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腳步聲輕輕。
金鑾殿上的人幾乎同時噤若寒蟬。
明明那麼輕的聲音,在哄的殿宇里本應聽不到,可是每個人偏就清晰聽到了。
一聲一聲,像是踏在他們心上。
所有人下意識往外看去。
殿外,頎長偉岸影逆而來。
黑玄袍,晚風將袍擺輕輕揚起,夕余暉在他上打下一圈紫金暈,如同九天下來的謫仙。
風輕云淡,步履從容。
始終閉著眼睛的傅老,緩緩睜開了眼睛,目落在男子上,空茫灰敗。
他來了。
死死盯著那道影,司承煥臉沉冷晦暗,眼睛發紅。
陵墓里重重殺招都殺不死他,他真是命!
“君不離,你果真是想要謀反!”三軍不聽令,三衛不護主!司承煥大笑,將那枚墨玉扳指狠狠擲向君不離,“以一枚扳指誆騙朕,心存謀逆,罪犯欺君,大逆不道!君不離,今日就算你勝了,你也要遭到天下人恥笑!”
將扳指接住,緩緩套拇指,君不離抬頭,淡然看著窮途末路的新帝。
后,有踢踏腳步聲近,銀鎧甲的兵將闖大殿,整齊劃一站在君不離后。
“三軍左將,聽君帥號令!”
“三軍中將,聽君帥號令!”
“三軍右將,聽君帥號令!”
異口同聲,聲勢震天。
君不離單手負背,孑然而立,自然流的霸氣讓人不敢直視。
這一刻,比之龍椅上的天子,他更似實至名歸的帝王。
看著猶作困的新帝,君不離薄微啟,“誆騙?你還不明白嗎?三軍效忠的,從來不是兵符類的死,他們效忠的,只是我君不離。就算三軍兵符盡在你手上,又怎樣?你照樣遣不我君不離麾下一兵一卒!”
頹然跌坐在龍椅,司承煥扯強笑,“那又如何?就算朕沒有一兵一卒,朕也是天子,是司家皇族脈,是皇室正統!坐在這個位置上名正言順!你呢,你只是個佞臣,就算你能取而代之,留下的也只會是罵名!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子子孫孫,都會因為你的狼子野心臭萬年!”
天下歸一,講究正統。
正統二字,勝過一切。
堂下文武百低垂著頭,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出聲支援。
司承煥的聲俱厲,看來便像一出獨角戲。
急功近利,讓他失了人心,就連他最親近的人,都放棄了他。
君不離勾起角,花了那麼長時間鋪排,終于把司承煥到墻角。
而這一切,都是他曾經遭過的!
如今角轉換,可是,依然不夠。
他還要看看,到司承煥心若死灰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正統?誰說,你是正統?”清越聲線,淡淡的,平直無緒,卻如巨石砸向湖面,在金鑾殿掀起巨大波瀾。
不止滿朝文武嘩然,就連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太后,都愣在了大殿門口,被震駭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君不離!你這話是何意,你想污蔑朕!”司承煥瞪著君不離,目恨得像要吃人,“虧得父皇一直以來對你那麼信任,口口聲聲說你對西玄絕無異心!哈哈哈,真該教他好好親眼看一看,你現在是什麼樣一副臉!”
為閣首輔,劉仁普閉眼低嘆,走出一步,“離王,你手握權柄,在西玄勢力已經無人能及,但是士可殺不可辱,皇上確實是正統,不管你目的為何,還請尊重皇室,莫要為私怨,隨意侮辱皇上!”
目薄涼,掠過劉仁普,君不離輕笑一聲,“劉首輔稍安勿躁,辱沒皇室的是誰,很快就有分曉。”
這句話,暗含寓意無數,另人心慌慌。
百臉游移不定,吃不準離王現在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皇上與離王之間,二者再不能共存。
一個解決不好,今日很可能就會有染金鑾殿的事發生!
皇上初等大寶,太過急于求,龍椅還沒坐熱就想著算計離王,從他手中奪權,怎麼不多想一想,離王是那麼好算計的嗎?
在場權臣重臣無數,論心機論城府又比誰差了?可是這麼多年來誰敢主去招惹離王?
不是不想,不是不嫉恨,而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斗不過!
“離王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皇族相比離王于弱勢,但是也不容隨意辱,哀家要聽歌明白,這當中是怎麼一回事!”太后拒了老嬤嬤的攙扶,急步走到君不離面前,臉沉肅,不怒而威。
因為走得過急,到得近前腳步不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君不離下意識手,將扶住,待站穩了,立即收回手。
這個舉,讓太后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恍惚。
“你說煥兒不是正統,什麼意思,你真的想取而代之,自立為正統?”盯著君不離,太后臉發白,雙手在一起,“哀家不信,哀家的皇兒也絕對不會看走眼,你不是那種人!”
君不離抿沉默,看著眼前的老婦人,眼神意味不明。
眉眼含威,兩鬢染霜,從靖武帝昏迷之后,氣神就差了很多,上莊嚴卻依舊毫不減。讓君不離沉默的,卻是那雙眼睛里毫不搖的信任。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認為他想要謀權篡位,說不信。
“把人帶上來。”側頭,輕聲吩咐了句。
很快,便有人領著個婦人走進殿中。
“……這是,景侯妃?!”很快,有人認了出來,口驚呼。
“景侯妃?確實是,怎麼來這兒了!”
十四年前,景侯被擼了世襲爵位,離了京城。
景氏一族勢力由此逐年下,大不如前。
七年前景侯死在郾城郊外十里坡,被人剔一堆白骨。
五年前,景氏合族覆滅。
到現在,若不是景侯妃出現,誰還記得景侯,還記得景氏?
如今的景侯妃,一布裳,站在大殿上戰戰兢兢,躲躲閃閃,渾然沒了當初一品侯妃的半點氣勢。
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鄙婦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