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桃殺三士”,春秋時期,齊國有三個勇士,分別田開疆、公孫接、古冶子,號稱“齊國三杰”,三人勇猛非常,功勞卓著,對齊景公的統治造了威脅,于是齊景公在晏子的建議下,用兩個桃子引得三人互相攀比功勞,最后三人皆憤自殺,所以“二桃殺三士”乃是一招借刀殺人的至高謀。
沈映打算用利益驅使藩王們斗,等他們斗得幾敗俱傷之時,他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但那些藩王也不傻,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遂了沈映的意自相殘殺起來,所以,這計謀中的“桃子”才是關鍵所在。
年節一過,雖然已經過了立春,但天氣還是沒有回暖的跡象,春寒料峭,凍殺年,花園桃林里的桃樹剛試探地長出花苞,這時壽安宮里卻傳出一個消息——劉太后薨了。
被幽在壽安宮三年的劉太后,到底沒等來新一年的春暖花開。
劉太后從一個宮,一步步為寵冠六宮的貴妃,再到權傾朝野的當朝太后,的人生也曾如夏花般燦爛熱烈,卻在一個寒冷的夜里,孤獨地,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寢宮里。
若不是每天都會有人給送飯,劉太后的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人發現。
人死如燈滅,哪怕生前再輝煌榮耀,臨了也不過就是眼睛一閉的事,曾經擁有過的一切,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劉太后雖然被沈映幽,但沈映為了照顧皇家面,并沒有將劉太后的惡行公之于眾,也沒有廢了劉氏的太后之位,所以劉氏死的時候,還是太后的份。
沈映和顧憫兩人整個冬天都在煩惱要想個什麼名正言順的借口來更改太祖立下的宗室制度,畢竟現在天下太平,朝局穩定,突然就要改了幾代傳承下來的祖宗禮法,那些親王、郡王怎麼也不可能答應。
沈映在永樂宮里一聽說劉太后的死訊后,腦中立即冒出來一個絕妙的主意,沒想到劉太后活著的時候壞事做絕,死了卻倒是能幫到他一個大忙。
太后薨逝,乃是國喪,按照規矩,京中所有王公大臣都要為太后服喪,而那些不在京里的皇親國戚也都要來進京吊唁。
沈映立即命人將太后薨逝的消息快馬加鞭傳遞至各藩王、郡王府里,敕令所有藩王、郡王務必進京來太后的喪儀上吊唁,若誰敢推三阻四不肯進京,則一律視為不敬太后,對這些人定會嚴懲不貸。
本來有些藩王、郡王還想推不適,打算只派子孫進京吊唁,沒想到來傳旨的太監,還一起帶來了宮里的醫,哪個敢說自己有病,便有醫立即給他診治,這下誰還敢裝病,只能認命地前往京城。
皇太后的喪儀一直要持續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各地藩王、郡王們陸陸續續都到了京城,每日流要去劉太后梓宮前哭喪,到了喪事快要結束的時候,藩王、郡王們紛紛上表請求沈映允準他們回到各自封地,可沈映卻把這些奏表都退了回去,要他們等過了劉太后的百日祭再走。
可現在離劉太后的百日祭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這麼長時間不讓他們回封地,藩王、郡王們難免不會起疑心,都在猜測皇帝打的什麼主意,難不要將所有分封出去的沈家子孫都在京城?
藩王們懷疑沈映將他們拘在京城,是打算要他們答應撤藩,不過他們人雖然來了京城,但為防萬一,也給自己留了后手,早就代了自己的子孫,若是他們進京遭遇不測,就聯合起兵造反推翻沈映的統治,一個對自己的骨親族都能下狠手的皇帝,本不值得他們擁戴!
就在這些人懷疑這懷疑那的時候,沈映忽然將幾個藩王召進了宮,親自設宴招待他們。
那幾個藩王惴惴不安地進了宮,以為會是場鴻門宴,進宮之前甚至連言都對下屬代好了,可一直等到宴席快結束了,也沒見皇帝對他們發難,不免心中疑,這皇帝的葫蘆里,到底裝的什麼藥?那麼多藩王在京城,怎麼偏偏只請了他們幾個赴宴?
晚宴一直持續到將近亥時,沈映才放下手里的茶杯,掩咳嗽了幾聲,歉然地對幾個藩王道:“朕久病不愈,醫叮囑不能飲酒,是以也不能和難得進京的幾位叔伯好好喝上一杯,加上太后新喪,為表哀思,宮中了歌舞,不知道你們今晚有沒有盡興?”
眾王起行禮道:“謝皇上款待,臣等十分盡興!”
沈映欣道:“盡興就好,諸位都是朕的叔伯長輩,朕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早就想和叔伯們說了,就怕你們對朕有所誤會。”
眾王忙道:“臣等不敢!”
沈映擺擺手,“今晚既是家宴,一家人就不用拘束了,都不必多禮,坐罷坐罷。”
藩王們只能重新坐下,按捺住心里的忐忑不安,等著沈映繼續說下文。
“是這樣的,你們也知道,朕這子一直不大好,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可是太子尚且年,朕這心里是總放心不下,總擔心還會有像杜謙仁、郭九塵那般臣竊權干政的事發生。”沈映說到這兒,大了一口氣,然后接著道,“這天下總歸要到咱們沈家人手里朕才能放心,可太祖定下的規矩又擺在那兒,宗室子弟不得在京中授職任事,所以朕就算想找個靠得住的自己人來輔佐太子都找不到。”
藩王們聽沈映說完,不太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漢王眼珠兒轉了轉,主起問道:“不知皇上是有何打算?”
沈映含笑看著漢王道:“朕這幾日和閣商量,有杜謙仁、郭九塵的例子在先,斷斷不能再有讓國家大權落外臣手里的事發生,所以朕便打算從藩王中選出幾個委任其為顧命大臣,將來一同輔佐太子,諸位都是藩王里威最高者,今夜你們過來,便是想問問你們的想法。”
藩王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沒說話。
大應的就藩制度,除非有圣旨傳召,否則藩王不得隨意離開自己封地,說白了,他們也就只能在自己封地上耍耍威風,可若是能到京城做顧命大臣,那就是直接接到國家權力的中心,若說不心,那是假的。
可藩王們心里也存有疑慮,哪有天上掉餡餅這麼好的事,焉知這不是皇帝的什麼謀詭計?
漢王最為謹慎,先推辭道:“老臣年邁,在國家大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不能勝任顧命大臣一職,還請皇上另擇高明。”
其他人都以漢王馬首是瞻,見漢王都表態了,于是紛紛起稱自己才能不夠,不敢接顧命大臣的職位。
沈映見這些人全都一副膽小怕事,不堪重任的樣子,不由得冷下臉來,拍桌不悅地道:“諸位也都是沈家的子孫,難道都想獨善其,眼睜睜看著國家大權掉外姓人手里嗎?你們讓大應的列祖列宗怎麼瞑目!”
眾王都裝作愧地低下頭,“臣等惶恐,請皇上恕罪!”
沈映冷哼道:“朕知道你們有所顧慮,擔心是朕在拿顧命親王算計你們,行,那朕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們都仔細聽好了,朕會給予顧命親王高于一般藩王的待遇和特權,不僅爵位世襲罔替不降封典,死后還有配饗太廟的殊榮,即使后世子孫犯錯以致降爵,也可恢復原來爵位,你們聽清了嗎?這也是算計不?!”
有幾個藩王小聲嘀咕:“可咱們的爵位不都是世襲罔替的嗎?這有什麼的?”
沈映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麼,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另外,為了突顯顧命親王的地位,其他藩王的待遇和特權自然也要隨之降低,朕打算,除了顧命親王外,其余藩王從這一世起,廢除世襲罔替的襲爵制度,將來各王府,只有一子可降等襲爵,其余子孫解要通過考封才能獲得爵位。”
藩王們紛紛變了臉,抗議道:“這怎麼能行?不是違背祖宗禮法了嗎?”
沈映眉眼間一片冰冷,漠然地看著底下那些群激的臉,淡淡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各位叔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你們可知是供養宗室這麼多張,朝廷一年的開支就有多?太祖當初定下爵位世襲罔替的規矩,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想厚待沈家子孫,可他老人家也沒想到,他辛苦打拼下來的江山,就快要被他的后世子孫給蛀空了!此禮法不改,必會搖大應江山,那朕將來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太祖?”
藩王們還是不同意,尤其數漢王吵得最兇,他自恃是太祖一脈,向來將太祖的話奉為金科玉律,沈映想改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他絕對頭一個不同意。
沈映對臺下的反對之詞置若罔聞,面不改地道:“諸位叔伯,朕意已決,就不用再勸了。朕今夜把你們過來,也因為你們是朕心里屬意的顧命親王人選,所以才會提前告知你們朕的打算,但是為了顯得公平,其他藩王那里,朕明日也會命人去傳旨告知,最后通過各王的功績才能高低來決定顧命親王人選。顧命親王擬定一共六位,你們不愿意當,自然也會有其他人愿意,所以朕勸你們還是回去好好考慮考慮,時辰不早了,朕也乏了,就都退下吧!”
沈映在太監和侍衛們的護送下離開了大殿,留下幾個藩王在大殿里面面相覷,他們如今被扣留在京城里,人為刀俎我為魚,皇帝想要更改宗室制度,他們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而且皇帝有句話說得對,他們這些藩王也并不是都齊心的,這顧命親王,他們不愿意當,自然也會有其他人愿意,怕就怕有人只顧眼前的利益,率先支持皇帝來討好皇帝,一旦有人為了顧命親王,其他人怕自己的利益到影響,便會紛紛效仿,人心一旦不齊,那他們和皇帝的較量就會變得毫無勝算!
藩王們帶著一肚子火出了宮,沒想到他們經營了一輩子,最后竟要栽在沈映一個病秧子手里!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藩王們陸續乘坐轎子離開了皇宮,只有漢王的轎子剛被轎夫抬起來就被人給攔下了。
漢王覺到轎子停在原地沒,惱火地掀開轎簾,詢問轎夫:“怎麼還不走!”卻沒想到竟然看到顧憫站在他轎子前,于是從轎子上走下來,皺眉看著顧憫,語氣傲慢地問,“怎麼是你?”
顧憫拱了拱手:“給王爺請安。”
“攝政王不必多禮,你的禮,本王可不起,黃鼠狼給拜年,誰知道安的什麼心。”漢王冷哼一聲道,“不知道攝政王攔在本王的轎子前,意何為?”
顧憫淡淡笑道:“徐某來找王爺,是有幾句話想勸一勸王爺。王爺是太祖嫡系,份尊貴,地位尊崇,圣上其實心里一向都很重視您這位皇叔,圣上曾跟我說,漢王懿德行、公忠國,先淮、信二逆王叛,聲勢浩大,漢王卻能不其蠱,堅守為臣本分,乃是他心里最屬意的顧命親王人選,太子將來若由漢王輔佐,他十分放心。”
漢王聽顧憫說完,臉不由得緩和了些,半信半疑地道:“皇上真這麼說?”
“自然,若王爺不信,盡管可以去問皇上。”顧憫神自若地道,“皇上決意更改宗室制度,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王爺深得圣心,實在沒必要去做這出頭之鳥。恕徐某直言,王爺膝下人丁單薄,僅有世子一個兒子,若您能為顧命親王,世子將來也能承襲您的王位,這宗室制度改還是不改,對您漢王府的影響實在甚微,您又何必要和皇上唱反調,惹龍不快呢?”
漢王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明的眼中眸閃爍了兩下,顯然是已經有些被顧憫說服,雖然沒有立即表態,但看顧憫的眼神已經比剛才友好不,他須沉道:“皇上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本王會回去仔細考慮的,也多謝攝政王跟本王說這些,這份人,本王記得了。”
送走了漢王,顧憫回到了永樂宮,沈映剛沐浴完,坐在塌上由著小太監幫他絞干頭發,見顧憫進來,先揮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都退出去,然后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憫問:“怎麼樣?”
顧憫走到沈映旁邊,拿起干帕子繼續幫他絞頭發,“該說的我都跟他說了,看他當時的神,應該是心了。”
沈映冷冷地扯,笑容中含著諷刺,“只要把主心骨一拆,其他的,那就是一盤散沙。接下來三十八個藩王,搶六個顧命親王的位子,那才是一出彩絕倫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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