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開一線, 晚風往里滲。
十月的風有些許涼意。
曾如初想到那年,傅言真來小區門口找,問能不能陪他轉轉。
怕在小區附近被人看到, 再加上舅媽打了電話過來, 沒能陪他, 傅言真最后意興闌珊地離去。
此時回想那道有些落寞的背影,心微微一沉。
腦子里又想到大學那會兒, 和室友們的一次聊天。
們寢室關系一直很好,相的很融洽。
大家雖然來自天南海北, 但言行之間都會注意去尊重彼此的差異,矛盾很。
唯一的是因為“香菜”, 有個室友對香菜厭惡到難以忍的地步。
有次晚上熄燈后,大家躺床上開臥談會。
那天們討論“格”這個話題,人們總喜歡說“格決定命運”,但卻時常舍棄一個前提,究竟什麼在決定格。
是基因還是環境?
們都認為是后者的影響更大。
環境也是后天形的。
這也意味著格不是不可逆的。
老三那天剖白:
“我這人吧,確實有點敏, 我們有次吃飯時, 老二說要多加點香菜,我那時心里特別不爽, 覺得自己之前都說過討厭香菜,為什麼大家還要點?直到老四提醒說我不吃香菜……后面你們也沒點了。”
原來大家只是忘了,沒有存心故意的意思。
老四就是曾如初,們按床位排的號。
老三后面又說的家庭況:“自從我父母出問題后, 我覺我格就發生了變化, 我爸后來結婚的那個阿姨, 其實人也很好, 但我就是老覺得會針對我,高中那會在家里總覺得不自在,要死要活的要住校,我還怕別人知道我爸媽離婚,你們都來自大城市吧,我們那小地方的人就沒有,人際關系扯的很,家長里短的天天掛邊,那段時間就讓我非常難,我老覺得別人在背后議論我什麼的……”
還問們,“我這樣疑心病很重的,會不會讓人覺得很累?”
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不僅讓別人累,自己活的,其實也不輕松。
但室友們有事都會通,不憋著不積怨,問題都是一點點發現和解決的。
曾如初這會想到自己之前總想的很多,總是顧忌重重,這讓自己很辛苦不說,也讓傅言真覺得很累。
細細想來,這格或多或,似乎也存在一點問題。
眼下,確實有點想彌補什麼。
傅言真側眸看了眼,見曾如初發被風托起,人一時更顯得較弱,嗓子一干,問了句:“冷不冷?”
曾如初:“不冷。”
其實有點冷,但不想關窗。
在外多年,卻越來越喜歡喜歡江城的風。
因為這風里總摻著點草木清香,很好聞。
“把我外套穿上。”傅言真說。
曾如初二話不說,拿過他外套披上。
傅言真見狀笑了聲。
還口是心非。
曾如初一直看著窗外,兩側路燈亮著,觀景樹影娑婆。
不又在心里衡量起對兩地的。
回江城跟去北城,心境會有些微妙差異。
江城給一種家的覺,帶著一種故里的結。
“外面有什麼?”傅言真問。
聞聲,歪過頭,去看傅言真。
忽然想到在他臥室里看到的那些東西。
“傅言真。”輕喊一聲。
“嗯。”
“你……有多喜歡我?”
“……”傅言真被沒頭沒腦的一句問愣了,偏過臉看一眼,須臾,輕笑:“你不清楚?”
曾如初不說話了,發現自己真的是越來越矯。
傅言真扯了下。
紅燈亮起,停一輛輛車。
傅言真再次側過眸打量,見一聲不吭以為是生氣了,好像孩子談的時候就聽些甜言語什麼的。
覺自己得去往上找找什麼詩段子念一念。
他笑了聲:“我給你念首詩。”
曾如初:“?”
傅言真挑了下眉,“怎麼?你這什麼表?”
曾如初好笑:“你要給我念蜀道難啊?”
高中那會,張老師再三提醒這首必背,還說會同學背。
讓傅言真空也背背,別總惹老師生氣,但就背這麼一首,這人還跟討價還價,說是給背的。
他要是背出來,得親他,作為獎勵。
傅言真笑了聲,“你這看不起誰呢?”
他清了清嗓,好聽優雅的英倫腔從嗓間溢出。
雅集的學生一半都是出國的。
外國文學、口語表達,一直都是英語課很重視的。
傅言真自小也沒出國玩,英式發音很地道。
曾如初一下就聽出這是莎翁的詩。
好巧不巧,是十四行詩里最喜歡的。
特別是最后兩句,之前寫作文的時候還用過:
For thy sweet love rememb'red such wealth brings,that then I scorn to change my state with kings.
但是傅言真念莎翁的詩還真的是讓覺得很驚奇。
驚奇到有些想笑。
抬臂掩著,笑到子著。
“你還讀莎士比亞啊?”開口時,嗓里的笑意都還沒散去。
“高中那會,老師上課時念的,找了好幾個人來翻譯,都沒找到靠譜的,”傅言真上也沾著點笑,“當時走到我座位這邊,說了句‘曾如初要是在就好了’。”
就是這一句話。
讓他記住了這首。
紅燈還剩五秒,傅言真湊耳邊,回答之前的問題,“比起我自己,我更喜歡你。”
他話說的沒什麼深意篤,倒還有點描淡寫。
不像話。
卻能讓心悸。
晃神時,手機響了。
沈鄰溪打來的電話。
傅言真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備注,一時覺得有些牙疼。
曾如初接完電話后,他忍不住問了句:“你真不回去?”
曾如初“嗯”了聲。
“回去吧。”默數秒,傅言真說。
曾如初:“?”
“要是舅舅舅媽不高興……”傅言真了下,神有幾分無奈,“咱們眼得看長遠點。”
庫里南在下個路口調頭,駛向臨江大道那邊。
曾如初的舅舅家住那兒。
--
回到家后,曾繁清在客廳看比賽。
看到樂呵呵地說了句:“你舅媽在樓上等你呢。”
樓上的小客廳,就沈鄰溪一個人。
沈鄰溪手里拿著本書翻著,看到回來后,將書擱下,臉上言又止。
曾如初看出有話要說,便坐在一邊等開口,“舅媽,有事就說吧?”
“阿初啊,”沈鄰溪頓了頓,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才繼續,“上次舅媽跟你說的王阿姨家的孩子你還記得嗎?人家說想見見你,這剛好國慶節也有幾天假,你個空去見見唄。”
……竟然又是相親。
曾如初咬了咬:“舅媽,我……”
沈鄰溪沒催促,等開口。
曾如初提了口氣,抬起臉看,緩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沈鄰溪一臉驚訝,愣了近十秒,才問:“是……什麼樣的?”
曾如初輕聲:“是我高中同學。”
沈鄰溪似是想到什麼,“是以前來小區外邊找你的那個?”
“……啊?”
沈鄰溪解釋“有次你晚上出去,回來說是買旺仔牛,過了兩天,我也去那個超市買了點東西,老板娘看到我說,說是有個長的好看的男生來找你,說你們……還抱了抱。”
曾如初:“……”
沒想到沈鄰溪竟然知道,卻從沒質問過。
一時有些心驚跳。
“你不說,舅媽也沒敢問你,怕你……”沈鄰溪有些為難,“怕你有力,有負擔。”
看著曾如初長大,孩子一直很乖,也不惹事生非,但怎麼說呢,就是覺得有些敏。
以前每回買東西回來給曾如初吃,這孩子都只吃一點,總說留給哥哥,說話做事都很考慮和曾繁清的,生怕惹他們不高興。
其實倒希曾如初能開朗一點,哪怕像曾憶昔那樣沒心沒肺也沒什麼。把送去雅集,也正是考慮到這點。
“……對不起,舅媽。”曾如初手指。
“舅媽沒有怪你的意思。”沈鄰溪忙解釋,試圖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氣氛,“當時人家可是再三跟我說那男孩子很好看?能給舅媽看看照片嗎?”
沈鄰溪跟說話時總是慢聲細氣,溫和委婉,足夠照拂的心。
曾如初想到傅言真給的雜志,忙回房間拿。
回來路上帶了一本,沒事翻翻看看。
沈鄰溪接過來,據提示翻到那頁,看到那幅人照,打量許久:“這不是明星?”
“……他就長這樣。”曾如初臉微微一紅。
“阿初啊,你不會就圖他長的好看吧?”沈鄰溪有些不放心。
知道現在年輕人換“老公”換的頻繁,朋友圈曬的“老公”三天一換。
一問就是“看到更帥的”。
“……也不全是。”曾如初沒掩飾確實喜歡傅言真那張臉。
沈鄰溪半信半疑,接著看,很快就發現:“這是傅氏集團的公子?”
傅氏集團在江城就沒幾個人不知道。
曾如初“嗯”了聲,心里頓時有些不安。
沈鄰溪憂心忡忡:“那他們家應該很復雜吧?”
豪門就不可能缺恩怨是非。
給曾如初介紹的,那底細都得很清楚。男生名校畢業,長相和格都很斯文的,父母也是高知分子,家庭環境也還不錯。
最主要的是兩家人都知知底。
曾如初沒有反駁,如實相告,“比我們是復雜一些。”
傅言真把他家的事基本都跟說了,沒什麼瞞的,此刻也不想欺騙沈鄰溪。
但又補充,“但他會把事都打理好的。”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信傅言真。
沈鄰溪自然也聽出這有點“非他不可” 的架勢,放下手里雜志,去看曾如初。
不說別的,就這張臉,要再年輕個二十多歲,怕也跟現在小姑娘追星一樣。
確實容易招人喜歡。
曾如初抿抿,這一回,選擇在沈鄰溪面前坦誠:“舅媽,我很喜歡他。”
“那他,對你好嗎?”沈鄰溪問。
“好,”曾如初點頭,“對我很好。”
沈鄰溪默許久沒說話,不是想阻攔什麼的,但終歸是不放心。
曾如初去給添了點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決定把和傅言真的事都告訴沈鄰溪。
從高中到現在。
說了兩小時還沒說完。
曾繁清球賽看完,上樓準備休息時發現這倆還在說,便問了句“說什麼呢?”
沈鄰溪忙讓他滾去睡覺。怕舅舅在場讓這丫頭不好意思。
曾繁清扯了扯,埋汰一句,“天兇的。”
說到夜盡天明,們才各自回房。
沈鄰溪步四十歲后就沒熬過夜,這還是頭一回,一覺睡到下午,給王阿姨打了電話。
電話里,語氣有些歉疚:
“老王啊,我們家阿初……阿初已經談朋友了,不好意思啊……”
說到底,這豪門世家,沈鄰溪還是不太放心。
但也看出來曾如初的心已經給了人家。
聽了那麼多故事,知道這倆小年輕經歷了那麼多風雨,特別是當年那孟新詞的事還多虧了這孩子,上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最后只問曾如初,什麼時候能把人帶回來看看。
曾如初跟說,今年春節會把人帶來給他們瞧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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