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個優秀的天劫,以爲煉氣士的夢魘爲榮。
那申豹的天劫,明顯是沒有廉恥心的。
是天劫羣中的敗類!
是不顧生靈之心,肆意妄爲,有違自價值定位的!
李長壽的紙道人躲在大地深,仙識注視著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時,天道似是無的生靈長生攔路虎,便是劈申豹這種大劫使者,也沒有留半點面。
不過五道劫雷,已是將申豹打的無比狼狽。
申豹道軀出現了明顯的崩解,後面三道定然撐不過去,必會折在第七道天劫。
沒辦法,申豹基差、道法雜,本化形前並沒有什麼特殊跟腳,也沒吃過什麼靈丹妙藥,更不曾遇到過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犧牲自給他醍醐灌頂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爲何稀裡糊塗就走到了長生劫面前。
面對著暴躁的天劫,申豹低頭長嘆,目中已絕,然後……
詩一首。
“半生顛簸半生閒,一劫空仙路難。
負心薄倖有知己,此寥落唯苦嘆。”
申豹出幾分釋然的微笑,這一瞬間度過了自的心魔,迎接著自的毀滅。
衆所周知,生靈與生靈是不同的,但面臨絕境前的‘閃回’卻是都有的。
申豹在這極度絕的況下,心底劃過了一幅幅畫面……
幾次與耿常兄暢談喝酒;
幾次與陸前輩相見;
剩下的,就是好而快樂的男時,數不清次數的那種……
現如今,也只剩下幾聲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對著劫雲呼喊:“多謝關照!貧道,唯有來生再報了!”
假若劫下隕落還會有來生的話。
申豹閉上雙眼,臉頰有淚水劃過,準備好最後的法力,雖已絕了,但生靈的本能,讓他還想去掙扎。
順帶一提,此前幾件小靈寶,他全部的家當,都在對抗天劫時毀掉了。
轟隆隆!
劫雲震!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雙目睜開,灰白的長髮在後飄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時!
讓李長壽差點罵出聲的畫面就此展現——
原本高速旋轉的劫雲突然卷,其中溢出兩顆紫紅的雷球,每一顆都蘊含著頗爲強大的天劫之力,驟然下砸。
落至半空,兩顆雷球突然互相撞,毫無徵兆地炸了漫天電弧。
什麼大劫使者?
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顯出一個豪橫!
申豹愣了下,頭頂的劫雲以眼可見的速度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驚喜地喊了聲:
“貧道莫非!能過了!?”
就聽‘咔嚓’一聲,一道紫黑雷霆將申豹形吞沒,打得申豹低頭噴,道軀各出現道道黑的裂。
這是道基即將崩碎的預兆。
申豹眼中的頓時黯淡了下去,完全沒去考慮,爲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間,竟只有這麼短暫的間隔。
順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點點心魔,也沒有‘湮滅天風’、‘生靈業火’、‘融道神水’這些【佐料】。
“果然,還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剎的焰火。”
申豹苦笑著,嘆息著,靜靜迎接最終的命運。
他,完了!
嗡——
劫雲之中突然出現許詭異的波,一黑一白兩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強橫,又有湮滅之道韻,但兩道雷霆卻在申豹頭頂互相抵消,只有許衝擊力道,打的申豹狼狽跌落。
李長壽:……
黑豹:……
圍觀的衆生靈:……
申豹還有點發懵,仔細算算,這黑白劫雷好像、應該、大概……是第八道?
“貧道,過了?”
正此時!
頭頂劫雲不斷向匯聚,緩緩凝一顆巨大的雷球,直徑超過千丈,不由分說朝申豹砸下。
當時,申豹害怕極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還張開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淚慢慢落。
李長壽現在倒是懂申豹的,畢竟喝了幾次酒,聊過幾次天,申豹掏心窩子的話說了數十遍。
冥冥中,李長壽彷彿聽到了申豹的心聲,那是一聲帶著悲憤的哀嘆:
【大爺的,給我個痛快吧。】
地下,李長壽的紙道人拿出一隻玉簡,在裡面寫下了一行行字跡。
這是一場不規範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證,同時也反映了天道運轉的一定機制,以及申豹這個大劫使者反覆毒時的正負反饋。
顯然,申豹上有一跟天道本源相關聯的‘東西’,或者說,是天道塑造了申豹這個大劫使者,負責後續拉截教劫。
半個時辰後,雷霆消散,一焦黑的軀從空中落下。
李長壽挑了挑眉,自是發現了申豹蘊含的一縷生機……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遠,幾道流掠起,卻是幾名散修要來撈外快。
李長壽略微思忖,紙道人在大地下湊了過去,但他剛要有所作,便聽一聲嘹亮的啼劃過天邊。
一隻白鶴自高空飛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極快地追上申豹,將重傷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聲冷哼,朝崑崙山折返。
“莫要自尋死路。”
白鶴子,闡教信使,南極仙翁的兒。
那幾名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覷,各自對視一眼,極快地低頭飛掠,遠離這是非之地。
李長壽的紙道人施展遁法悄然離開,略微思忖了一陣。
申豹大劫使者的份,應是被聖人們發現了,畢竟這次天劫,天道給的暗示已經無比明顯。
通天教主那邊,要麼是沒關注此地,要麼是也派了人出來,但距離較遠,被白鶴子捷足先登。
申豹歸於崑崙山,接下來應該就是拜師二師叔。
這看似是天道收束、維持原本的大劫劇本,實際上已是有諸多不同。
因爲自己的‘拖延’,師父轉世姜子牙的時間向後推移;
他在與申豹流中,暗中給了申豹不修道方面的指點,加速了申豹渡劫。
這就導致……
申豹很有可能爲姜尚的師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歲,已經有所變化。
變化雖小,卻有可能爲閃蝴蝶的翅膀;而這些,不過是諸多蝴蝶中的一隻罷了。
小瓊峰,李長壽心神迴歸,不住一陣撇。
誰纔是天道最的‘兒子’,這下沒有異議了吧?
當然,是玉帝。
……
申豹歸於崑崙山,李長壽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師父轉世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師叔元始天尊似乎窺到了天機,得了天道提醒,要將兩個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極仙翁前來南洲姜家。
此時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滿,子承父志、家族繁榮,就是苦無子嗣。
爲此,姜尚廣開納妾之門,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沒日沒夜爲了傳承家族脈而努力。
其毅力、堅持,天地!
李長壽對此事也不好發表什麼評論。
雖然他當時找月老,只是給自家師父安排了三段姻緣,對方也就是普通絕。
但沒想到……
這波,就很強。
其實如果不是李長壽這些年僞裝姜府的大廚,一直在暗中給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藥,姜尚早被酒掏空撐不住了!
但反過來想,姜尚因此,也算會過了凡俗榮華富貴,說不定對修道的心境,也會有不小的幫助。
順帶一提,那名聖母宮的仙子爲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嫗模樣。
這日,南極仙翁駕雲飄到了姜府上空,觀察了一陣庭院中乘涼午睡的姜尚,緩緩落下。
霎時間,仙陣陣、百鳥合鳴,一縷縷仙人道韻擴散開來,讓府凡人們先是一陣錯愕,而後趕低頭參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聲吵醒,愣了一瞬趕起,連忙對南極仙翁叩拜。
南極仙翁擡手虛扶,一仙力將姜尚扶起,溫聲道:
“姜尚,你塵緣已盡,仙緣已來,還不快快隨貧道回返玉虛宮中,修長生之法,求自在逍遙?”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外,向前踏出兩步,卻又聽到了側旁傳來輕喚聲。
“老爺~”
“夫君!”
姜尚頓住腳步,扭頭看向側院,卻見衆佳人聞詢趕來,一個個淚眼汪汪。
“這……”
姜尚目中出幾分遲疑,扭頭問著南極仙翁:“若是塵緣盡了,我妻如何?”
南極仙翁笑道:
“玉虛宮乃聖人道場,修仙之去,自不能容納凡人夫婦之愫。
但你只需隨貧道而去,貧道自會派來弟子,安頓好你家中事務。
紅塵如夢,數十年轉瞬即逝,貪圖一時歡樂,何來天長地久之說?
不如尋仙問道,求個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聞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從此離開自己,不由得悲從心起,一個個哭哭啼啼,連道不捨。
“這、這……”
姜尚一時頗爲躊躇,南極仙翁卻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擇。
他們玉虛宮主招弟子若是都用強,那未免遭人閒話。
更何況,姜尚份特殊,必須慎重以對。
“老爺啊!老爺!”
側旁傳來呼喊聲,一個魁梧大漢提著菜刀跑了進來,卻是姜府後廚金牌廚子。
那南極仙翁笑瞇了眼。
‘主廚’笑道:“恭喜老爺得了仙緣,賀喜老爺得了仙緣,自此長生不老、洪福齊天!”
姜尚皺眉嘆息,扭頭對南極仙翁連連行禮,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讓我好好想想?
這並非是對仙人不敬,實在是家親難捨。”
“嗨,這有嘛難的?”
‘主廚’囔囔一句:“老爺你去修仙,膝下無子無,這凡俗的金銀財寶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給俺們開五年、十年工錢,宅院、營生啥的都轉手賣了,把家產分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場緣分吶。”
姜尚跺跺腳,罵道:“胡言語!我這些夫人與我如此恩,豈能用家產金銀來衡量我們之間深厚的意!”
“這個……也並非不可,”角落中傳來一句嘀咕。
衆子停下啼哭,雙眼放地看著姜尚。
“老爺,仙緣不易,您還是莫要錯過了。”
“妾雖捨不得老爺,卻也知,這是老爺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將老爺束縛?那妾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不是有句話說,紅如同骷髏,老爺,我們都是骷髏,您就別牽掛了。”
姜尚:……
於是,半個月後。
隨著姜府的牌匾被緩緩拆下,府只有幾名壯漢搬運傢俱。
昔日鶯鶯燕燕、花紅柳綠,而今僅剩孤燈一盞、芳草萋萋。
“唉。”
姜尚嘆了口氣,自嘲地一笑,揹負雙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著的白雲,被白雲穩穩拖住,緩緩升空而去,留下衆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驢車上,姜府主廚與一名老嫗同行遠去。
到荒無人煙之際,那老嫗周仙流轉,化作一名俏麗的仙子;
而主廚形緩緩變化,化作了李長壽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這仙子先是輕笑了聲,又隨之輕嘆,言道:
“凡俗之當真讓人難以捉。
此前恩恩、如膠似漆,爲彼此爭風吃醋、大肝火,到頭來卻只是抱著些許金銀細,就此各奔東西,頗爲歡喜。”
李長壽笑道:“有幾人是真的傷心,只不過被更多人的歡喜所掩蓋罷了。”
“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
那仙子站起來,笑道:“星君大人,您爲何默許了闡教收徒?此前廣子道友前來時,您不是還將他推回去了?”
李長壽笑道:
“廣子師兄前來,代表的是闡教,南極師兄一來,代表的是二師叔。
我可回絕闡教,卻不好回絕二師叔。”
聖母宮仙子細細會,讚歎了一個‘妙’字,又嘆道:
“唉,大劫將落,生靈塗炭……奴家這便回聖母宮中覆命。”
“有勞聖母娘娘費心護姜尚安危,還請代我轉達謝意。”
“您客氣了。”
這仙子欠行禮,影化作瑩瑩點,悄然炸散,卻是一門頗爲高明的遁。
李長壽眼前一亮,細細了下五行之力的波,以及乾坤出現的細微擾,頃便點點頭。
會了,一般,無甚大用。
他擡頭看去,姜尚已是飛臨高空,與南極仙翁匯合,互相做道揖後,朝崑崙山而去。
自此,世俗了一位‘富家翁’,玉虛宮中多了一個煉氣者,還逢人就說……
【來山上之前,貧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長壽展了下腳,這紙道人連同這牛車,轉眼化作許塵土,隨風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歸玉虛,截教全然無應纏。
丹房前,李長壽眉頭微微皺著,思索著爲何截教那邊毫無靜。
申豹被白鶴子帶回去後,姜尚已是必爭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這二人上,聖人不可能此時還探查不到。
三師叔莫非……
泡澡睡過去了?
李長壽撓了撓眉頭,對此略微有些不解,卻也沒太過糾結。
正當他想休息幾日,再繼續持各繁瑣的算計,心忽而涌,心神立刻挪向東勝神洲,一紙道人在房中睜開雙眼。
就聽得外面敲鑼打鼓,傳來一陣陣歡喜的呼喊聲: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卻是金吒即將降世。
李長壽的紙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綢面短衫,帶上自己‘高級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獨住的小屋。
那聲【老爺,夫人生了!】,非要他親自來喊不可。
一點,小小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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