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
謝孤舟眸墨黑深沉, 積冰堆雪。
薛父角搐,神古怪。
薛明珠轉著杏眼,看看這個, 又看看那個,就算是也能看得出來, 這兩人是不愿意的。
謝孤舟不愿意, 薛父也不愿意。
真奇怪,難道,出的主意不好嗎?!為什麼這兩個人是這幅表?!在古代,認義子不是很常有的事嗎?
認了義子, 薛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謝孤舟的一應日常了。甚至, 謝孤舟還可以搬進薛家來住, 反正薛家還有一間空著的客房,這樣照顧起來就更方便了。
爹爹已經是將軍府的幕僚了,謝孤舟又對兄妹有救命之恩,薛家并不缺銀錢, 至,養活一口人是肯定不問題的。
有了薛家的照顧,謝孤舟也不用小小年紀便要自已上山打獵來養活自己了。
多好的主意啊!
可是, 薛明珠沒想到,兩個人竟然都不愿意。
“明珠, 你先出去,我和謝賢侄談談。你也看到了,他似乎……很不愿呢……”, 薛父對著薛明珠慈的笑笑,順手將‘不愿’的污水潑到了謝孤舟的上。
胖胖的笑得像個彌陀佛般的薛父,一臉的無辜。
薛明珠看向了謝孤舟,謝孤舟垂眸不語。
還真是……不愿意。
薛父悠閑的品了口茶。
“哼!”,薛明珠生氣的瞪了一眼謝孤舟后,跑出了書房。
不當就不當!
好像誰稀罕給他當妹妹似的!
書房,頃刻間,就剩下薛宗羲和謝孤舟兩人了。
謝孤舟目冷冽的看了薛宗羲一眼,薛宗羲知道那是對他的不滿。不滿他將鍋都甩到了謝孤舟上,讓小明珠生他的氣了。
“我說的并沒有錯啊,難道……你真想讓我給你當義父?”,薛宗羲瞇瞇眼。
謝孤舟冷臉沉漠。
“你看……你自己都已經了形跡……所以,才會我一說,小明珠就信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要讓別人琢磨不你的所思所想,你才會立于不敗之地。”
薛宗羲手將書案上寫廢了的信紙團了團,了丟了,說的話似乎也只是隨意說說的。頓了頓,抬頭看了看謝孤舟,意味深長的又道:“更何況……這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敢當你的義父?!”
謝孤舟再不復之前的沉靜,瞳孔劇震。
半響之后,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語氣中染著的寒意。
“若是之前,我只有六分把握,可現在……”,薛宗羲看著謝孤舟笑了,笑得宛如一只千年的老狐貍,細目之中盡是狡黠,輕輕道:“有八分把握了。”
“你長得太像當今圣上了。”
“別忘了,我曾是當今圣上親筆提名的狀元。”
他不但近距離面過圣,他還是宗仁府理事,掌管著龍子孫們的生老病死、牒譜序錄……謝家夫人與謝婕妤同日產子,謝婕妤幸運的產下一,謝孤舟又長得如此像當今圣上……如此種種,不能不讓薛宗羲生疑。
而讓薛宗羲肯定了心中的猜測的卻正是謝孤舟的反應。
畢竟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年,縱然再聰明早慧,可是,畢竟還是太小了。
如果給謝濤時間,他一定能培養出一位出的皇子來。
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
薛宗羲看著矜貴清冷的年上的氣勢陡然變得強勢冷凜,再不復之前的淡漠疏離,小小的年紀,竟已有了幾分帝王的氣度。
“你想怎樣?!”,謝孤舟的眼眸瞇了起來。
這是他心里最深的。
他從小父親便對他教育得十分嚴苛,他要學習許多世家公子不需要學習的雜學。小的他不明白執意去找父親問個明白,可是,父親卻只是告訴他讓他好好學。
今日流的汗,都是為了他日流!
年的他聽不明白,可是,父親眼中深深的擔憂,他卻看明白了。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自那以后,父親讓他學什麼,他都會拼命的學。
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玩樂!
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也在九歲那年一夜之間全部失去!
謝家沒了……
全族人下了大獄。
只因為宮中的姑姑得罪了寵妃蘇貴妃。
謝家被扔進了大獄,就像是被人刻意的忘了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蘇貴妃不死,他們謝家就不會有出獄的一天,只會在這獄中被慢慢的折磨而死。謝家人在大理寺的監牢中度過了三年,幾乎全都死了。
謝父在臨終前,才將他的份告之,并將他托付給了正直的秦牢頭。
謝孤舟只覺得簡直是天之大稽!
他居然是皇子!
是孝帝唯一的兒子!
可是,他不但剛出生就被生母送出宮外避難,從小盡苦楚,甚至還要在大理寺監牢中忍辱生,看著親人們一個個死去。
這一切,卻都只是因為一個人的嫉妒。
謝孤舟心中發誓,若有一日能重返京城,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他一定要讓那個人債償。
他以為他將這個藏得很好,卻沒有想到會被薛宗羲看破。
誠然,他可以不承認,可以否認。
可是,薛宗羲會信嗎?!
不會!
他長得確實十分的像當今圣上。
隨著他慢慢的長大,父親就越發的讓他出門。
只因為,他長得與圣上相像。
只要有人看見他的容貌,產生了懷疑,那麼,在京中謝婕妤與謝夫人聯手做的換子之事,本就不經查。原本以為流放到寧安,可以安心些,畢竟天高皇帝遠。
可卻沒想到,薛宗羲不但面過圣,他還曾看過絕不可能外傳的宗仁府檔案。
虎出了警惕的獠牙。
“我自然是不怎麼樣……您是不是皇子與我何干!?薛家因為瑞王世子和慶王世子斗而獲罪被抄家流放,我的小明珠差點因此死在半路上,薛家與瑞王世子和慶王世子是結了死仇的,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向這兩位通風報信……”
“現在不是我薛家要怎麼樣,而是您……要怎麼辦?!”
薛宗羲看著謝孤舟,語氣緩慢,卻森然。
“您可想要為謝氏一族報仇?!可想要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您要如何坐上那個位置?!只等圣上派人來接您嗎?!您可有羽翼?!您打算如何對付如狼似虎的兩位世子和他們后的老王爺?!……”
一個個問題,如疾風暴雨一般,打向謝孤舟。
犀利、尖銳、一針見!
謝孤舟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是寧朝唯一的皇子,就會順順利利的得到那個位置。
可是,他也必須承認薛宗羲所提出的問題都將是他要面對的,而他也確實還沒有準備好。
誰也不知道,皇上會什麼時候才會知道他的存在,才會來接他,他有沒有時間做準備……他需要積蓄力量……這一切,千頭萬緒……
謝孤舟再次抬眸看了一眼薛宗羲,清冷的眸忽明忽暗。
這個人……是否可信?!
他早對他的份有所猜疑,若是,真對他有歹意,應是將不聲的將他賣予他人,絕不會像今天這般敲打他,打草驚蛇……
所以,他這般做……是為了什麼?!
謝孤舟冰眸久久的凝視薛宗羲,目中有審視、有猜疑、有思索,最終漸漸歸為平靜,波瀾不驚。
良久之后,謝孤舟雙臂一振,彎腰向薛宗羲端正的行了一個弟子禮。
“請先生教我!”
義父是不可能義父的!
但拜個師傅……還是可以的……
這一路上,謝孤舟越發的覺薛宗羲其人深不可測。
說他是貪,可是,他卻不取百姓分毫,嚴守底線,讓人對他格外寬容。
他圓世故、老巨、謹慎敏銳又運籌帷幄,護著薛家人平平安安的到了寧安。
這樣的人與他的父親是截然不同的人。
跟在他邊,會學到什麼?!
薛宗羲的臉上緩緩的出了一個微笑。
既然已被人知道底牌,要麼把他殺掉,要麼就通過利益捆綁把他變自己人!
有皇子聰慧如此,是寧朝之福、是百姓之福。
謝濤,既然你已無法再指導他前行,那子衡愿意接過你的重責,好好的教導我們的皇子,讓他為一個偉大的帝王!
義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當的……
他可不敢與孝帝肩并肩。
但是,當一個落魄皇子的老師,他還是敢的。
若是敗了,也不過是全了他一片忠君國之心罷了。
他若是不遇上也就罷了,可是,偏偏讓他遇到了,那他又怎能不管。
寧國百年國運均系于這個年一。
他安,寧國安!
他亡,寧國!
若是了,他便是帝師!
有這個名頭在,有這份師生的誼在,哪怕是他百年之后,想必面前的年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顧林與明珠一些。
林雖為兒子,卻格憨直,絕對不適合場。
若無人相護,怕是守不住家業。
林若倒了,又有誰能護得住他的小明珠呢?!
“我既然已是你的老師了,那照顧師兄、師妹,便是你的責任了……”
薛宗羲的臉上又出了老狐貍般的笑容,那幅模樣活像他收謝孤舟最真實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找個替他照顧兒的免費勞工。
謝孤舟微微一愣,肅然道:“請老師放心,弟子定當用心照。”
薛宗羲滿意了,親切的拍了拍謝孤舟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你已經是我的弟子,那為師就送你一件禮……”,薛宗羲笑瞇瞇的輕語道,“你覺得……寧安軍權……如何?!”
小的老虎總是要長大的,若是背生雙翅,才會如虎添翼。
這寧安的軍權,便是謝孤舟的左翼!
他們師徒倆個,要將這寧安變自己的勢力范圍!
“寧安的軍權嗎?!”
謝孤舟心中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