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宮。

一夜的風雨停歇，深藍的天幕上散落幾顆星子，再遠的東方已經泛起一線淡淡的橙紅。

整座宮城已漸漸蘇醒，燈籠被依次點起。

當小侍著眼看到不遠一道纖細的影走來，他被涼風一激清醒了不，忙上前道：“五姑娘您回來了。”

回來的人正是念善。

念善含笑點點頭，如往常一般。如果忽略幾乎一夜未歸的事實，從面上看不出半點異樣來。

聽到外頭的靜，正在等消息的意溪忙跑了過來。

“姑娘，您可回來了！”意溪急得掉下淚來，看到自家姑娘才心里稍定。不過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姑娘離開時穿的并不是這件裳！

意溪有種不妙的預，若說是淋了，姑娘又是去何更的？

“姑娘，蘭蕙姑姑和銀星帶人去找您了，您沒遇上們？”意溪低聲道。

念善聞言只是微微頷首，腳步不停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吩咐道：“讓人去傳信們回來，鬧大靜就不好了。”

縱是心里有太多想問的，意溪也全都按捺下去。讓采屏去傳話，自己則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念善。

“我沒回來的消息，小姑姑可知道了？”等到了院子，念善像是忽然想起來似的，問道。

意溪搖了搖頭，道：“那時皇后娘娘已經睡下，蘭心姑姑沒讓我們說，蘭蕙姑姑就帶人出去了。”

說這話時意溪心里有些埋怨的，卻見自家姑娘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念善有些木然的想著，這樣最好，眼下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小姑姑面前偽裝。

“蘭心姑姑做得很對，你們往后也不要在小姑姑面前提起。”淡淡的吩咐，聲音有些沙啞。

姑娘整個人都著古怪。

意溪看著念善神過于平靜，宛若被離了所有緒，無悲無喜。

“給我備冷水，我要沐浴。”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念善不等意溪問，先一步道。

意溪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的著念善，卻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黯淡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像是抑著什麼，用一種奇怪的語調篤定的道：“要冷水。”

姑娘從來沒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

意溪不敢再問，立刻親自去安排。

熱水是從夜里就備著的，用來兌的冷水卻不算多。等到了凈房中，念善不讓小宮跟進來服侍，只點了頭讓意溪進來。

意溪是捧著干凈的裳進來的，浴桶旁念善正在一件件的裳。

當把外裳下來時，脖頸上的紅痕便遮不住了。意溪驀地屏住了呼吸，接下來的形讓幾乎要尖出聲。

自家姑娘上那些曖昧的痕跡，在這幾年被養得白皙的上簡直刺眼。縱然們這些大丫鬟未經人事，卻也到了懂男之的年紀。

姑娘上的痕跡，分明就是經歷過了男之事！

“姑、姑娘——”意溪險些捧不住手里的裳，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念善像是恍若未覺，并未邁浴桶中，拿起旁邊的冷水，抬手便兜頭淋下來。

“姑娘！”意溪這時才回過神來，也顧不得手里捧著的裳，忙沖過去抱住了念善，制止近乎自的作。“姑娘、您別傷害自己！”

念善也不的任由抱著，過了片刻才慘然一笑。“意溪，放手，我無礙。”

姑娘怎麼可能沒事，被人毀了清白！

要是自己闖進皇后寢殿就好了，拼著這條命不要，也稟告給皇后娘娘，姑娘就不會被傷害了！

意溪心里的悔恨達到極點，哭得比念善還傷心。

這話也不對，從回來到現在，念善還沒掉一滴淚。

“好了，重新替我去拿件裳，看好門不許任何人進來。”即便到了此時，念善依然是冷靜理智的。

意溪還沒從這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不忍姑娘在自己面前還要強撐著，忙忍著淚出去了。

等意溪離開，念善彎了彎角，閉上眼睛時，眼角卻驀地落一滴淚。

浴桶里熱水的溫度已經降下來了，本該往里兌熱水，念善卻拎起旁邊的冷水桶，把旁邊的冷水全都倒了進去。

裊裊升起的霧氣很快散去。

像是不知道冷似的，邁了進去，雙手抱膝，把自己深深的埋在冷水之中。

這些年過得太順了，九歲那年說服娘親變賣所有家產進京，還順利博得了小姑姑的同，讓娘親帶著自己和妹妹進了侯府；十一歲那年，幫著小姑姑在王府站穩腳跟，后來又說服小姑姑破釜沉舟的幫宋驍，從此贏得了宋驍的敬重。

于是了靖安侯府最耀眼的五姑娘，是小姑姑最寵的侄，是別人無論背地里如何鄙夷的出，面上都不得不敬著——

忘乎所以，以為人生已經盡在自己的掌握中。

這個雨夜，打破了的夢境。

向往的平靜而溫馨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了。

“姑娘，您怎麼了？”當銀星和意溪沖進來時，沒見到念善都嚇了一跳。意溪擔心自己姑娘一時想不開，去做傻事。

很快念善便從水中浮出來，長長而卷翹的羽睫上掛著水珠，宛如淚滴。

“姑娘，您怎麼全用冷水——”銀星的話音未落，也瞧見了念善上的痕跡，滿面駭然。

意溪忙給拼命的使眼，一起要去扶著念善起來。

“是有些涼。”這時仿佛自覺才回到了上，念善不由抖一下。

兩人忙拿了干凈的布巾替，替穿上了厚厚的寢。

姜湯是一早就準備好的，被子里用暖爐熏得暖烘烘，念善回到床上躺下時，有種恍若隔世的覺。

上沒有一不疼。

“一會兒若是小姑姑問起我，只說我淋了雨有些昏沉，正在睡。”念善著帳頂，輕聲道：“我晚歸這事讓蘭心姑姑看著安排，務必下去。”

只要瞞住小姑姑就足夠了，至于儀宮之外，自有宋驍去擺平。

說完念善閉上了眼，似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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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殿。

今日休沐不上朝，宋驍拒絕了衛吉勝請他回去小憩片刻的提議，在書房等近衛的回話。

他并非聽不進江念善的話，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該怎麼安排，宋驍還沒決定。

從來還沒有人敢替他做主，他都沒說如何置，江念善倒先想好了，還給了他幾乎無法拒絕的理由。

宋驍微微闔上了眼。

雖是藥效發作令他幾乎失去神智，可他約還記得那張艷若桃花的小臉兒，那雙瀲滟的桃花眼泛起霧氣，細細的聲，他的錮住了纖細的腰肢，令無可逃……

“皇上，劉護衛求見。”衛吉勝的話打斷了宋驍的回憶，他不由皺了皺眉。

“讓他進來。”宋驍漸深的眸恢復了正常。

劉維昱原是分到定王府的府兵，后來深得宋驍信任，便提拔做了近護衛。在江念善未醒之時，他已經派劉維昱去調查，方才又傳信讓他證實江念善的話。

“皇上，據臣查證，您說的那確實有燒過符紙的痕跡，雖是一夜大雨沖刷，臣發現了幾片紙灰。”劉維昱近前回稟道：“且聽守門的侍說，近些日子江五姑娘確實隔斷時候便獨自來一次。”

“每次都是固定的路線，五姑娘燒完符紙便回去，唯有這次沒能按時返回。”

縱然皇后的人給了足夠的好，待到宋驍的近衛問話，侍們也不敢不說實話。

看來江念善這部分說的是真話。

宋驍頷首，將念善的話信了一半，又道：“昨夜梧桐苑周圍可有什麼人接近？”

“回皇上，并未發現。”劉維昱遲疑了片刻，回道：“只是臣在排查時，發現了曾有昭宮的宮人和侍衛私會。”

宋驍神微凜，似乎明白了什麼。

以江念善的聰慧，自是選擇多一事不如一事，遠遠躲開倒也像。

“先不要聲張，待找到實證后，送到張貴妃跟前，讓自己置。”宋驍淡淡的道：“至于那個侍衛，按照規矩置便是。”

劉維昱答應著去了。

香爐的來源還要再查，江念善也沒有完全洗嫌疑。

若真的是所為，或許迷路只是個托詞，無論是否撞見私會，都會這麼說……

不過宋驍心里的天平有些傾斜，大概真的是無辜的。

江氏好好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倚仗，斷無可能在此時去刺激江氏。在江氏病重期間，若起了攀附的心思，只會更令人厭惡，而無半分憐惜。

“儀宮的況如何？”宋驍招來了衛吉勝。

衛吉勝知他想問念善，卻只得先回道：“皇后娘娘請了太醫過去……”

他的話音未落，宋驍心里一驚，立刻打斷道：“皇后發病了？”

“是給五姑娘請的。”衛吉勝忙解釋：“五姑娘了些風寒，似是發燒了，皇后娘娘才命太醫過去。”

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覺。

江氏能毫不避諱的請太醫，說明江念善把事瞞住了。他回想昨夜，確實要狠了些，了涼又了驚，難免會生病。

宋驍難得了一惻之心。

“去儀宮看看皇后。”

去儀宮探皇后是本意，去了解江念善究竟有沒有耍花樣只是順帶。

宋驍說服了自己后，起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