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含混不清,季聽愣了一下蹙眉問:“你說什麼?”
然而申屠川已經沒了聲響,徹底昏死過去。季聽急忙抱住他,雙手扣住他的后背,以防他突然跌在地上。正當人來幫忙時,突然覺到手上似乎有了些許之意,來不及深究,等宮人來了后立刻一同攙扶申屠川,一陣兵荒馬之后,把他扶到了偏殿的床上。
“太醫呢?什麼時候到?”季聽一邊蹙眉問,一邊挽起袖子要絞手帕。
“娘娘,您的手……”嬤嬤驚呼一聲。
季聽愣了一下,一低頭看到自己指尖上染了一點不明顯的跡,怔怔的看向還在昏迷的申屠川,意識到什麼后急忙道:“趕將他翻過來。”
“是、是!”嬤嬤不知原因,但還是急忙上前幫忙,和季聽一同把人翻了個面,申屠川頓時面朝下趴著了。
季聽看了眼他后背汗一樣的痕跡,一臉凝重的去解他的腰帶,嬤嬤急忙道:“娘娘,這等活還是讓奴才們來吧。”
“不用。”季聽沉著臉,細致的幫他寬。
嬤嬤見狀幾次言又止,想要提醒別跟申屠川太過親,可想了想到底什麼都沒說,只是扭頭其他人都退下了。在深宮多年,什麼事沒見過,如今也能大概猜到季聽和申屠川的關系了。
嬤嬤暗自心驚,卻又不得不幫他們周旋,因為一旦事發,整個棲宮的人都別想活命,包括自己。
季聽不知嬤嬤心思,只是專心的幫申屠川解裳。外衫很快被褪了下來,倒是里被黏在了上,有些不好去,稍微一下,便能覺到申屠川的繃。季聽不知不覺中出了一頭的汗,半天都沒能將裳撕下來點。
沉默片刻,蹙眉看向嬤嬤:“端盆熱水來,再拿把剪刀。”
“是。”嬤嬤扭頭便去做了,很快便帶著要的東西回來了。
季聽用帕子絞了熱水,塌在了申屠川的后背上,熱水將凝固的漬融化許多,季聽再掀時便容易了些。用剪刀將掀起的裳一點一點的鉸了,很快便將他上所有粘連的碎布都取了下來,申屠川模糊的后背也徹底暴。
季聽看著他的傷口,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嬤嬤,去看看太醫到了沒有。”
“是。”
嬤嬤轉走后,便看到申屠川的指尖似乎了一下,接著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忙跪坐在腳踏上,將耳朵湊近了他的:“你說什麼?”
“有些冷……”申屠川低喃。
季聽角了一下:“我將你裳都了,自然是冷的,你且等著,等太醫幫你包扎好,便能穿上裳了。”
申屠川眼睛微睜,定定的看了許久,當季聽以為他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時,他卻閉上了眼睛。季聽無語一瞬,只好坐在一旁等著,好在太醫很快便來了,后頭還跟著李公公。
趁太醫給申屠川包扎的空當,季聽跟李公公到了外間,二人剛一站定,便迫不及待的問:“我父母現下如何了?”
“娘娘就只擔心季尚書季夫人,卻半點不擔心督主大人?”這段時間的麻煩事都是季家引出來的,李公公心氣十分不順,對著季聽時也沒了好臉,“也是,督主大人在娘娘眼中,不過就是個奴才,奴才哪及得上家人重要呢。”
季聽頓了一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你若是覺得申屠川有什麼委屈之,想替他抱不平,那直說就是,你不說我又如何知道他做了什麼,何必這麼怪氣的?”
再說申屠川傷已經是親眼所見,如今太醫在里頭醫治,想問什麼直接問太醫就是,再不濟等到申屠川醒了,也能親自問他,何必要問李公公呢。
“奴才若是說了,娘娘便會心疼了?”李公公嗤了一聲,“那奴才便好好跟娘娘說說,督主大人為了保住你季家上下幾十條命,撕了二皇子一黨的口供,毒殺所有參與謀反的同黨,皇上以為督主大人辦事不力,便賞了他幾十板子,他這些日子,一直忙于穩定大局,還要幫季家遮掩,上的傷未曾有一日好好養過,娘娘見了奴才,卻半點不問他這傷是哪來的,奴才還不能替督主委屈一下了?”
想他們司禮監如今的權勢地位,莫說一個小小的宮嬪,即便是朝中宰相,那也是不放在眼里的,他此刻還愿意跟季聽好好說話,完全是看在督主大人的面子上,否則說出的話比現在定還要難聽百倍。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倒是沒想過申屠川會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心緒一時間也復雜起來。
李公公看著小姑娘無措的站在原地,尖酸的氣息頓時一收,半晌還是放緩了聲音:“罷了,季尚書一時糊涂的事,說到底你也不知,督主傷也并非你所愿,你就當我方才是發發牢吧……不過督主這傷確實是為你的,你多也要負責才行。”
“那、那我該如何負責?”季聽忙問。
李公公掃一眼,半晌咳了一聲:“他勞國事,總不惜子,不如你將他留在棲宮幾日,天天盯著他換藥喝藥如何?”
“我也想將他留下親自照看,只是他若是不回司禮監,會不會有人傳閑話對他不利?”季聽目擔憂。
李公公有些不屑:“放心,宮里沒有人敢傳督主的閑話。”
季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李公公的臉好了些:“那便這樣定了,今日你我的對話不必讓督主知道……我今日來了一事,你干脆就別跟督主說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督主就給你了。”
罵也罵了說也說了,他現在總算想起了眼前這位不是什麼普通宮嬪,而是督主大人放在心尖上護著的人,他剛才那些話若是被督主知道,恐怕是十條也不夠被打斷的。
季聽答應之后,李公公便轉走了,也回到里間等著。申屠川這會兒已經醒來了,上包了一層厚厚的白布,將傷口都給覆蓋了,樣子說不出的好笑。他掃了季聽一眼,顯然也不怎麼滿意現在的自己。
季聽笑笑,走到太醫旁問了問況,太醫了把汗道:“督主大人沒什麼大礙,只是傷勢沒有得到盡心照顧,如今有些發炎,之后還得勤加換藥才行。”
太醫又叮囑了些別的事宜,季聽便嬤嬤把人送走了,屋里頓時只剩下和申屠川兩個人。
許久沒有見面,季聽靜靜的看著他的眉眼,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申屠川還在不滿上包的白布,剛要手扯下,就聽到季聽不悅的聲音:“我看你敢!”
申屠川頓了一下,蹙眉看向:“了又如何?”
季聽掃他一眼,往他上蓋了層薄被,把他上的白布給擋住了:“你若是敢,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小孩子心,看來是個能與孩相的。”申屠川似乎十分不屑,但看到認真的眼神,本來要扯白布的手指了,再沒有下一步的作了。
季聽無語:“……你前后句能搭得上嗎?”
“怎麼,你不喜歡孩子?”申屠川揚眉。
季聽聳聳肩:“那倒也不是,孩可的,我向來喜歡。”
“如此便好。”申屠川趴著不了。
季聽這才滿意,幫他將枕頭擺得更舒適些后,突然開口:“謝謝你。”
申屠川的耳朵了:“謝我什麼?”
“謝謝你保住我的家人。”季聽真誠的看著他,若不是怕嚇到他,現在真想跪下砰砰磕幾個頭。
申屠川淡淡的掃一眼:“方才已經說過了,我誤會你一次,再幫你一次,算是補償了。”
季聽低頭笑笑,一捋發不經意間掉到臉頰旁邊,照在上面,能看到小小的灰塵在頭發上撒歡。申屠川的手指有些,十分想幫將頭發捋到耳后,可惜他才只是想想,季聽便已經這麼做了。
屋子里突然沉默下來,兩個人一個側趴著,一個坐在床邊,安安靜靜的對視著。許久之后,季聽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你今日昏迷前,可是有跟我說過什麼話?”
“什麼?”申屠川蹙了一下眉頭,想起什麼后頓時不語了。
季聽湊得近了些:“我當時沒聽清,你還記得說了什麼嗎?”
“我當時那麼疼,如何會記得。”申屠川說著閉上了眼睛。
季聽不死心:“你再想想嘛,應該可以想起來的。”
“我累了,別說話,”季聽還想追問,他睜開眼睛看向,眼底的疲憊不加掩飾的出現在面前,“季聽,我已經許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那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季聽說著便要站起來。
“坐下,”申屠川抿,半晌才補充一句,“若有人來刺殺我怎麼辦?你坐著這里守著,我踏實些。”
季聽想說若真有刺客,估計這樣的都不夠給刺客磨刀的,還不如幾個侍衛進來守著,但看到申屠川疲憊的樣子,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申屠川重新閉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他的眉間有兩道不明顯的紋路,一看就是因為經常皺眉,雖然此刻眉眼平緩,但季聽還是忍不住出指尖按在那個位置,停頓片刻后才做賊一樣收回手。
窗外的日頭漸漸落了下去,屋里沒了的關照,便顯得有些涼了。季聽不會委屈自己,起便回自己寢房找了件披風,披好之后才回到申屠川屋里,結果一進屋就看到他已經醒了,正睜著眼睛往門口看,一進來便和他對視了。
“你這麼快就醒了?”季聽驚訝。
申屠川不悅的看一眼:“不是要一直陪著我?”
“我回去拿了件裳,突然覺得有些冷了。”季聽走了過來,順手幫他掖了掖被角。只一會兒的功夫,屋里便已經點上了燈燭,昏黃的燭照得兩個人的眉眼都和了許多。
“你有沒有覺好一些,背上還疼嗎?”季聽詢問。
申屠川沉默一瞬:“還好。”
“若是特別疼,就告訴我,我讓太醫再想想辦法。”季聽叮囑。
申屠川應了一聲,等坐好后便扭頭看向,靜靜的盯著看了片刻后突然開口道:“了。”
“小廚房正在做,待會兒就好了。”季聽說著話,外頭嬤嬤便說晚膳好了,立刻扭頭看向申屠川,“我扶你過去用膳吧。”
“嗯。”
申屠川一答應,季聽便起到床邊站定,攙著他的胳膊把人扶了起來,再低頭將他的靴子擺正,等他站直后便蹲下扶著他的小,幫他將靴子穿上。申屠川低頭看著忙碌的影,眼底流出些許容。
“好了,我扶你過去吧。”季聽起笑了起來。
申屠川垂眸,將一條胳膊直接搭在了的肩膀上,季聽猛然被他的氣息包容,愣了一下后窘迫的扶著他的子,慢吞吞的往外間挪。
只是到桌邊坐下,就耗費了不功夫,季聽坐下時已是極,確定申屠川可以自己吃飯后,便不再管他了,倒是申屠川一直在幫添菜。
季聽每吃到一道好菜,便叮囑嬤嬤再做一份,申屠川蹙眉:“這些還不夠你吃的?”
“夠了夠了。”季聽笑笑,別的話倒是沒有再說。
申屠川也沒有追問,兩個人用完晚膳后,季聽便將他扶回了床上:“你這幾日就在棲宮歇著吧,也省得我往司禮監跑了。”
申屠川掃一眼,沒有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季聽一看便知他是愿意留下的,因此也沒有多勸,吃完飯便起要走。
申屠川蹙眉:“回去這麼早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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