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輕響,剛剛瀟灑登場的仙人,此時已如一隻木偶,被重重摔在高臺之上,震起了許煙塵。
直摔得;
那姜尚眼皮跳,楊戩立刻抱拳低頭,那一直雙目空的妲己、目中多了許彩,周遭那些商民們就近抱團。
李長壽大手一揮,番天印的殘片被乾坤一口‘吞沒’,用這般法子收了起來,準備回去補充下小瓊峰的五行土之力。
“長安叔!”
小哪吒踩著風火直接竄了上去。
李長壽此前毫無表的面容出許笑意,等哪吒飛到面前,擡手了他的腦殼,道:
“去將你師父他們喊過來,在西南方位。”
“哎!”
哪吒答應一聲,也不問喊師父他們過來作甚,徑直踩著風火趕往西南方。
李長壽此刻保持自己本來面容,自威勢卻讓一干煉氣士擡不起頭來。
他形也不落下,口中道一句:
“楊戩,將此臺搬去城外荒郊,務必原封不。”
“是!”
楊戩定聲應答,形直接自臺上躍下,冷喝一聲:
“臺上之人勿!”
言罷左腳跺地,右手向前虛按,整座高臺連同其下三丈厚的石板、泥土,穩穩地升空而起,那姜尚以及一羣鼓手、周臣,甚至都未覺到幾分晃。
楊戩單手托起這座‘仙島’,形飛到半空,朝著城外緩慢而去。
朝歌城的凡人何曾見過這場面?
一個個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仙人。
凡俗慕仙,很常見的自然現象。
李長壽目看向火靈聖母,道一聲:“你也來吧。”
火靈聖母連忙做道揖,“謝長庚師叔救命之恩。”
“嗯,”李長壽應了聲,並未多說,負手駕雲飛向了朝歌城外。
片刻後,這高臺穩穩立在一片山林邊緣,李長壽盤坐在半空中,就在這高臺上靜靜等著。
廣子渾修爲被封,此刻躺在妲己面前,已是完全無法彈,元神、神魂都已失去了對外界的知,相當於凡人被敲昏。
楊戩抱著胳膊站在高臺角落,宛若門神一般。
姜尚此刻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去安那些近乎出洋相的周臣,讓那些臺上的鼓手充當護衛。
不得不說,在凡塵歷練了些年,姜尚如今已是個合格的太師。
指使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但李長壽目落在姜尚上,眼底總歸不免劃過幾分惱怒。
業障,纏繞在元神周圍的業障,已經影響了他壽元的業障。
這就是那些‘臨淵丹’帶來的反噬,被廣子一番作,強行讓姜尚承擔,斷了姜尚本就不穩的仙途。
從此時開始,姜尚日後就算日行一善,到壽元盡了,也不免去十八層地獄走一遭。
只能稍後修個廟賺一賺香火功德來平衡下業障了。
廣子這次……
二師伯來了也救不了!
若是天規不涉‘大師兄’,那這天規不設也罷。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看,李長壽也十分糾結。
【維護天庭就是維護天道,維護天道就是給日後修整天道增加難度。】
但李長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標準,並不會因這般而放棄自原則,而是會尋找更穩妥周全的解決之道。
他師父轉世,就是了這個原則。
直接喂凡人將士吃所謂的仙丹,就是刺穿了他的行事標準。
好傢伙。
他費盡心思,想在自己跟天道的大戰中,保下聖母娘娘、保下人族凡人,讓他們不必出手,也不必牽連,必要時候還可以去相助天道。
爲的,不就是還燧人氏前輩一份人?
爲的,不就是自己出凡俗,看凡人在這洪荒天地間苦苦掙扎,被當做香火‘工’心底有些不忿?
他當時無可奈何請燧人氏前輩出手導致燧人氏前輩逝去,心底存了愧疚!
廣子明知他對人族無比看重。
他滅上古妖族、參加人族伐天、爲南洲俗世謀劃了‘仙契’與‘仙凡分離’、以凡人爲核心制定了大量天條……
闡教俱看在眼中!
做這些是爲了什麼?
人族。
廣子如此明,如此老謀深算,甚至鬥法實力在三教大師兄中墊底,卻以謀劃水準補足了這塊短板,如何不知這些?
如何不明白這些?
李長壽坐在小瓊峰時,看到廣子帶微子啓的使者進周營,看廣子要姜尚用那臨淵丹……
如果不是空明道心著,都上來了!
真就是爲了討好道祖,爲了討好天道,放棄一貫底線,不顧自己所謂‘福源深厚’的名聲!
闡教在做什麼,當真以爲他一直看不到嗎?
李長壽不過是顧念道門一家親,顧念老師與二師叔、三師叔的深厚誼,一直對闡教禮遇有加。
換個角度看一眼,這一路走來的封神大劫吧。
闡教上下明知燃燈有問題,卻以‘燃燈是老師上古親命副教主’爲名,讓燃燈爲所爲,讓闡截兩教在幾萬年出現大量矛盾。
闡教自以爲高明,讓燃燈背鍋,實際上一切都是二師叔元始天尊的默許。
甚至,燃燈、文殊等一看就有問題的闡教弟子,就是西方教下的明棋。
他李長壽得了勢,有了老師支持,巧妙的將天庭和西方教拉了對立,讓西方教了‘反天’的一方,著西方教一頓錘。
闡教就是各種態度模糊、行爲曖昧。
海之中拖後,不戰之約滿臉不樂意,阻攔楊戩砸西方山門,截教滅西方時還要打著‘均衡’的名義去馳援西方教!
他真的,已經忍廣子、忍闡教太久太久。
上古三清分家,當真只是因收徒引起的矛盾嗎?
並不是,那只是洪荒津津樂道的話語,李長壽還沒修金仙時,就已明白背後潛藏了什麼衝突。
那是通天教主與元始天尊的絕對理念衝突!
當時他算計時,但凡涉及到六聖,都會用一些‘符號’代替,元始天尊的代號是一隻夜杯,通天教主的代號是一隻竹籃。
其實沒啥特別的含義,通天教主代表竹籃打水一場空,弟子如四海那般,按原本的封神劇本,最後弟子沒剩幾個,兜不住。
夜杯含義更簡單,就是個【杯】。
道理很簡單。
元始天尊收徒,看的是跟腳清正,看的是福緣深厚。
跟腳、福源是誰定的?
天道。
通天教主收徒,有教無類,看的是眼緣、資質,主張爲萬靈截取一線生機。
這是在做什麼?
不將天道放在眼中,以自之力,爲該死的生靈奪去一線生機,爲沒什麼福緣的煉氣士,提供一條長生的路徑。
封神大劫剛發時,截教面臨的困境,是無鎮氣運的寶、自弟子氣運不定,很容易在大劫中化作灰燼。
氣運是誰定的?
也是天道。
氣運代表的,就是天道對該生靈的認可,與該生靈在天地間修行遇到的阻力呈負相關特,氣運越高、阻力越小。
這裡面的藏邏輯,就是天道認可的生靈纔可長生,天道不認可的生靈就必須凋零。
元始天尊悟了這個道理,順天而行。
通天教主也悟了這個道理,看著那些生靈,了惻之心,站在他們面前說一句:
‘跟我混,穩聖人,護得住你們。’
所謂封神大劫,不過是天道對逆天者的圍剿,不過是天道對生靈的篩選。
順從宿命得長生,不順宿命化劫灰。
三清分家,表面是因收徒理念,其卻是兩位聖人踏上了兩條道路,是那截然不同的導致的必然分歧。
太清聖人清靜無爲,收徒一位、不賜姓名道號,就在九重天上靜靜注視著這個三界。
他不關心兩位師弟的理念分歧,不關心闡截兩教的爭端,只關心這天地生靈是否會被天道完全制,關心真靈在三界中的‘活潑程度’。
這就是李長壽爲何會說,自己老師繼承了盤古神的志。
其實言外之意,就是在說,元始天尊違背了盤古神的志,天道和道祖竊取了開天道果,通天教主……
有點意氣用事,大局觀不太行。
李長壽一直不想提及這個問題,但此時他面臨的環境,已經無比艱難。
確實是無比艱難。
道祖親臨小瓊峰,故意與他憑空鬥法、憑空博弈,其實就是在他做出選擇,要麼現在出手,要麼立刻離開。
道祖是用小瓊峰有關之人的命,在威脅他做出決定。
道祖這是在用雲的命,在威脅他做出決定!
空明道心·重啓。
李長壽心底微微一嘆,低頭注視著廣子,角劃過許嘲諷的冷笑。
廣子爲何突然這麼‘跳’?
其實是因廣子被闡教教義、被二師叔元始天尊、被天道,垮了自原本還有點的堅持。
他用‘這都是爲了闡教好’說服了自,卻在做順應天道之事;
而當天道和道祖達了目的,廣子又被道祖拉出來做了個靶子,著李長壽出手對付廣子,引發道門分裂,完封神最後的劫難。
要說惡,廣子和天道三七分。
此刻的道祖,想必就坐在紫竹林中,含笑注視著這一幕。
李長壽心底不由苦笑。
是自己要搞闡截合流之事被道祖察覺了,纔會有道祖挑唆廣子之事,要提前走自己了吧。
闡截合流,其實本質就是截教拉著闡教一起抗天。
三清與開天神斧三件套,屠天必備。
此次道祖的出手,已是自己離開洪荒天地間,已是自己全面反攻前,僅有的機會。
能否提升勝算到八,甚至九,全看接下來自己能否二師叔現,能否二師叔表明自立場。
若元始天尊選擇三清抗天的路,自己甚至不必離開。
若元始天尊依舊以‘福緣’、‘跟腳’的說辭來搪塞,自己只能讓二師叔與三師叔完全對立,打消掉三師叔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如此,也能爲稍後的計劃增加點獲勝的可能。
從此刻開始,洪荒之中只存在兩個陣營!
天。
靈。
“星、星君大人!”
姜尚的嗓音自下傳來,正在思索這些大事的李長壽,表有些冷漠地向下看了一眼,那姜尚哆嗦了下,差點直接跪下。
李長壽趕收拾起表,對姜尚投去了溫和的笑意。
“姜太師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姜尚忙做了個道揖,駕雲飛起半丈,表示自己是用闡教煉氣士的份在與李長壽對話。
姜尚道:“星君大人,容我冒昧問一聲,您爲何突然、突然就對廣子師兄出手?
可是因廣子師兄要對火靈道友出手的緣故?”
躲在一旁的火靈聖母,聞言頓時來了神,注視著李長壽,眼底還帶著許期待。
李長壽道:“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若任由廣子師兄打殺了火靈師侄,怕是今日免不了一場截教和闡教的大戰。
封神大劫尚有劫運未被填滿,註定今日該有不仙人化作劫灰。
但這只是我當機立斷出手阻攔的因由,到我毀了那番天印也就中止了。
擒住廣子師兄,卻是因臨淵丹之事。”
姜尚不由一怔:“您怎麼……”
“我一直在注視,只是當時被一位大人阻住,也只能注視。”
李長壽對姜尚笑了笑,言道:“不必多問,你若要審妲己就繼續審,不過最好也是再等等,現如今還不熱鬧。”
姜尚看了眼妲己,湊巧妲己也在擡頭看他,後者目中劃過錯愕、迷茫,隨之就恢復了清澈,低頭不語。
李長壽朗聲道:“帝辛的魂魄已被我送去了封神臺,他也算因禍得福,被封神臺塑造時,給了真仙境的修爲。
今後做天庭仙神,也可近乎於長生不老,比歷代商國君主都要安逸不。”
妲己目中芒閃,依舊是低著頭,角卻出許嫵的微笑。
姜尚問:“星君,妲己若被問斬,可否也去封神臺?”
“不一定,”李長壽淡然道,“此事還未有定數,先爲廣子定罪再說其它。”
定、定罪?
姜尚不由得哆嗦了幾下。
給闡教大師兄定罪?這讓闡教教主、自己老師的臉往哪擱?
西南方向,道道流飛而來,看似氣勢洶洶,實則飛的一個比一個慢。
而在正東方向,更多流飛,一悉的威早已釋開。
闡截,登場了。
……
摘星樓廢墟。
一抹金在藍天間緩緩飄來,化作那著戰甲的天庭戰神。
有琴玄雅落在那一片燒焦的地板上,凝視著盤坐在那、猶自拄劍的,不住輕輕一嘆。
先祖說:
“雖有憾,雖有不足,然捨守節,未辱人族人皇名。
你三子子庚我自會護他周全,商雖失卻人皇氣運,但宗祠會得存。
我名玄雅,契是我子侄。
你是我這千年所見中,契子孫較爲出衆的一位。”
言語剛落,一縷微風吹來,那焦黑的緩緩坍塌了一堆灰沙。
有道是:
國本垂暮難回返,東征拓疆積奴丁。
五十徵得人蘇,大王宮中優伶。
牧野夜雨逞豪傑,不東去焚摘星。
怎奈後者定周禮,千古儒生書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