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事不該只有這般定論。”

“人族有今日之局不易……”

“人族能屹立至今，憑的就是這口氣！

若這口氣沒了，也談不起什麼局面。”

李長壽定聲道：“您是人族聖母，您也有自己的難，弟子不敢以人族綁架您今日需得做什麼，但請聖母莫要阻攔弟子。

人之字，一撇一捺，撇爲羸弱軀，捺爲錚錚傲骨，此方可稱之爲人。

弟子敬天地、尊天道，但天道如此視人族尊嚴爲無，弟子心何以甘，如何能不忿！”

媧聖人秀眉輕皺，凝視著李長壽。

李長壽目中流出幾分歉然，卻與媧聖人對視。

媧聖人忽道：“你既心意已決，我也不該就此事阻攔你，只是你需記得把握尺度，不可將事鬧到不可收拾，如此對人族無益。

再有，讓姮娥回去吧，不宜參與今日之事。”

李長壽道：“娘娘，此事弟子恐怕不能答應。”

媧聖人嘆道：“以這般弱子爲籌碼，天道雖會有所忌憚，但恐怕有失你英雄之名。”

“弟子所做並非爲名。”

李長壽看了眼此刻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姮娥，後者輕輕搖頭，李長壽慢慢點頭，又扭頭對媧出幾分苦笑。

“我這人貪生怕死，不想沾染太多因果，註定做不了什麼英雄。”

言罷，李長壽對媧聖人做了個道揖，駕雲朝側旁繞路，媧聖人輕輕嘆息，形化作朵朵花瓣消失不見。

待李長壽繞回原路，火雲已在近前。

李長壽看向姮娥，傳聲道：

“曾有天道忌，在上古時無故發瘋，意圖毀滅洪荒，讓一切重歸混沌。

他就是你的師父，我的同鄉，也是如今天地間生靈都不知的存在，聖人多避諱的名諱。

這位前輩有第二元神之法，當年是以一個明正大的份在洪荒活，自卻躲藏在這個份之後，現在能找到的就是這個對當年事一無所知的第二元神。

道祖與天道聯手鎮死這天道忌後，抹掉了他存在的一切痕跡，其中就包括你的記憶。

姮娥，你想知他是誰嗎？”

“嗯，”姮娥一雙目被淚水浸潤，重重地點頭。

李長壽沉聲道：“稍後隨我一同去紫霄宮，你只需在那哭一場，自可知一切真相。”

“哭一場？”

“不錯，哭一場，”李長壽看向下方火雲，沉聲道，“莫要多問，你我傳聲也不便講述太多。

在此地稍等，我再請些幫手。”

幫手……

姮娥目中的不解更甚，而李長壽形一躍而下，站在那片大澤半空，注視著火雲口，對火雲深深做了個道揖。

起，朗聲疾呼！

老師讓自己放手施爲，但再放手施爲，也不能直接罵街。

他還是要注意下後續影響，爲人族、爲自己，在現階段和未來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人族子弟李長壽，拜請諸先賢。

天道有失公允，以大劫爲由，肆意控人皇、侮辱聖母。

天、地、人三界失衡，仙、人、鬼三生失度。

今！

壽往紫霄一行，求此事之解！

人族戰魂不滅，人道何缺英靈！”

轟隆——

晴空突顯悶雷，高空之中浮現出一朵黑雲，其有道道紫紅的雷霆閃耀，似是要對李長壽施以天罰！

李長壽擡頭看去，目中神涌，長髮自後飄舞，這次卻是傲然而立，毫沒有退避。

自渡劫時，喊幾句俏皮話無所謂；

而今是代表人族發聲，卻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

來吧，先大鬧一場。

前方若已是絕路，那就鬧出一線生機！

李長壽定聲大喝：

“請！三皇五帝！”

大澤水面突然炸裂，一口火山虛影浮現，其涌出滾滾黑氣；

無邊黑氣凝做一張遮天大手，徑直上方劫雲，道道火焰席捲天地，將劫雲瞬間蒸乾！

那火山口，一道有些枯瘦的影緩緩飄出，自枯敗的迅速充盈，雙目猛然睜開，雙瞳又有魔焰滔天！

嗚——

隆隆隆——

號角聲，戰鼓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在那枯瘦影側旁，幾大軍憑空涌出，其數一時無法計算，一列列青銅戰車滾滾向前，其上人影有些虛淡，但目堅定、面毅然。

最先三架戰車之上。

著金戰甲的軒轅黃帝，肩批百草蓑的神農帝君，一襲青縹緲出塵的伏羲帝君，各自散發著耀目神威！

南贍部洲，十九道流朝此地飛。

中天門之下，正扛著巨石的壯漢錯愕地低頭，將手中巨石一扔，竟是不住熱淚盈眶。

火雲前，已緩緩站起的燧人氏，對李長壽投來帶著滿是溫和的目。

這位老人擡起手指，有些緩慢的向前一點，乾坤層層塌陷，化作一條燃燒著火焰的通路。

而通路盡頭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後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

天外紫霄宮！

燧人氏緩緩踏前，腳下留下一朵朵火苗，背後涌著萬千英靈大軍。

李長壽此刻只是在旁低頭嘆息，目中帶著幾分不忍，對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

對他李長壽而言，這並不是關鍵的一戰。

這只是被無奈的一次反擊，要達的目的是限制天道；僅僅能爲今後時機到來時，增加恐怕僅有一的把握。

但對燧人氏來說，這是信念，也是尊嚴！

甚至，或許已是燧人氏最後的力量。

冥冥中，李長壽在這個有些孤單的背影上，在一簇簇火苗中，看到了一幅幅畫面……

人族至暗時刻，帶著天命的妖庭肆意殺伐、剝奪生魂，人族百不存一，染洪荒。

這個首領咬牙著，引領最後的人族在大地上艱難地躲避著，用自己雙手，著那糙的木柄，試圖打磨出黑暗中最後一縷明。

他做到了。

他站在無盡的黑暗中，讓自己融於黑暗，墮爲魔，與妖爭一線生機，對天發出接連的怒吼！

我爲魔時，人族不敗。

我爲皇時，人族不倒！

後來者們啊，我給不了你們萬年不熄的神火，我只能告訴你們，火可由人族雙手鑽木而生，不必求天，不必求神。

若神不正，那就去滅神。

若天不公，那便去伐天！

願我人族薪火不息，代代相傳，與天地爭，寧折不彎。

鏘！

軒轅黃帝拔出手中軒轅劍，肩扛崆峒印，周纏繞祖龍龍氣，劍眉蘊怒，號令三軍！

“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