什麼?
沈遲意瞧他一把年紀,本來想和他好好說說道理的,結果他卻蠻不講理,輕輕抬眉:“我是晚輩,老先生開口了,我自然不敢不應,不過…”
衛老爺子皺眉:“不過什麼?”
慢悠悠拉長了腔調,輕輕道:“若我能嫁王爺,榮華富貴唾手可得,憑什麼你區區幾句話就想攆我走?“衛老爺子面鄙夷:“你想要什麼?”
沈遲意低笑了聲:“老先生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再奉上萬金求我離去,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衛老爺子面大變,用拐杖指著:“大膽妖,竟敢口出狂言!”
沈遲意抱冷笑:“再狂也不及你跑到我府上大放厥詞來的狂,你不是關心王爺嗎?怎麼為他連磕個頭都不肯,還有臉在這兒教我做事?“衛老爺子給氣的一口氣沒順過來,險些昏厥過去。
沈遲意面有厭惡,拂袖道:“來人,把衛老先生請出去,免得他有個好歹的,還要賴在我頭上!”
衛老爺子被推推搡搡送出了沈府。
衛諺直到此事之后,登時怒極,直接就要找人算賬。
幸好沈遲意及時上門把他勸住了:“這幫人翻不出大浪,一些冥頑不靈之徒而已,不過到底是你的長輩,你若是跟他們過不去,有人又得說我禍國殃民了。”
甚至有心幫衛諺寬心:“你也別急,本來局勢就著呢,哪怕過了定禮,咱們也不能立時婚,多等幾日又何妨?”
衛諺冷笑了聲:“誰在乎那些老不死的怎麼想?我只是見不得他們無事擾你。”他漠然道:“他們子嗣有好些不的,以后多得是機會讓他們跪著求我。”
沈遲意輕輕點在他微曲的眉心:“你有法子就好。”垂眸想了想,岔開話題:“方才進來,瞧你和周釗等人商議著什麼,可是京里有事?”
衛諺取出一封書信,懶洋洋地道:“陸枕溪回京之后,老皇帝便駕崩了,他以謀逆的罪名圈了三皇子,如今自己自立為攝政王。”
沈遲意愕然地微微張,又疑地瞧了瞧衛諺:“陸枕溪強勢至此,王爺不急?”
衛諺哼笑了聲,刮了下的鼻子,沒說話。
沈遲意自己琢磨一時,忽然靈一閃:“你不會是故意要讓他稱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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