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重點,就在這四個字上。
魏馭城蘋果沒吃完,就起告辭。他把爛攤子丟給林疏月,大有你沒讓我好過,今兒你也別想好過的意思。
第二天,鐘衍抱著新款樂高屁顛顛地來找林余星。
林疏月捧著電腦查資料,鐘衍瞄好幾眼,不敢說話,喝水的作都放輕。林疏月忽然抬起頭,捕捉到他的視線。鐘衍躲不掉,只能尷尬地笑。
“總看我做什麼?”
“林老師,你昨晚沒睡好啊?黑眼圈都出來了。”鐘衍特直男地聊天。
林疏月被噎,繼而故作正經地轉移話題,“上次的話還算話嗎?”
“啊?”
“加工資。”林疏月說:“加工資,你就繼續當我學生。”
沒用“患者”,而用的“學生”來形容彼此的關系。鐘衍心頭了,沒有什麼,比平等對待更讓人容。
“還有,你家我不去了。如果能接,從今天開始,你每天就到我這里。”林疏月說:“不用急著答復。”
“急!我就要急著答!”鐘衍說:“我答應!”
—
周四,李斯文陪同魏馭城赴城東應酬。
車程長,通擁堵,公事暫時了結,李斯文是能和魏馭城說一些家常話的,“我聽陳姨說,小衍每天去林小姐那接輔導?”他語似玩笑,“林小姐有本事,治得了小衍的脾氣。”
什麼樣的語氣,有著幾層意思,魏馭城聽得明明白白。
他乏了,頭靠后座閉目養神,眼睛都沒睜,“覺得裝腔拿勢?”
李斯文萬萬不敢。
“教會鐘衍一個道理,”魏馭城平靜說:“不管什麼關系,都是雙向選擇,做錯了事,沒人慣著。”
李斯文認可,“小衍比以前懂事。”
魏馭城不置可否,一臉無波無瀾。
應酬地在新開的奢華會所,裝潢豪氣浮夸,真正的紙醉金迷。
魏氏與南青縣合作的鋅電子建設項目開工在即,這是集團十四五規劃中的重點工程之一,關系到魏氏在西北市場的原材料供應鏈。規模之大,投之多,不言而喻。
除去幾位重要合作商,其中,中標基建環節中,原輔材料供應的“盛騰”公司,是一家鄰靠南青縣的本土企業。老板萬盛騰,長得不太湊合,嗓門兒也大咧。吹噓自己之余,對魏馭城是百般恭維,夸他是天人之姿,又說日后去了南青縣,定要將魏董伺候天上玉皇老兒。
在座都是人,三兩句就知這土財主是什麼路數。但生意就是這樣,盡其用,利益牽扯時,也能稱兄道弟。
魏馭城自然用不著放下段,只以一種疏離又禮貌的神周旋。
萬盛騰再鬧騰,被魏馭城冷淡的目投擲,也識趣兒地閉了,訕訕笑著拱手,“對不住了魏董,我這人說話俗。”
魏馭城卻和氣一笑,隔空舉起酒杯,“萬總自謙,雅俗共賞。”
萬盛騰寵若驚,忙不迭地敬了三杯五糧。
飯局尾聲,魏馭城忽然待李斯文,“那道魚,打包一份帶走。”
李斯文奇怪,魏馭城的飲食習慣一向簡,從不吃宵夜。就算是帶給別的人,他印象里,鐘衍也不是吃魚的人。
萬盛騰對魏馭城點頭哈腰,送其上車。
車門一關,那點溫和之消失殆盡,魏馭城眉間冷淡,吩咐道:“以后別再來這。”
過于艷俗的風格,不了魏董的眼。
李斯文表示知道,剛要讓司機開車回公司。
魏馭城淡聲說:“順路,去接鐘衍。”
城東江,一座城市,兩個方向,這路順得有點長。而到林疏月家樓下時,李斯文也終于明白,那道打包的清蒸鱸魚,是給誰帶的了。
李斯文:“我給小衍打電話讓他下來。”
魏馭城抬了下手,推開車門下了車。
剛到門口,就能聽見里頭傳來的歡聲笑語,再仔細一聽,應該是在斗地主。鐘衍嚎連連,“我怎麼又輸了啊!”
魏馭城不自覺彎,就他這水平,輸才是常事。
那倆姐弟,都。
他敲門,趿拉拖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林疏月還沉浸在輕松氣氛里,一張笑那樣純粹,可在見到魏馭城時,驀地一收。
這個神轉變,未免過于傷人。
魏馭城不悅地沉了沉眼,說:“我來接鐘衍。”
林疏月回頭喊:“小一班鐘衍,家長來接。”
也意識到剛才的表不那麼禮貌,于是用委婉的方式來緩解。不用明說,魏馭城得到。此刻他舒展的眉頭,便是有效的佐證。
鐘衍自個兒都愣了,“我靠,有生之年我還有這待遇!”
魏馭城倒也直言不諱,“你沒有。”說完,他的目落向林疏月,在面前,無加掩飾。
他把打包的魚送給林余星,整個人都溫和起來,“上次看到餐桌上有一道剩下的魚,猜想應該是你吃。今天這家餐廳的魚做得不錯,你嘗嘗。”
林余星驚喜,好值蹭蹭上漲,“謝謝魏舅舅,其實是我姐吃。”
魏馭城沒接話,略微頷首,然后帶鐘衍離開。
“還熱的呢。”林余星打開包裝盒,“姐你快來吃。”
鱸魚理干凈,湯濃郁,一點都沒塌。林疏月卻沒有丁點食,盯著這條魚,覺得這就是魏馭城的化,下一秒就能在面前蹦跶。
林疏月跟夏初說了這些困,“你覺得他想怎樣?”
夏初:“就是順便給了條魚,我覺得沒什麼吧。”
林疏月敏銳且敏,列舉出魏馭城許多反常。
“他故意劃破手,為了讓你給他扎傷口??”夏初不可置信。
這番自述,尷尬得很,林疏月自己都微微紅了臉,“也許是我多想,但我還是得謀論一下,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夏初:“你沒得罪他吧?”
林疏月想了想,回:“那一晚,我自己先走了,算嗎?”
夏初發了個驚恐的表:“等于說是,你用完就扔,這還不得罪?”
林疏月愣了愣,“我以為這是共識。”
“再共識,起碼的尊重也要有吧。”夏初說:“就像去別人家做客,走的時候也要跟主人道個別。”
“他不是主人,我和他是自愿平等。”
“這就有點鉆牛角尖了啊,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林疏月一想,好像有點道理,猶豫:“那現在該怎麼辦?”
夏初出主意:“再續前緣,把之前的補上?”
“不可能。”林疏月說:“我現在只想賺錢。”
“那他也太慘了,失又破財的工人。”
林疏月懶得回。
很快,夏初又發微信:“給他點補償吧,雖遲但到,讓他消氣,就不會再這樣拐著彎兒地各種提醒、暗示你了。
沒辦法,誰讓你攤上個這麼小氣男人。”
其實很多年后再回看,這番對話有多稽無厘頭。但對此時的林疏月來說,當局者迷,什麼劍走偏鋒的方法,都有那麼幾分可信度。
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把所有矛盾點往這個里穿,別別扭扭得竟也都能串通。
如果是補償,什麼東西才合適。
林疏月第一排除了錢。在這方面,與魏馭城相比的資格都不夠。以前也送過趙卿宇禮,太,得避嫌。昂貴的古玩字畫也送不起。第二天去商場逛了幾圈,最后謹慎選了一對袖扣。白金材質,一個不隨流的小國小眾品牌,林疏月心底認為,這和魏馭城的氣質很搭。
當然,價格不菲,也彰顯了的誠意。
周三,魏馭城一如既往地“順路”來接鐘衍。走的時候,林疏月低聲住他,“魏先生。”
魏馭城腳步頓住,鐘衍也轉過頭,“怎麼了?”
林疏月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魏馭城對電梯的方向揚了揚下,對鐘衍:“先下樓。”
鐘衍不得,正好回車里組隊吃。
走道安靜,適合開場白。
林疏月很直接,把早準備好的紙袋遞過去。
魏馭城微低頭,不接,亦不言語。
林疏月說:“以前多有得罪。”
明白過來,魏馭城的眼角了,神如冰山溶解,鎮所有溫度。薄似開了刃,每說一字都如刮放,“這是補償。”
林疏月松氣他的反應力,并且慶幸,果然猜對了。
“嗯,這是補償。”語帶歉意,那樣真摯無辜。
魏馭城看一眼,覺得這些年,傷人功力漸長。于是留下一句,“沒關系,畢竟我也樂在其中。”然后沒了好臉,拂袖而去。
“誒?誒!”林疏月追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于電梯門。
門里,魏馭城閉目沉臉,周郁。
門外,林疏月喪氣頹然,乏力舉步。
一夜思考,得出大概是他不喜歡的緣故。于是第二天,林疏月又跑去商場,挑了一套小三千的茶。這一晚,魏馭城沒有來接鐘衍,林疏月便找了個由頭,讓鐘衍轉。
次日,茶又原封不地被拎了回來。
鐘衍撓撓頭,“我舅罵我拿人東西,我昨晚都被罵蘑菇了,真是莫名其妙。”
林疏月又換了件價格更貴的水晶擺設,但這一次,東西仍然沒送出去,魏馭城跟人間蒸發似的再沒出現。
林疏月一想,總拖著不了斷也不是個事,干脆在微信轉賬,把買禮的錢折現金。
就這樣,魏馭城被從天而降的五千塊砸得心臟稀碎。
林疏月再看手機——
轉賬已退回。
好家伙。
林疏月耐心磨盡,一頓悶火無發,魏馭城的電話打過來。
接的速度也不慢,通后,短暫沉默。就這幾秒的冷靜,把林疏月砸清醒了。意識到,這可能又是個引請君甕的陷阱。
“我就這麼不值錢?”魏馭城的語氣像降霜的秋夜,寒意乍起。
“五千還不夠。”林疏月簡直震驚,態度也像出槍的子|彈,“那我也能懷疑你在瓷。”
隔著電話不用見本真,也能想象男人真實的怒容。
林疏月一再告誡自己是來解決問題,不要逞一時意氣。深呼吸后,聲音放,態度良好地征詢他的意見,“如果這些您不喜歡,可以跟我說說,力所能及范圍,我盡量去買。”
角互換,本末倒置。
魏馭城一個字也不想聽,徒留一聲冷呵,“你跟我算不清。”——然后掛斷電話。
林疏月莫名悵然,也力乏潰。萬萬沒想到,兩年前的你我愿,會延至今,錯差的重逢,莫名其妙的牽絆。
怎麼就算不清了?!
林疏月抿,一團慍火摻雜著委屈在肺腑打轉。收起溫和,朝魏馭城豪擲尖尖的獠牙——發過去一個30元的微信紅包:
“行,把賬算算。安全套的錢,AA。”
掐準時間,又發一條,帶著刻薄的干脆:
“哦,一盒15個,那晚魏董用1個,請退14個,28元。”
解氣帶來的愉悅比設想還要短暫。
魏馭城的信息回過來:
第一條:
[紅包,金額24元]
第二條:
[你記錯了,是三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V,V當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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