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亮著一盞臺燈。
封北隔著桌子看錢肅, 上穿的白襯衫, 不知道哪一年買的, 已經洗的發舊,一邊袖子扯掉了一截, 肩頭層到了不灰,盡顯狼狽。
“錢老師, 白天我們才見過, 沒想到這麼就又見面了。”
錢肅的背部弓下來,雙手放在上, 他的頭垂著,劉海搭下來, 眉眼間一片影。
封北拿出煙盒,問他要不要來一。
錢肅不語。
啪嗒聲響從封北的指間發出,他叼著煙, 轉了兩下打火機,停住,“說實話,昨晚我就懷疑到你了。”
“你父母是聽力不好, 但腦子沒有糊塗,你大嫂人是刻薄,蠻橫,潑辣,心裡也許還有鬼,不過, 在提起錄音機時,恐懼不是偽裝出來的。”
封北半瞇著眼睛看他,“真正扯謊的不是他們,是你。”
錢肅無於衷。
“我以為在這個節骨眼上,錢老師不會再有所行,更不會大意到被你那個看起來並不明,甚至有些愚笨莽撞的大嫂逮個正著。”
說到這裡,封北的屁離開椅面,他支著上半笑,“錢老師,你出現在這裡,會讓我覺你是有意為之。”
錢肅還是不說話。
封北坐回去,將一小撮煙灰彈在地上,“你跟你哥的很好,你不能忍他死後被親人埋怨,所以你就裝神弄鬼,讓他們寢食難安。”
審訊室裡寂靜了片刻,響起錢肅低低的聲音,“對,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那麼對我哥!”
他終於抬起頭,眼睛赤紅,發抖,滿臉的悲傷,“我不是要他們寢食難安,我是想讓他們愧疚,反省。”
“我哥做錯了什麼?人都死了,為什麼這幾年還不放過他?”
封北目睹青年的緒一點點崩潰,瓦解,“據說你哥當年做生意失敗,把家裡唯一的存款都賠了,被的沒辦法才去做工。”
錢肅“騰”地站起來,拳頭的死。
封北的目鋒銳,“你哥說話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給他錄音?”
“你大嫂說28號晚上你不在家,你在哪兒?”
“……”
無論封北問什麼,錢肅都不再說一個字。
這場審訊變拉鋸戰。
天出現時,封北把煙頭摁滅在塞滿煙頭的煙灰缸裡,他走出了審訊室,讓底下人去給他買了份早餐,神態疲憊。
封北邊額頭邊往辦公室方向走,拐角過來一人,帶著檸檬香。
快趕上香了。
曹世原穿戴整,步伐不快不慢,在警局裡走出參加宴會的清雅覺。
封北掃了眼他顴骨的淤青,“你是怎麼知道高燃跟我睡的?”
曹世原說,“無可奉告。”
封北瞧著他眼睛下方的青,嗤笑一聲,“大清早的跟我拽什麼文?昨晚是在試探吧?看你這樣兒,後半夜怕是沒合眼。”
曹世原扯扯皮子,“我是在試探,但不是為的那件事,至於是什麼事……”
封北接一句,“無可奉告。”
曹世原聳聳肩,邁開腳步跟他肩而過。
封北朝著曹世原的背影喊,“去會議室,我有重要線索。”
曹世原抬了下手,表示知道了。
八點左右,一些企業還沒上班,局裡就已經忙的焦頭爛額。
四都混雜著徹夜未眠的疲憊氣息。
會議室裡坐了十來個警員,都看著同一個位置。
封北扣扣桌面,“看我幹什麼?我說的三組數字你們沒聽清還是怎麼著?”
楊志了自己的大頭,“聽清了,沒聽懂,20,21,22,這三組數字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日期跟時間。”
呂葉冷靜分析,“20號晚上21點22分,或者只是時間,晚上20點21分22秒。”
楊志驚呼,“所以兇犯是在提前通知我們,TA要殺人了?”
其他人口涼氣。
封北眉頭鎖,他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現象。
如果猜測是真,那兇犯就是在挑釁。
前幾次案子只有無視,沒有挑釁,現在卻有了,這說明什麼?
封北抹把臉,說明兇犯的心理發生了變化。
TA開始把兇殺當做遊戲,開始了。
並且邀請警方來一起玩兒。
一條鮮活的人命在兇犯眼裡,就是讓遊戲彩的道而已。
兇犯已經設了遊戲關卡,迫不及待的等著欣賞警方闖關。
封北擰開杯蓋,“假設葉子的推測立,每個月都有20號,每天晚上都有20點,誰知道對應的是幾月,幾號?”
有個警員遲疑的說,“不會就是這個月吧?”
另一人說,“周六,周六正好是20號!”
“那就是大後天哎。”
“萬一不是日期,就只是時間呢?今晚20點21分22秒也說不定。”
一張淺黃糖紙飄到桌上,打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曹世原說,“那筆呢?有收獲嗎?”
“痕檢那邊說沒有提取到有價值的東西,那筆就是學校通用的,隨便哪個文店都能買得到。”
學校?封北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人,對方跟他較了好幾個小時的勁兒。
不愧是數學老師,思維意識強得很。
楊志見氣氛沉悶,就半開玩笑的說,“目前為止,連個像樣的嫌疑人都沒有,兇犯難不是從天上下來的?”
“天上的不幹這檔子事,地底下上來的倒是有可能。”
呂葉冷冷的說,“比如厲鬼。”
楊志看向呂葉,臉白白的,瞳孔比別人大,還黑,面無表,“我看你就像。”
呂葉呵呵。
大家都視若無睹。
兩人哪天說他們扯證了,都沒人覺得奇怪。
就是一對兒冤家。
會議室裡的討論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曹世原面前的桌上就多了三張糖紙。
他單手撐著頭,屈指點了兩下桌面,“李娟王東平夫婦,錢立山一家,這兩可有查出什麼東西?”
有人說,“淩晨兩點多,錢立山老婆方萍報了案,原因是小叔,也就是錢立山的弟弟錢肅利用錄音機嚇他們。”
曹世原問道,“誰審的錢肅?”
封北挑眉,“我。”
之後就沒下文了。
顯然沒問出滿意的答案。
曹世原說,“那就繼續派人監視。”
阿嚏——
封北打完一個又打,“大家這兩天都跟家裡打個招呼吧,好好說,盡量得到他們的理解,不行也別發火,傷。”
第一句的意思明了,暫時都沒法回家了。
會議結束,封北就跟曹世原一起去找鄭局,把那三組數字跟推測一並說了。
鄭局立馬答應給他們調人手,“要是死第五個,我真會心髒病發住院。”
曹世原在剝糖,沒有要開口說兩句的打算。
封北說,“鄭局,保重。”
鄭局喝口茶,“我怎麼也得見一見我的外孫子外孫。”
封北笑著說那您還有得撐。
鄭局瞪了他一眼。
高燃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趁機打了個電話,問昨晚是什麼況。
封北挑重點說了。
高燃把那些信息全往腦子裡一塞,他砸吧,“小北哥,我覺得老師平時給我的覺跟你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封北,“嗯?”
高燃說,“你看啊,前天晚上你都上門走訪了,他又不傻,肯定知道你在查他跟他家,怎麼可能還這麼幹?”
封北說許衛國死的那晚,他不在家,“問也不說。”
高燃說,“這裡頭絕對有問題。”
“問題是有,但不能斷定是不是跟這幾起連環兇殺案有關。”
封北說,“昨天下午,錢肅離開學校後沒回家,晚上才回來的,去向不明。”
“疑點多的啊,還都往案子上指。”
高燃某方面反應遲鈍,“小北哥,你說話有鼻音,是不是冒了?”
封北說,“是有點兒。”
可算是發現了。
高燃在那頭哼笑,“活該,讓你不多穿服。”
封北罵了聲,“小混蛋,沒良心,我都這樣了,你也不說好點好聽的。”
“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冒嘛,我一年四季不知道得多回。”
高燃說,“小北哥,我媽我呢,好像是我在鬧,掛了啊!”
說完就掛,特麻利。
人一生病,就容易多愁善。
封隊長也是人,凡夫俗子一個,這會兒他就傷起來了。
他聽說談對象的時候,兩人之間會出現那種“你掛”“你先掛”“你先”“那我掛了”“你怎麼還沒掛”“等你先掛”“那我掛了”的現象。
後面重複一遍又一遍。
雖然非常麻,還有點膩,很像是咬可了口的覺。
但如果另一方是年,封北還是期待的。
過了會兒,高燃又打過來,“記得吃藥。”
封北心窩一暖,“囉嗦。”
昨天白天凍到了,前半夜封北又沖了兩次涼水澡,作的。
一天下來,他都有些頭重腳輕。
晚上八點多,有關錢肅的調查報告被送到了封北的辦公桌上。
封北利用一杯茶的功夫將報告看完了,得到的信息頗多。
原來錢肅在七年前欠下了一筆債,是錢立山那時候以他的名義借的。
恐怕當時錢立山借用了錢肅作為老師的名聲,說好錢他來還。
或許還有別的承諾。
結果錢立山的生意卻失敗了。
按理說,錢肅被親哥害了,到現在還過著還債的生活,心裡不可能沒有怨恨。
所謂的兄弟深是假的。
錢肅在扯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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