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 三郎已經不在京城了。”王珞對王朗說, “我把三郎送去通安縣的明書院了。”人都已經在路上了,阿耶也把事擔下來了, 就可以告訴父親三郎的去向了, 三郎日后讀書生活主要還是由父親負責。
王朗先是一怔, 隨即驚喜的問兒:“你怎麼知道明書院的?”王朗曾想過送三郎去明書院讀書,但因書院環境實在有些清苦, 三郎年紀有點小,王朗舍不得, 才暫時作罷, 他沒想兒能跟自己不謀而合。
王珞說:“我派千樹去打聽的, 等小四大一點, 我也會送他去書院,讓他跟三郎一起讀書。”頓了頓又說:“只是我人手不夠, 千樹也不可能常年在哪里守著, 您還要派幾個人過去。”
王朗見兒滿臉戒備,生怕自己搶走千樹的模樣,他了鼻子:“我知道了, 我會派人過去的。”他不就是做了一次而已嗎?干嘛這麼防備自己?
王珞撇:“您還想過讓千樹當大郎伴讀。”
王朗輕咳一聲:“我這不是惜才嗎?跟著大郎一起讀書,將來也有個好前程。”
王珞冷笑:“所以您是覺得千樹跟著我沒前程?”大郎是王朗的長子, 雖是庶出,但因是第一個孩子,又是王朗夫妻期盼已久的孩子,所以備王朗夫妻疼, 即使后來王瓊郎出生,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地位。大崔氏逝去后,王朗雖一心看顧長,但長子他也是花心力培養的。但天賦就是天賦,大郎讀書不能說不用功,可就是讀不進去,一本史書,王朗給三郎講一遍,三郎就能記住,而大郎反復講上四五遍,都不得甚解。
王朗對長子是說不出的憋屈,訓斥他不用心吧?也不對,這孩子為了看書,都把自己頭發懸在梁上了,可花了這麼多時間,都比不上自己才七歲的三弟,王朗后來也就不著兒子讀書了,讓他老老實實的學記賬經營。他只是子,國公府的爵位不上他,父母留下的產也分不了多,他能留給孩子的也不多,大郎多學經商理財,好歹將來不愁吃喝。
千樹聰明能干,生意經也是一套一套的,王朗私心想讓千樹去當大郎的掌柜,哪怕將來大郎不會經營,有千樹在也能吃喝不愁。可是他沒想到千樹居然死心塌地的跟著阿石,他輕輕一笑,這孩子從小就會下,這也是天賦。王朗惋惜的看著兒,“阿石,你要是兒子就好了。”如果阿石是兒子,他早回京城了,給找最好的老師、上最好的書院。
王珞板著小臉淡淡道:“沒有如果,我喜歡自己是孩子的。”這些人只會跟自己說什麼,你要是兒子就好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人就比男人差。
王朗低聲下氣的給兒道歉:“是阿耶錯了,阿石別生氣,你最能干了。”
王珞瞄了王朗一眼,王朗忙從博架上取下一只竹匣,里面躺著一只青銅酒觶,“阿石你看,你不是常說想要一只青銅小杯嗎?我給你尋來了。”竹匣里墊了一層細布,布上放了一只形似小瓶的青銅小杯。
王珞眼睛一亮,用手帕包起小杯細看,圓腹、侈口、圈足,王珞問王朗:“這是酒觶?”古代青銅酒名稱太多,王珞跟王朗學過點,但王朗也沒什麼空教兒,所以王珞也不大確定。
王朗點頭說:“是酒觶,你不是喜歡花嗎?這個正好做個花瓶,以后我再給你找個酒爵,給你當筆洗。”
王珞這才了笑臉,“回頭我了梅花,送來給阿耶看。”王朗笑著點頭,正要說話,王珞目掃過王朗放在書案上的一碗姜湯:“阿耶你病了?”
王朗說:“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有點寒,你大母不放心,非要讓我喝一碗姜湯。”
王珞手指了茶碗,“您的姜湯都冷了。”
王朗不上心的說:“我一會讓人去熱熱。”王珞狐疑的著父親,王朗淡定的看著兒,半晌后,王珞撲哧一笑:“阿耶,我給你煮茶驅寒吧。”
王朗好奇的問:“什麼茶?”
“我給阿娘新弄的飲品。”王珞下人將茶取來,又讓眉綠去拿紅茶和牛,先倒了水煮開,等眉綠將茶葉、牛取來,再開始煮茶。
王朗見狀笑道:“你們姐妹還真心有靈犀。”
“什麼?”王珞抬頭看著父親,跟誰心有靈犀了?
“前幾日阿寶也給我泡這種茶水。”王朗拈起一些茶末嘗了嘗,“你用的這些茶葉比阿寶的好,你從哪里買的?”
“我自己制的。”王珞面上笑容不變,心中卻暗暗疑,茶用紅茶煮最好喝,紅茶是半發酵茶,要到很后期才發面出來,這時的茶葉都以茶、茶餅為主,王瓊怎麼可能會有紅茶?難道院里有口風不的下人?王珞沒從別的方面懷疑,是因為時下是有茶的,只不過是室韋人的咸茶,跟王珞的茶不同。
“你們這是最近說好要一起制茶?”王朗高興的問,因小崔氏的緣故,阿寶和阿石的不太好,王朗一直很惋惜,但又不知怎麼讓姐妹兩人關系好起來。阿寶和小崔氏水火不容,阿石又依賴小崔氏,王朗既不能讓長忍耐小崔氏,又無法著三不親近生母,所以只能順其自然,沒想姐妹兩人居然也有共同制茶的一天。
王珞私下很跟王瓊說話,也不會在這時掃興,“阿耶覺得好喝嗎?”
王朗夸獎道:“你們做的都好喝。”
王珞笑著說:“您要覺得好喝,就多喝點,也能驅驅寒。”
王朗慨道:“這種天氣,若能有一杯酒就好了。”
王珞說:“您不是不好嗎?別喝酒了。”給王朗倒了一杯茶水:“您是不是有事吩咐?”
王朗沒想兒這點都看出來了,他訕訕一笑,有點不知該怎麼開口。
王珞心中詫異,阿耶這是怎麼了?難道要做什麼為難的事?
王朗其實是想找兒去勸小崔氏替大郎說親的,他給大郎看中的人家雖是寒門,家風甚好,郎據說時也隨兄弟一起讀書認字的。父親跟王朗為翰林院同僚,同僚家境優越,家中只有一名老妻,膝下三子二皆為嫡出,王朗羨慕同僚夫妻恩,也見過他妻子幾次,覺得甚至賢惠,才給長子求娶其長。
大郎是長子,所謂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就算他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長子長媳也必然是家中委屈最多的人,他的妻子必須要賢惠得大方,他必定不會給長子找養的,只有隨母長大的長才適合為家中長媳。當然他也跟同僚許諾,只要夫妻兩人膝下有子,他一定不會允許兒子納妾。
王朗這一承諾可謂誠意十足,再說王家在勛貴中不起眼,可門第的確極為高貴,瑯琊王氏,那是自前朝就承傳下來的大世族。不然為何國公和沈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維持家族榮耀?跟瑯琊王氏結親這等好事,是一般寒門做夢都求不來的,同僚當時一口便答應了。王朗本來想讓阿娘去給大郎提親,沒想阿娘本看不上寒門,他最近又惹怒了阿娘,他也只要來求兒幫著自己勸妻子了。
王珞聽說事關長兄婚事,也不推辭,一口答應了。跟大郎、二郎不親近,但兩人都是敦厚的子,對下面弟妹也比較友,每次見到弟妹都會給他們帶禮,王珞對他們印象不錯,笑盈盈的說:“恭喜阿耶,等大兄了親,您就可以升級當祖母,我也可以當姑姑了。”
王朗一想到自己馬上能有孫子了,心里也很是歡喜,他大方的說:“阿石還想要什麼,阿耶都給你買。”
王珞口道:“我想看書。”
王朗問:“什麼書?”
“史書。”王珞說,最大的憾就是穿越前沒好好讀史書,不過沒關系,這輩子也不晚,可以從頭開始。
王朗詫異的問:“你看得懂史書嗎?”也不是王朗看輕兒,而是史書真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且王朗雖在隆平府時請了先生給家中孩子啟蒙,但先生的力大部分在郎君上,姑娘們只要能認幾個字就夠了。兒讀書練字都用心,但他不覺得兒能看的懂史書。
王珞默然,是不怎麼讀史書,可好歹也是過高考洗禮,重點大學畢業的碩士研究生,說看不懂史書是不是太過分了?
王朗說完就自覺失言,連忙補救說:“我書房里沒史書,我明天讓人給你送來,你回去慢慢看,有不懂得來問我。”史書這種珍貴又大部頭的書籍,王家自然不可能人手一份,王家的史書都是珍藏在家中書閣里的,只有國公和王朗幾個人可以隨意借閱,別人連都不許的。
王珞趁機央求:“要不您現在帶我去書閣看看?”對家里的書閣好奇已久,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靠近。
王朗想了想說:“也好。”家里的書閣有專人看慣,一般人不得隨意靠近,但要說多嚴謹也不至于,他就帶大郎、二郎和三郎去過幾次,家里姑娘沒去過倒也不是家規不許,而是沒有小姑娘會對書閣興趣。
王珞聞言喜上眉梢,一面讓眉綠給自己穿斗篷,一面對王朗說:“阿耶,你今晚來修院用膳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王朗調侃兒道:“我要不帶你去書閣,是不是就沒這頓飯了?”
王珞微微一笑,暗忖父親還有自知之明的,也不是小氣,只是覺得父母在一起用飯,很容易大家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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