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學校有課，大清早，司機將陸白送回了軒大。

半下午的視唱課結束，著急忙慌跑到校門口取了蛋糕，忐忑地回宿舍。

剛到門口，迎面撞上正要去約會的秦西西。

一見陸白就“噓”地豎起手指，往里頭使了個眼：“且生氣呢，罵了你整整兩天。”

果然進了宿舍，明薇黑著臉不搭理人。

陸白哄了半天都不見效，最后沒轍，將蛋糕拆開捧在眼前，可憐道：“真的不要嗎？嵐山最好吃的榛果慕斯，我預定了三天才拿到的哦。”

“……”明薇咽了口唾沫，沒好氣道，“晚了三天的生日蛋糕還算個屁啦！”

陸白笑嘻嘻地替點上蠟燭。

吃過蛋糕，壽星依舊臉凝重。從隔壁拉過一把椅子，讓陸白坐在對面，認真道：“和我老實代，你那男朋友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了？”

明薇蹙眉：“我總覺得你很怕他。”

不爽陸白這個奇葩男友很久了。平時電話不打信息不發，和形人沒什麼兩樣，可只要他來了軒城，陸白就必須停下一切活去見他。

把朋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憑什麼啊？

“忘了嗎？上次蒙俞的演奏會，才聽一半，他非要把你接走……”

蒙俞是國知名的小提琴手，也是陸白多年的偶像。三個月前他來軒城開個人演奏會，陸白興地連搶了三張票，邀請明薇和秦西西一起去聽。

可音樂會中途，接了個電話后，竟神惶惶地離場了。

明薇當時不放心，跟了出去，遠遠看到輛拉風的黑豪車停在音樂廳門口。一名雪茄的男人靠在車邊，瞧不清臉，只覺形格外高大。

看似慵懶，氣場卻強勢懾人，宛若好整以暇的狩獵者。

直到陸白走到了面前，那人才悠悠直起子，丟了雪茄。隨后了的臉，打開后座讓上去。

全程，都是漫不經心的姿態。

而陸白始終微垂著頭。

他們之間的氛圍實在詭異，完全不像一對，更像是那種……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明薇拉住的手，表嚴肅，“陸白，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要騙我。”

陸白在的凝視中沉默著。許久過后，輕輕嘆了口氣：“明薇，我只能告訴你，我家欠了很多錢。”

“……”

“很多很多，多到本還不完。”

明薇噎住了，安靜了幾秒：“所以你，你真是在給有錢人做，做那個……？”

不敢說得太明白。

早聽音樂系的人傳，陸白新用的那把小提琴，單只弓都要十來萬。可家境清貧，哪來這個錢？

陸白一愣，接著反應了過來，啞然失笑。

“……想什麼呢，那個人是我的先生。也是他替我們家還了錢。”

劇峰回路轉，明薇的徹底變了個“O”。

消化了半晌，才磕磕出一個關鍵問題：“那，那你那個人嗎？”

一剎那，陸白眼中緒翻滾。

季扶嗎？

那占滿了時代，整整一個青春的深邃暗，是嗎？

如果是，現在也算得償所愿，為何從未有過一刻快樂？

寢室里靜默無聲，只聽到塑料小鐘在墻上滴滴答答。明薇盯著陸白，見雙眸似含了一灣湖水，藏匿著哀傷與倔強。

許久之后，垂下濃的睫羽，答非所問：“我想要平等的。”

手機突然鈴響，打破房一片死寂。

是接陸白的司機來了電話，說車子已經停在學校后門。季扶還在軒城，今晚得回別墅過夜。

“不能不去嗎？”明薇看急著收拾東西，擰著眉起，“你明早不是有課？多麻煩呀。”

陸白搖了搖頭，背上包：“明早會有車送我回來。”

這語氣多藏了些無奈，明薇愣了片刻，突然幾步過來拉住：“如果，如果你今晚就是不去，他會怎麼樣？”

試試忤逆季扶的后果嗎？

陸白苦笑，平靜道：“我得回去。”

在這段以金錢易為基石的婚姻中，季扶的所有要求都很合理，沒資格任。

而想要的太奢侈，早已超出了雙方契約的范疇。

他不可能給的。

見明薇孩子氣地不撒手，陸白想了想，另起一個話題：“對了薇薇，你人脈向來廣，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些生源？”

“誒？”明薇果然轉了注意力，疑道，“你怎麼又打算接學生啦？”

陸白之前呆過琴行，也做過家教，收負擔一部分學費和生活開支沒有問題。但婚后季扶包攬了這些費用，便不再允許去教琴。

也是，季太太還要打工，說出去都貽笑大方。

沖明薇笑了笑：“我需要存點積蓄。”

倘若將來真想出國深造，就得早做準備，籌一些自己的錢傍。而目前還是學生，掙錢的途徑只有兼職，還必須瞞住季扶。

好在過些日子，他便會回到南城。

明薇熱心，執行力也強，才隔幾天就聯系上一位學生家長。興沖沖地給陸白打來電話：“是我媽同事的朋友啦，急著給小兒找音樂老師，你去試試吧。”

出師順利，陸白也很高興。

學生家就在軒大附近，按照明薇替約的時間，背上琴便出發。

抵達目的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來開了門。梳著可的小馬尾，鬼機靈的眼睛鎖定了陸白后的琴盒：“你是來教琴的嗎？”

陸白笑道：“是的。”

小姑娘開心了，立刻興地往房跑：“媽媽，新老師好漂亮呀！”

學生家長周琴，是個話很的中年婦。原本想找音樂學院的家教，聽說陸白是師范類音樂生，一開始并不滿意。

但看給兒試上了一小節課后，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小陸老師，俏俏以后就拜托你了。”

試課結束后，周琴拉著陸白，坐在沙發上滿腹牢，“這孩子太難管了，之前送過年宮，也送過琴行，就是靜不下心好好學。”

實際上，俏俏今天在陸白的課上很認真。

解釋道：“小孩學音樂要從興趣教起，別，產生了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是是是。”周琴點頭如蒜，又忍不住繼續嘮叨，“哎，我就是太寵了，是琴都買了三把，現在這把還是專門找制琴師定的……”

陸白微笑著看，心中卻不可抑制，泛起了陣陣酸楚。

并非每個孩都能像俏俏一樣，是父母疼的掌上明珠。

當初想學琴，最便宜的一把只需要三百來塊。但陸永善嘰嘰歪歪，就是不肯給買。

“一個孩，我能供你讀書都算不錯了，學這些做什麼？賠錢貨！”

只差一點點，就與夢想失之臂。

兀自恍惚了一陣，陸白回神，嘲笑自己居然羨慕一個小朋友。

與周琴定完教課時間和費用，趕回學校時，天已經接近黃昏。

正值飯點，拐到食堂給室友們打包了吃的。

“怎麼樣，今天順利嗎？”

一回寢室，明薇便張地湊了過來。陸白放下琴盒，笑道：“蠻好的，一周教三次課，家長也好相。”

將小吃遞給明薇：“來，謝你的，明兒再請你吃飯。”

“呦，這波我可真不虧！”

明薇嘻嘻哈哈地接過，憋住了心底的其他話。

父母恩，家庭溫暖，終究是理解不了陸白的境。但作為朋友，也不想因逾矩的關心，再令陸白難堪。

“對了，西西呢？”陸白環顧四周，有些奇怪，“又和男友約會去啦？”

“不是男友，是男神。”

明薇一人獨吞了兩份，里含糊不清地吐槽：“魔怔了，下午逃了滅絕師太的課去做發型——你說那季男神又不是火眼金睛，能在臺上注意到這朵新鮮的蘑菇頭嗎？”

見陸白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又提醒道：“你忘了嗎？今晚有季扶的講座呀。”

軒大的禮堂位于人工湖東側，是整座學校最宏偉的建筑。階梯上坐了不人，除了沒票又想混進去的各系學生，還有一些聞訊而來的。

門外巨大的宣傳板和一排排易拉寶，都上了季扶演講的海報。

海報上那張正裝照，陸白沒見過。

之前葉敘偶然和聊過。季扶不拍照，更討厭穿著西裝一本正經地拍照。

他長得年輕俊，作風卻老派，喜歡舒適又保暖的。

“天，季先生好帥啊，不能進去聽真是太可惜了。”

“學校給的票太了，應該增加旁聽座的。”

“就是……”

邊上了幾個小學妹，絮絮叨叨地用手機拍海報。陸白給們騰出位置，低頭默默離開了禮堂。

可在人工湖思緒散漫地走了一圈，又繞回來了。

不知為何，今晚就想聽季扶的講座。想知道的丈夫，外人眼中的財經巨子，在演講臺上會是怎樣熠熠生輝的魅力。

“嘿，陸白學姐！”

突然有人在后拍了拍的肩。陸白回頭，看到一個高高的男生沖咧開笑臉：“這麼巧！”

有些迷茫：“呃，你是？”

對方尷尬地了腦袋：“我是卓揚呀！上次籃球場不小心砸到你那個……你不會被球砸失憶了吧？”

“……”

“真忘了？好傷心，學姐你的名字我可是費盡心力才打聽到的呢！”

陸白盯著他俊秀的臉看了許久，終于恍然大悟：“噢噢，是你呀。”

卓揚穿著統一服裝，脖子上還掛了個藍工作牌，一看就是學生會的工作人員。

從剛剛起，他就看陸白在禮堂門口轉來轉去。烏發及腰，量纖纖，在人群中漂亮得惹眼。

他態度熱：“你也是季先生的迷妹嗎？是不是想聽講座但沒票？”

“……沒，就是蠻來看看。”陸白被猜中心思，有些慌地搖了搖頭，“我不打擾你忙，先走啦。”

“別急著走呀。”

卓揚手攔住了的去路，狡黠一笑，俯對耳語道：“我能想辦法讓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