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紀大啦……”說話拐彎抹角幾十年,這是頭一次傅老痛恨這個習慣。
他真的很想跟皇帝一樣不要臉,直接說你們看看我這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的樣子,能不能行行好,在我嗝屁之前讓外孫兒喊我一聲外祖父?
能不能讓我死得瞑目?
君羨瞥了眼傅老,輕咳一聲,扔出一個藥瓶,“每日一粒,好好休養,保持心態平和,保你百年無憂。”
傅老抓起扔到懷里的玉瓶,怔怔看著君羨,好一會后才反應過頭,眼眶微紅,點頭,“好,謝謝,謝謝。”
不用謝,您那破,我弄的。
擔了人家一聲謝,君羨難免有心虛,以前是不知道,為了阻止傅老為司承煥的助力,把他弄得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鬼知道人家居然是離兒親外祖。
不管離兒認不認他,那點緣是否認不了的。而且,一直以來雖然傅老一直在幫助司承煥,但是那都是建立在他以為司承煥是司家脈的前提上,且他對離兒也確實沒有生出過不該有的心思,沒有直接禍害過離兒。
所以送出那瓶藥,不覺得心痛。
以前,的離兒除了之外,什麼都沒有。
以后,希離兒也能嘗到親人關的滋味,能會到真正的親。
他得到的東西,實在太。
手背上驀然一暖,是他握住了的手,輕輕挲。
每次緒出現哪怕些微的波,他都能第一時間察覺。
那他知不知道此時的,是在為他心疼?
第二日,詔書皇榜一出,天下震。
這波風浪不止席卷整個西玄,甚至蔓延到五湖四海。
離王君不離竟然才是司家皇室真正的嫡系脈。
以前他還只是個異姓王,四海都只能蟄伏起來,不敢打西玄的主意。
現在有了名正言順的份,真正站在皇族頂端,以后,誰還敢再對西玄起丁點不該有的覬覦?
那些尚且還在絞盡腦想要分化離王跟西玄的國家,更是一舉歇了心思。
徹底沒戲了。
宗人府天牢。
暗,,臟臟,冰冷。
“哎,真是沒想到,離王竟然才是真正的太子,現在外面都鬧翻天了。”
“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就說那景氏,兩百年來爬到權貴頂端,皇族可沒虧待過他們吧?誰能想到就是他們狼子野心,來了出貍貓換太子?”
“這還不止,把自己兒子送到皇宮福,倒把我們真正的太子往死里折磨,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想想都讓人寒直豎!”
“好在終于真相大白,那景氏一族也早被離王給滅了,各人有各人的下場。”
兩名獄卒坐在監牢門口,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閑話,時而看向牢房盡頭的位置,搖頭興嘆。
當初的太子殿下、剛登基的新帝,萬千寵云集,風無限,當世揭開之后,也淪落到階下囚的下場。
從云層跌落泥底,只在眨眼間。
人的際遇,哪能說得清呢。
牢房最里,線最昏暗的位置,一個人影坐在角落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
木木的,似靈魂掏空的行尸走,眼神空。
獄卒絮絮叨叨的議論時而傳來,也沒有引起他半點反應。
哐當,門開的聲音。
“離、離王!”
是獄卒慌張戰兢的聲音。
角落里,那雙空無一的眼睛,終于出現一波紋,一閃而逝。
嗒、嗒、嗒,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如閑庭漫步,就如當日,那人出現在金鑾大殿時一樣。
司承煥角輕輕牽起,他來了。
他對他悉到,連腳步聲都悉無比。
記憶深刻。
黑,玄袍,一頭長發隨意披在腦后,那雙清冷眸總是淡漠涼薄。
見著他最狼狽的模樣,亦無任何變化。
沒有幸災樂禍,沒有譏誚嘲諷,淡淡的,冷冷的。
“看到我這副樣子,你不該高興嗎?”視線投向狹小天窗,王者那方掌大的天空,司承煥聲音沙啞干,“若易地而,我定會開懷大笑,你知道,我無時無刻不想你死。”
鎖開的聲音咔嚓,男子了進來,高大頎長影,讓這間小小牢房頓時變得更加仄。
“我沒想過殺你。”清越聲調,一如他的人,涼薄淡漠,不帶。
司承煥低低的笑,“我都這樣了,你何必還在我面前裝樣子?不累嗎,沒人會看到。”
“因為你跟我一樣可憐。”
“什麼意思?”了雙眸,司承煥轉頭,冷冷看向男子。
一步,兩步,走到到男子面前,君不離居高臨下,“有句話其實你說對了,你我是天生宿敵,無論幾次回,我們之間都是不死不休。我不殺你,因為我真正的敵人,并不是你罷了。何況,你若死了,我曾經過的那些痛苦,找誰來承擔?”
“瘋言瘋語!你到底在說什麼?”
緩緩的,君不離出手,五指微曲,隔空停在司承煥面前,稍一用力,司承煥便覺里有什麼東西,被那只手吸食離!
駭然睜大雙眸,清楚看見一縷白煙,從他里飄向君不離掌心!
白煙似乎察覺危險想要逃竄,卻求生無門,最終掙扎著沒那只大手!
而君不離,在吞沒那縷白煙之后,眉心紅乍閃,一而沒。
在那瞬間,司承煥看到了,君不離眉心,出現一枚火焰形狀的印記!
妖嬈,神,又危險至極!
“那、那是什麼?”突如其來的虛弱,司承煥咬牙追問。
眸在他上輕輕掠過,君不離轉,。“有些事你忘記了,不代表沒發生過,司承煥,我所經歷過的,你也需一一會,才不枉你我宿敵之名。”
走至牢房門口,又頓住腳步,“那對同命蠱,是你,送到傅氏手上的。”
話畢,男子揚長而去,腳步依舊不疾不徐,如閑庭漫步。
后,癱倒在角落里的司承煥,卻瞳孔驟,面若死灰,慘笑,“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所以,他自以為的謀劃,自以為的打有把握,在君不離面前,全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