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軍雖多奴隸,然新軍分離抵抗。
那周軍卻勢如破竹,全線殺穿商軍,如山洪衝散土壩,不過半日就再次集結,連夜朝朝歌城襲殺而去!
朝歌城中流言四起。
【周武王姬發天命所歸,神兵天降,商國大勢已去。】
【祭祀占卜,滅商者周,武王爲天之子。】
【周軍有數百萬,一個個殺紅了眼,有將軍當衆吃人!】
【武王有令,不殺平民,不誅權貴,襲朝歌城只爲找帝辛報祖父、父親、長兄之仇!】
李長壽所見,那涌在朝歌城之下的暗流,在一夜之間四噴涌,朝歌城局勢已完全失控。
權貴家的護衛外出擾城治安,著黑的私兵、煉氣士,已開始猛攻朝歌城城門。
更有匪徒流竄,四起火。
不知所措的平民,跳出來高呼帝辛失德的老臣,突然出現在各街巷、高呼帝辛爲天地先祖所拋棄的巫團……
“這算什麼?”
李長壽苦笑了聲,“人力不敵仙法?”
鴻鈞道祖微微搖頭,言道:“這就是人心之暗。”
“師祖可是想勸我,不必爲生靈費心太多?”
“不錯,就算你爲他們對抗天道,他們對你不會有激,也不會有半點恭敬。”
鴻鈞淡然道:
“生靈之心便是這般貪婪,爲一己之私、自快意,哪裡會去管旁人死活。
你想的是如何爲生靈爭取自由,貧道想的是如何讓生靈與天地更長久存續。
貧道思考了漫長的歲月,極其漫長的歲月,最後發現,降低生靈之慾,就是唯一的答案。
自由需被約束,放任只會導致災厄。”
李長壽卻道:“那也不應天地由來約束。”
鴻鈞微微搖頭:“自由的面前,人做不到約束自。”
“但一個集就可做到,當個的行爲被集形的道德底線和形式規範所約束,當向善避惡爲集人質,就可以做到間接約束自。”
“生靈之惡只是被掩蓋,只要稍加引就會發,並未消除患。”
“一個集不只是綻放生靈之惡,也有生靈之善。”
李長壽道:“一個思想的生靈個都會明白,我們所見不只是善,也有惡,這就是現實,我們要做的是抨擊惡、宣揚善,如此維護這個集的生存環境。
師祖似乎試圖以廣子師兄爲例子,來說服弟子,但廣子代表不了生靈這個整,甚至代表不了闡教仙這個小圈子。
師祖,你我理念有本差異。
善惡本就會同時存在,天地爲何不能給生靈的善惡多些包容?
天道本應至公無私,師祖您作爲先行者,本應去引導生靈向善,爲何天道與師祖融合,卻選擇去鎮生靈?”
鴻鈞道祖嘆道:“若長庚能坐在貧道這個位置,自會明白。”
“又是這般無用的套話。”
李長壽道:“師祖若是能說出緣由,弟子立刻帶人離開洪荒,化作遁去之一,全天道、全師祖。”
鴻鈞道祖目中劃過一縷厲芒。
“師祖您說不出,”李長壽嘆道,“天地本無,何惹雜。”
“看戲吧。”
鴻鈞道祖面有些不滿,卻並未發作,再次閉目不再多言。
李長壽搖搖頭,重新凝視朝歌城之局,目落在那大王宮中。
……
“大王,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各匪徒縱火作!”
“大王!姬發小兒有備而來,城中有叛徒與他裡應外合!”
“那周軍無比蹊蹺,一個個竟都有百夫不當之勇!這絕對是那些仙人用了手段!不然諸位將軍絕不會如此敗退!”
“還請大王暫避!”
“還請大王暫避!”
王座之下,商國衆大臣跪伏於地,一聲聲不斷呼喊。
王座上,帝辛雙目有些無神地注視著殿門之外,那被火焰染了橘紅的沉天空。
“寡人可是做錯了什麼……寡人、可是錯信了何人?”
“大王!”
王叔比干自殿外疾步而來,顧不得自氣吁吁,高聲喊道:
“還請大王立刻移駕東行!我商軍銳俱在東征!
此戰非大王之過,非將士之過!
然大王只需避開今日之死劫,明日自可自東起兵奪回朝歌城!我商民萬衆一心,定不負王!”
“閉!”
帝辛忽而一聲暴喝,起怒罵:“寡人豈是那般畏逃散之王!寡人可會怕了這姬發小兒!”
“大王!”
比干定聲道:“此時絕不能意氣用事,大商之基業在大王肩上!”
“先祖都在注視著寡人!先祖都在看著本王!”
帝辛雙目中滿是:“寡人這就親自率兵,寡人要與那姬發小兒一戰!”
比干大喊:“大王,我商軍未敗!”
“報——西城失守,周軍衝破城門朝王宮而來!其數無法計算!”
“大王!您先走啊!”
“不可爭一時勝負!”
“都閉!”
帝辛大吼一聲:“都給寡人滾,滾!”
“陛下,”比干疾步向前,“子!你清醒些!”
“比干你大膽!直呼本王名諱!”
帝辛咬牙怒罵:“左右來人,將比干押送大牢,責他十鞭,立爲商之罪宗!”
門外立刻衝來數十名甲士,一擁而上將比干押下。
“誰敢過來!”
比干扭頭大吼,那有些蒼老的面容威怒不見,又擡頭注視著帝辛,定聲道:
“大王,比干知大王心意,那周軍今日就算奪了朝歌城,就算佔了運,他們也無法在商地立足,也需一個穩定我大商子民的牌匾,比干定不會死。
但大王!大王啊!
比干輔佐先帝,輔佐大王,數十載未曾有半分疏,比干是商臣,是商之王子,是大王叔父!
天地大勢我又如何不懂?
聞太師是截教之人,周國如今得闡教相助,此時定是那仙人作祟,才讓周軍如此勇猛!
稍後大王只需與東部大軍匯合,在派煉氣士去東海請仙,未嘗不能與周再戰!
比干今,願替大王守帝王之節!
拿劍來!”
一名離著稍近的甲士下意識向前。
帝辛疾呼:
“莫給劍!”
但鏘的一聲,比干已是拔出那甲士腰間青鋒,一捧熱澆在殿前。
比干形不斷抖著,脣化作紫黑,伴隨著那長劍落地的哐當聲,擡手握住那顆閃爍著七彩流的七竅玲瓏心,慢慢拽了出來。
“大王,莫信仙神,莫負子民。
比干以死相諫,願大王暫時忍,即刻離去!
即刻離去!”
用力攥握七竅仙心,濺涌,衆大臣慌忙呼喊,比干形已向後仰倒。
帝辛形無力後退半步,坐倒在王座上,雙目突然變得有些空。
殺喊聲,自西城發。
火越發閃耀,哭喊聲自各迴盪。
大王殿中,帝辛擺擺手,衆商臣被甲士趕出大殿,只留下了比干那仰躺的。
“王叔,寡人又能去哪?
又能去哪。”
他有些無力地站起來,踉蹌走下臺階,到了比干面前,低頭撿起了那把長劍,轉朝後宮而去。
宮中,衆侍衛涌向西門,衆宮娥自其他宮門逃竄,各頗爲混。
有侍衛發現大王的形,向前擁簇著要將大王帶去東面宮門,卻被自家大王低聲喝退。
摘星樓空空,妃早已不知去。
“也好。”
帝辛喃喃著,角劃過許自嘲的笑,“也好。”
他隨手拿了個燭臺,扔到了那華的牀榻上,而後轉走向摘星樓的頂層。
謫仙臺。
坐在謫仙臺,能看到此刻朝歌城有多混,能看到肆在西城道路上的周軍。
自己今夜縱然可以離開,然後呢?
老師說過,只要大商國運在一日,他就可安然無恙。
反之則危。
自己何嘗不明白,那所謂的仙人並不敢直接殺自己這個凡俗帝君,必須要借那姬發之手,以周代商,僅此而已。
寡人逃出朝歌城,不過是被這些仙神追殺,隨意死在某。
但!
寡人之敗,非兵敗,非失德,非衆叛親離!
寡人之敗,敗在這天地間,多仙聖,多豪強!
敗在這天理不公……
不公啊。
帝辛深深吸了口氣,拄著劍站在高樓上,在黑夜中想尋找到什麼。
與此同時,朝歌城外,周軍剛立好的營帳中。
姬發坐在木椅上,聽外面不斷傳來的捷報,目中劃過許期待。
他本想領軍前徵,卻被姜尚與衆大臣勸住,只得留在此地,等待自己爲天命之子的瞬間降臨。
姬發彷彿已經覺到了,那所謂的氣運在自己頭頂匯聚。
張開的手掌,彷彿已經能握住整個天地!
帳外有名甲士,低著頭端著托盤,快步了帳中,沉聲道:
“大王,您該用膳了。”
“不必,本王此時哪裡吃的下。”
姬發站起來,負手嘆道:“將士在前廝殺,本王卻在此地無法向前與衆將士一同殺敵,心中何忍。”
那甲士向前兩步,低聲道:“您莫要熬壞了子。”
姬發眉頭一皺,這甲士爲何如此不懂事?
突然間,那甲士擡起頭來,雙目劃過芒,托盤之下飛出一道流,直取姬發脖頸!
姬發愣在原地,毫沒有彈的餘地。
可當那寒即將及姬發脖頸,一隻大手憑空出現,將那把銀針法寶穩穩握住,隨意碎。
楊戩皺眉看向這甲士,目中劃過幾分無奈,低聲道:
“楊戩職責所在,得罪了,道友。”
甲士面有些慌,但擡頭看向楊戩時,雙目中又有亮閃耀。
楊戩卻毫無異樣,額頭豎眼裂開一條隙,一道神點出,徑直將甲士打出營帳,封了元神。
帳外又傳來幾聲斥,幾名侍衛掀開自甲,各持法寶兵刃殺營帳。
楊戩自懷中取出哮天犬,對前方扔了過去,哮天犬轉眼化作巨象般大小,狗一張,直接吞了這幾名妖。
待哮天犬化作白鑽回楊戩懷中,幾名妖與那甲士一同被仙繩束縛,堆在了帳外。
姬發此刻已是昏迷了過去。
楊戩安排隨行宮娥前來服侍,便親自看守好前來行刺的諸妖,等待太師回營發落。
“大王……”
那‘甲士’輕聲喚著,不斷輕,緩緩恢復了原本容貌。
妖妃,妲己。
楊戩並未搭理,只是靜靜而立,看向了城中。
大火自摘星樓高層洶涌燃起,本就是木製的摘星樓,宛若火炬。
帝辛已到陣陣熱浪,一直靜立不的他,也總算有了作。
該用什麼法子,才能讓寡人的子民知道,寡人未曾退卻,也未曾逃避。
帝辛站起來,看著這天,看看這地,看看這戰火中浮沉的大城,著自己子民的慌與恐懼。
終究,是王無能。
可、可!
吾輩何罪,爲何順天!
吾輩何過,憑何仙罰!
罷了,罷了!
寡人不多找藉口,終究是沒能抗住先祖落在肩上的擔子。
但我大商後輩的脊樑,當由王來扛!
劍鋒劃過,心頭涌。
帝辛雙目瞪圓,單手拄著長劍劍柄,盤坐在了摘星樓頂,面漲紅,卻強忍著沒有發出半聲痛吼。
父王……孩兒沒用……
寡人原來,並不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