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紫竹林，竹屋。

魁梧老道與青年道者之間，再次陷了沉默。

李長壽揮手散掉了面前的畫面，彷彿此時正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沒什麼關聯。

鴻鈞出幾分微笑，卻又主在背後浮現出了剛纔李長壽點出的形：

【乾坤鼎煉化天道意志，造化玉碟吸納天道意志，道祖即將在某種意義上吞噬天道、凌駕於天道之上。】

這般形，就彷彿一隻沙，等沙的沙子倒完，就會出現什麼恐怖的事件。

博弈。

兩者依然在博弈。。

鴻鈞藉此對李長壽施，而李長壽卻淡定地坐在那，彷彿對這般並不在意，只是低頭看著桌面所顯猴子的形。

“道友……不阻止貧道？”

鴻鈞略有些納悶地問了句。

李長壽點點頭，淡然道：“道友大可隨意施爲，稍後我出手抹殺道友，與道友多強並沒有太多關聯。”

鴻鈞道祖當真有些氣樂了。

“此前貧道一直覺得，長壽你智謀出衆、道心沉穩，不曾想還有個的脾。”

“道友道心已被我擾，”李長壽道，“我這假提前來紫霄宮的目的，已是完達。

道友佈局這麼多年，提前收尾效果似乎會打些折扣。

天道意志還沒長到你理想中的狀態吧。”

“不錯，尚未吸納足夠的自由意志。”

鴻鈞道祖此時也很坦然，道：“但差之不多，爲了提防你的底牌，貧道可以做出這般犧牲，不去追尋這份完。”

李長壽笑道：“其實我可以再等等，等道友培養出完天道再吞噬天道，然後再對道友出手。”

鴻鈞目中流出幾分思索，細細梳理著李長壽今日所說的話語，緩聲道：

“你是想，讓生靈誤以爲天地爲虛假，從而順利重開一界？”

“怎麼會，”李長壽嘆道，“天地間最真實的便是天地，它客觀存在，如果沒有道友強行掌控ꓹ 一路鋪劇本，也不會隨生靈主觀意志轉移。

生靈們求的是自由ꓹ 天道要做的只是給這份自由加一個界限。

道友卻將天地據爲己有，就如地主一般，將生靈當做了你的佃農ꓹ 其實只是這裡不對。

我真的沒必要針對天地，相反ꓹ 我還會去在道友之後，繼續守護這個天地。”

鴻鈞又道：“若按你剛纔所講的那個故事ꓹ 這天地本就是我們創造。”

“不ꓹ 你錯了，浪前輩只是給天地添加了一個定義，嵌了底層邏輯思維，這天地本可以有其他稱謂。

你們只是給創世神命名爲盤古，並沒有造化盤古神。

盤古神是這個世界的造化，浪前輩所做，只是告訴世界——你還可以這麼走ꓹ 僅此罷了。”

李長壽淡然道：“天地的演變，是無數真靈聚集的多真靈生命主、被開闢的ꓹ 是單個真靈生靈不斷努力ꓹ 一步步演化到今日的。

浪前輩對這個天地ꓹ 無功也沒有太多過錯。

而道友在吞噬掉浪前輩之後ꓹ 已是天地間最大的罪。”

——多真靈生命主開闢，指盤古神砍先天神魔；同理ꓹ 被開闢指先天神魔被盤古神砍。

鴻鈞笑而不語ꓹ 輕嘆道：

“長壽ꓹ 古往今來，你算是與貧道最相近的生靈ꓹ 也是第一位點破了貧道跟腳的生靈。

當真不考慮考慮，與貧道聯手，打造一個永不落幕的天地嗎？”

“生靈因生老病死而真實，天地因誕生寂滅而存在，”李長壽道，“道友不必多說了，看悟空吧。”

鴻鈞笑道：“你想何時對貧道出手？”

“一是道友忍不住對我出手時，我會直接出手；

二是道友手干涉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會直接出手。”

李長壽看了眼鴻鈞，淡然道：“作爲半個同鄉，我最後定給道友足夠的面。”

鴻鈞笑道：“那作爲半個同鄉，貧道會在你對貧道出手後，用出全力抹殺你，這是你老師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道友的這份認可？”

李長壽拱拱手。

鴻鈞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戲吧，我倒想看看，你調教出來的悟空，如何去衝擊你立下的天庭系。

這場戲貧道其實也期盼了許久。”

李長壽：……

啊，這個老心理扭曲。

“可能要讓道友失了。”

李長壽笑了笑，凝視著下方的形。

鴻鈞也將目挪向了花果山……

那裡，孫悟空自山崖上一躍而起，握著金箍棒衝向了天穹，天空已有十數名天將組十二天斗大陣，朝孫悟空鎮而來。

氣勢恢宏，似是要將天翻地覆。

鴻鈞淡然道：“孫悟空只要打殺了些天兵天將，對道友來說，這一陣就已是輸了吧。”

“這無關輸贏，”李長壽嘆道，“只是會讓我心底覺有些彆扭。

可道友，你之前不斷出手，將孫悟空和天庭推到了這般地步，這也怨不得悟空。”

鴻鈞笑道：“說是如此說，你心底定會有些鬱悶，這就是你的缺點，太過在意無關生靈的死活。

這對你我而言，本就沒什麼意義。”

“不，我於洪荒得道，洪荒生靈盡與我有關。

而且道友如何知曉，我在此事上就沒了後手？”

李長壽如此反問一句，角突有笑意綻放。

鴻鈞面思索，凝視著花果山上空的形，此時也不再多說。

那裡的形變化，也直接反應了，李長壽對此事的謀算程度，間接證明李長壽是否有對付他這個道祖的底牌。

不準、猜不，這纔是鴻鈞此刻最忌憚的。

而李長壽，此刻是真的氣定神閒。

……

花果山上，石猴的低吼聲令天兵天將心底不斷輕。

十幾位金仙境天將佈下大陣，將孫悟空暫時困在其中。

外人只能見一團暗紅的火焰左突右衝，而那十多位金仙已是難以支撐，數幾人被大陣的反噬之力震的口吐鮮。

高空中，李靖低頭注視著這一幕，前那‘太白真君’已沒了影蹤。

孫悟空實力爲何突然提升了這般多？

李靖心底泛起了種種念頭，但他迅速將這般不恰當的念頭收了起來，開始調撥高手。

戰陣，算是天庭對付洪荒煉氣士高手的‘獨門籍’，制大羅境高手已非一次兩次。

當下，三十六天將組天罡陣，將那十數名即將支撐不住的天將一同包裹其中。

李靖一聲令下，那十數名天將同時後撤，默契且迅速地離了天罡戰陣範圍；天罡戰陣隨之閉合，三十六名天將齊齊發力，鎮孫悟空。

孫悟空瞠目裂，金箍棒近乎被他碎，舉著這桿鐵棒不斷強衝！

迷迷濛濛間，他聽到了那些呼喊聲——

‘天庭好**詐！竟用這般惡計毀我妖族！’

‘大王快走！大王快……不要扔下小的，大王！’

‘我家大王是齊天大聖！’

睜開雙眼時，癡愣地站在懸崖邊，看著眼前如煉獄一般的形。

他的花果山！已經崩碎的花果山！

他的猴子猴孫！骨無存的猴子猴孫！

天庭、天庭、該死天庭！

“啊！”

石猴雙眼沁出一滴滴金鮮，渾被七霞包裹，一浩瀚法力朝四面八方涌去，那鐵棒掃過之地，乾坤都出現了層層褶皺。

大羅之力！

他已是沒了多去思考的能力，誰也無法勸他冷靜。

他要打去天宮，打去凌霄殿！

去找那玉帝老兒問問！

什麼公平、什麼生靈，什麼主宰！

憑什麼就覆滅他花果山！憑什麼就定他猴兒生死！

“滾開！”

“鎮！”三十六天將震聲怒吼，天地間出現浩天威。

孫悟空形被直接下，但只是下數丈，他軀突然凝固，面容上出現一層火焰般的面紋，再次而起！

高空中，李靖眉頭越皺越，他擡手、落下，又是一批天將開始佈置小週天大陣。

“調一部天兵組十萬天兵陣，準備鎮孫悟空！”

“喏！”

背後有天兵天將轟然應諾。

而李靖擡頭看了眼東天門的方向，目中帶著幾分惱意；那假太白，弄了這般爛攤子就直接走人。

這孫悟空明顯有些異樣，多年征戰養的直覺告訴李靖，今日若是置不當，己方說不定會出現巨大的傷亡。

與此同時；

中神洲上空，那保持著極速飛掠的影也在低吼。

這道影背後是玉泉山，其師玉鼎真人的府。

耳旁還有玉鼎真人的嘆息聲，以及那幾聲叮囑。

“這玉符是真，按他所說去做，不必多問爲什麼……如果這世上還僅存最後的正義，那一定是在此人上。

給你玉符的道者，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族生靈。

爲師修的是心之道，對他的心，最是憧憬。

他是你一家的恩人，也是生靈最後的希，去吧，幫他做些事。

名字？

他李長壽，又李長庚，是真正的太白金星。”

李……

‘楊戩，你可知罪？’

想起來了！是他！

楊戩攥雙拳，略有些痛苦地低頭嘶吼，心底出現的那些碎片迅速匯聚，凝了一道道影。

那個喜歡假扮老道的青年道者！

一掌將他拍在雲上的老神仙！

安排了他一路，定下了他命途，最後卻又將所有東西還給他的混蛋。

那個，在六道迴盤，給他那隻錦囊的道者！（注：錦囊詳見五百六十五章）

玉符中是一封信，一封寫了麻麻六十多種可能的信，還讓他一一去對應，找到符合現在的局勢。

他還真的找到了一條可能組合，是第二大類的第十七條——

【天地間出現了反天者的影，且反天者衝向了九霄雲外，引起了四方驚；

衆妖族高手在花果山覆滅，天庭施齊天大聖孫悟空；

】

而在這一條可能後跟著的解決方案，竟然是：

【鎮孫悟空，扮演鎮生靈自由意志的惡人，並找時機說出以下這幾句臺詞。】

楊戩趕去玉泉山的時候，看了眼其他可能，後面跟著的解決方案都很簡單，大致歸類於三大類：

【扮演惡人鎮孫悟空】、【出手協助孫悟空】、【去聖母宮求援爲孫悟空保命】。

細分還有更多細節。

其上對應的那些條目，竟是將各種可能出現的形都考慮了一遍。

真夠了！

有這麼留末日錦囊的嗎？這要是沒時間去看裡面複雜的容，豈不是就被坑了？

楊戩角微微搐，心底像是出現了一聲嘆息，那個記憶中的嗓音讀著那玉符後面墜著的兩段話語。

‘楊戩，見信如面。

你可能已不知我是誰，天道應該會清洗掉生靈關於我的記憶，不過你師父應該會知曉。

看到這些時，如果你行未限制，可以去玉泉山，讓你師父玉鼎師兄驗證這玉符，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這天地出了些問題，表面上看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差不多已病膏肓。

有個意志凌駕於衆生之上，天庭也不過是他的工，衆生盡皆被他掌控，天地必須朝著他定下的方向演變，而這個演變在幾千年後，可能就是洪荒破碎無盡星空。

這意志就是天道和道祖的組合。

你記不得我是誰，可以說一定程度上是我們敗了，但這也在我另一套方案中，不必太擔心，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