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福宮。

得知宋驍來,德妃并沒有刻意準備,只吩咐膳房多添了兩道宋驍吃的菜。

“妾給皇上請安。”德妃笑盈盈的等在了殿前,禮數周全。

兩人一道進了殿中,慶福宮比起總是熱鬧的景和宮、昭宮來顯得格外安靜,宮人們也都是輕聲細語。想來是隨了德妃的子,只有淡淡的藥香縈繞。

“前些日子忙,沒顧得上來看你。”宋驍隨意的在榻上坐下,溫聲道：“已經好些了罷？”

德妃含笑道：“妾這是舊疾了，每年必犯兩次的，您不必擔心。如今前朝后宮事都多,您要留意保養龍。”

比起皇貴妃和淑妃相爭，德妃這話就讓人熨帖舒服多了。

衛吉勝服侍在一旁,想起了方才在福寧殿，鎩羽而歸的淑妃。

看似大度的要舉薦人侍寢,可皇上哪里是能任由擺布的人？

淑妃這次大度也沒裝，皇上也沒給好臉。只是看在李統領的面上，沒有說難聽的話。

果然宋驍神緩和了許多。“你們先都下去，朕跟德妃有話要說。”

落葵帶著宮人們下去,衛吉勝也跟著出去了。

“前些日子朕夢到了天朗和你哥哥。”宋驍說起舊日好友,神中也添了幾分傷痛。

自他還是不得寵的皇子時，三人便極好。后兩人又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他還記得謝瑄臨去前把謝托付給他時的形。

細想起來,他并沒有照顧好謝。

“邊關大捷,想來哥哥和陶大哥也是欣的,這才又來看您。”德妃神黯然，面上卻強撐著笑容。

宋驍著，輕聲道：“先前朕說許你離宮，因著事多只是口頭上說說，并沒來得及辦。如今朕想問問你的意思，你可想離宮，還是繼續留在宮中？”

德妃聞言，神微變。

“若是不麻煩的話，妾愿意。”眼神中閃過一抹復雜，很快垂眸掩去。“只是妾有些憾，終究還是沒能報答皇后娘娘的恩……”

“若皇后還在，也希你幸福。”宋驍安道：“亦是跟朕提過，該讓你有自己的人生。”

德妃再抬眼時，只見眸中閃著水。

“娘娘仁心，妾照拂頗多。”德妃提起懿賢皇后，面傷。“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宮中，一直以來都是娘娘護著妾……”

說著，像是自悔失言一般住了聲。

“皇上，妾沒有別的意思。”德妃忙道：“在諸位姐妹中，皇后娘娘多關照妾些。”

宋驍擺了擺手。

淑妃和皇貴妃當初聯手排德妃的事，他后來聽說了。是懿賢皇后出面，才平息了此事。

“既是你拿定了主意，過些日子朕就讓人——”宋驍話沒說完，德妃便打斷了他。“皇上，不必特意麻煩。等您出宮巡幸時，帶上妾便好，在外頭也更容易些。”

若是沒有江皇后薨逝，原本今年宋驍是準備巡幸江南一帶的。

“江南？”宋驍想把放在京城附近，也方便照顧。

不過也好，等到了另外的地方，給重新安排個份，等想通之時，照樣能嫁人生子。

“也好，朕知道了。”見德妃點頭，宋驍痛快的答應下來。“只怕朕沒法立刻安排，要你再等些時日。”

德妃識趣的道：“左右這些年都過去了，也不在乎這一年半載。”

在后宮之中，除了皇貴妃便是位份高，自是再沒人能欺負。

因怕人看低，宋驍留宿了慶福宮。

為了不讓外人察覺，等到宮人們都退下后，宋驍才拿著被子睡在了榻上。

寢殿中很是安靜。

宋驍卻驀地想起昨日在瑤華宮，有熠兒在中間鬧騰不肯睡，后來熠兒睡了他跟念善又稍微有點靜就醒，實則是沒睡好的。

可此時他卻沒什麼睡意。

當初那個雨夜，念善也是無辜被牽連進來的人。

自己能給的補償，也僅是等生下公主就準養，再提個位份。

他能放德妃自由，可念善卻不行。

宋驍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已是皇子生母，留下名正言順。

僅此而已。

瑤華宮。

映月告知念善，蘭心和蘭！蕙被江皇后安排在了藏書閣。

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與后宮無干，且這里清靜輕易不會有人來。

“映月姐姐能替我向皇上問一聲，我能去藏書閣看書麼？”念善沉片刻，仍選擇了直接求助宋驍。

果然很快就得到了答復，讓第二日午膳后去藏書閣。

念善穿過花園，幾乎是暢通無阻的走了大半路程。

忽然遠遠看到了淑妃一行人，似是有爭執聲。淑妃這些日子正針對，原本念善是不想蹚渾水，可淑妃已經看到了，也只能著頭皮走過去。

“敬妃妹妹也太不小心了，善嬪妹妹能作證，這琺瑯報時鐘是懿賢皇后賞的。”沒想到這次淑妃針對的目標不是，而是敬妃。

念善低頭看去，果然見兩個宮人捧著的托盤上，是被摔散了的一座琺瑯報時鐘，不過看起來只是零件散了，并不嚴重。

“你這意思是，本宮污蔑你？”淑妃眉梢揚起，面微沉：“本宮已告知你這是懿賢皇后賞賜，你仍是不小心壞了。”

敬妃的父親此番亦是立下戰功，淑妃怕會因此得寵。

唯有懿賢皇后能牽皇上，淑妃正好上敬妃，便靈機一出此下策。

“妾斷不敢對懿賢皇后不敬。”徒勞的解釋道。

敬妃也不過十九歲的年紀，家中只這一個孩兒，平日里養多些，且的兄長和弟弟俱是嫡出，父親僅有兩個通房，娘牢牢握著后院，于這些上頭并不通。

先前懿賢皇后在，并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可你已經行了不敬之事。”淑妃神冷冷的道。

雖是念善沒看到前，如今卻也都看明白了。

“善嬪覺得本宮冤枉敬妃了麼？”還沒等敬妃說話，淑妃的矛頭卻轉向了。

念善心中已有決斷。

在后宮中，不可能一直被的等！著人來尋事，等著淑妃和皇貴妃孤立。

眼下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淑妃娘娘自是不會冤枉人，您不過是心急懿賢皇后的賞賜被弄壞了而已。”念善神溫婉道：“敬妃姐姐也應該是無心之舉。”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看了一會兒，拿起了零件，三五下就給拼好了。

“既是您兩位只是希這報時鐘無礙，這就好了。”念善把時辰鐘捧到了兩人面前。

原先在定王府時，好奇報時鐘里的琺瑯小鳥，小姑姑便帶著拆了。拼好之后便再不好奇，收到了庫房中。

后來怎麼賞人的，倒是不記得了。

淑妃微揚下，顯然是不滿；而敬妃看向念善的眼神則充滿了激，這事可大可小，而念善直接將小事化了。

這下淑妃沒了理由，只得對念善刁難道：“你這可都裝好了？”

念善讓淑妃邊的琥珀去調了，果然在整點時，里面的琺瑯小鳥照常出來報時。

琥珀有些不安的看著淑妃，不敢再。

“罷了，本宮可是要找人去看的，若因此有損傷，對懿賢皇后失了尊敬，本宮是不會輕易揭過的。”淑妃最后還要強辯一句，這才帶著人氣沖沖的走了。

“多謝善嬪妹妹。”敬妃連忙道謝。“若今日不是遇到你，怕是淑妃娘娘不會放過我。”

聽能如此直接的說出來，便知不是個心機深沉的。

念善笑笑，道：“敬妃姐姐不必客氣，小事而已，以后留意些便是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念善只同寒暄了兩句，便各自分開。

等念善到了藏書閣時，比原定的時間已經遲了些。

進了院子，竟發現衛吉勝在外頭。

念善立刻便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借口替小姑姑取書，來了藏書閣見宋驍，求他放過自己。

想到這兒，念善神間有了兩分恍惚。

果然被衛吉勝帶到了藏書閣中存放孤本的天祿閣，宋驍正在里面。

那時曾跪在宋驍面前，求他讓自己去什麼廟里道觀里都好，宋驍神冷漠，說是讓天意決定的去留。

后來被發現有孕，如今又生下了大皇子，宮被封了嬪。

“善嬪聰慧機敏，淑妃在你面前也討不到好去。”宋驍見來，語氣中約著嘲諷。“原本想拉攏淑妃”

念善聞言，坦然的抬起頭，解釋道：“妾承認，前因后果妾沒看見，妾也有心偏幫敬妃。”

宋驍挑了挑眉，顯然沒想到念善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私心。

“妾雖不知道前，卻不想聽淑妃娘娘口口聲聲借著懿賢皇后的名義，去打宮妃。”念善忽然低了聲音，垂眸道：“小姑姑從不會做這樣的事。”

倒不是有心要糊弄宋驍，肯幫敬妃最要的一個緣由，就是不想小姑姑死后，還要這樣被人利用。

他沒想到念善的理由竟是這個。

“朕知道了。”

先前再艱難的時候，念善也從沒搬出過江氏給自己謀利。跟江氏極深，對這樣的事肯定難以接。

不去掩飾自己有心機，卻能找到讓他不會責怪的理由。

宋驍看著念善。

念善落落大方的任由他審視。

比起江氏，他忽然覺得念善更適合留在這宮中。

“你為何要見蘭心和蘭蕙，既是懿賢皇后沒把們留給你，必有的理由。”宋驍淡淡開口道。

念善早就想好了回答。“當初妾心有芥，懿賢皇后偏著妾才如此安排。”

當初心有芥，那如今是沒有芥了麼？

“妾覺著這一切自有因果，都是天意。”念善對上宋驍質疑的目，神淡然道。

宋驍盯著看了良久。

“天意”這兩個字，又還了回來。

“如此甚好。”宋驍收回了目，淡淡的道：“有件事，正好要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