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真不去看看……”
“你去送師父就是,”李長壽笑道,“師父雖不讓咱們去,但又不會真的責罵你。”
六道迴盤,李長壽起後表就恢復如初,目清澈、面容淡定,毫看不出半分異樣。
靈娥輕輕咬著脣,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輕嘆了聲,轉向前走出兩步,一道金將接出六道迴盤。
忽聽得半聲輕嘆,李長壽旁多了兩縷仙。
這兩道仙互相追逐纏繞,化作了大德后土的影。
著雲古,目帶著幾分如同大地母親的慈祥溫,注視著李長壽。
“不去送最後一程嗎?”
后土娘娘輕聲問著,雙手端在前,凝視著眼前這個青年道者。
“送與不送,不都是這般,也改變不了什麼。”
李長壽對后土娘娘做了個道揖,緩緩嘆一口氣,坐在寶池旁,略微有些出神。
大德后土靜靜站在一側,自彷彿虛幻般,不存於此間、不存於世間,就好似一幅立的畫作。
沉默了不知多久,李長壽突然問:
“盤古神的殘留意志何時纔會?”
后土似是沒想到李長壽會突然有此一問,目中驚訝一晃而過:“怎麼突然問起此事?”
李長壽收回目,帶著許微笑,淡然道:
“只是突然想到,師父這一去,封神大劫應是要全面開,我怕到時候,在大劫關鍵時刻突然分心。”
后土卻是沉默了許久,方纔道:“對此事,你是否知道了什麼?”
“一些,不多。”
李長壽緩聲道:“就我現在所理解的天道,原初應該是盤古神最後的意志,與大道共鳴誕生出了維護天地穩定的類生靈。
但有幾點我不太明瞭,娘娘可否爲我解答?”
“嗯,”后土娘娘緩緩走近幾步,收攏襬坐在丈外。
此刻,這位大德后土的氣質有些矛盾,既像一位不諳世事的,又似一位看盡滄桑的智者。
道:“若能告訴你的,我自會告訴你,畢竟……是你將我從沉淪中喚回來的;我欠了你一份因果,莫大的人。”
李長壽也沒客氣,直接道:“六道迴盤是天道的一部分,此地應當也是在天道注視之下吧。”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后土娘娘聲道:“六道迴盤是我道軀所化,天道無法侵蝕我的意志。
但我需遵從天道對迴的約束,如此六道迴盤纔可經由天道,連接三千世界、洪荒各。”
言說中,后土纖指輕輕一點,李長壽心底便響起了后土的輕喚:
“在這裡言說,天道就無法探查了。”
李長壽心底微微一嘆。
后土於他心底問:“你在怪天道嗎?又或者說,對天道存了恨意。”
“不怪,”李長壽道,“天道畢竟不是什麼生靈,仇恨必須有個對應主,而且說到底,這事也不過是造弄人罷了。”
“其實你可以將天道當做生靈。”
后土娘娘目中劃過幾分猶豫,輕笑道:“你的道剛好能補全天道所缺,這大概是老師與太清師兄無比重視你的原因。
我不能要求你做出任何付出與奉獻。
但如果可以,生靈和天道之間,逍遙與束縛之間,需要這條均衡道。”
李長壽笑道:“娘娘說到了逍遙……洪荒是否存在絕對的逍遙?”
后土娘娘聲道:“這就看你如何去領悟了。
老師可稱之爲逍遙,但自已無法離洪荒、無法與天道切割,反倒是被束縛在了天地間,像老師這般存在久遠、道境頂點的生靈,被拘束於天地間,無法於混沌海遨遊,本就是一種折磨。
太清師兄也稱之爲逍遙,隨時可離開洪荒,捨棄聖人之位,但他爲盤古神所影響,秉承著護衛天地之理念,又接了鴻蒙紫氣的控制。”
“控制?”
“是我有些用詞不當了,”后土娘娘角帶著幾分微笑。
明明是故意這般用詞。
李長壽想了想,笑道:“娘娘其實才是真的逍遙,天道無法影響你,聖人於你敬三分,在這片小天地間無所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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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嗎?”
后土看看各,輕輕抱住自己手肘,子微微前傾,聲道:“其實,也會有些無聊呢。”
李長壽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是幾個字眼。
【侵蝕】、【控制】、【當做生靈】。
忽然間,六道迴盤的小天地開始震,各仙搖晃。
李長壽正要起,后土娘娘卻示意他不必在意,素手弄仙雲,點開了一面雲鏡,顯出一七彩斑斕的通路。
齊源老道的影自這通路飛過,那老道的模樣開始漸漸消退,逐漸化作中年道者、青年道者、年、孩,最後化作胎靈模樣,又化作了綠豆大小的點,鑽通道盡頭的七彩漩渦中。
畫面一轉,酆都城迴仙島雷鳴電閃,一束亮穿幽冥界上空的層層黑霧,消逝於虛無。
六道迴盤之上顯出飛熊異象,道道紫神雷化作蒼龍白虎怒吼呼嘯。
南贍部洲,各晴空響雷,一大城貴族家中更是狂風大作……
風雨雷電齊鳴,走蟲蟻俱驚。
一聲嬰孩的啼哭響徹幽冥界,各異象隨即消失不見,幽冥界鬼魂注視著迴之地,目中點燃了嚮往之火。
天庭,凌霄寶殿前的金柱芒閃爍,突然開始飛速轉,但並無任何人名顯。
玉帝擡頭看了眼殿頂,輕笑一聲,閉目凝神,自是忙著用化搞事。
不過片刻,九天之上一聲驚雷;
李長壽曾用氣之法所見的,懸浮於洪荒天地之上的那把大劫之劍,緩緩向下沉了一截,劍尖幾乎抵在了商國國度。
生靈盡煩躁,修者多不安。
太清觀中,那枯瘦老者眼皮微睜,輕輕一嘆。
玉虛宮後的三清小院,南極仙翁低聲領命,轉去尋白鶴兒。
樹下的道者卻是不斷掐指,眉頭微微皺起,邊笑意漸漸收斂。
“南洲……”
碧遊宮的白玉臺階上,斜倚在臺階上的青年道者輕笑了聲,目中劃過幾分不以爲意,將目繼續落在了側旁的‘小鈴鐺’上。
同樣的,通天教主也開始掐指推算,眉頭也是一陣皺,喃喃道:
“俗世?人族的王朝更迭?對應三教封神大劫?
以人皇之臣屬,填天庭正神之空缺?
這……還真有點意思。”
靈山,境。
兩名老道各自睜開雙眼,一聲“師兄”,一聲“不必”,而後各自安靜了下去,閉目不言。
六道迴盤。
李長壽站起來,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整個人輕鬆了不。
他不是什麼婆媽之人,該放下就當放下。
李長壽的大道均衡天道與生靈之間的關係,探尋生靈於天地間生存、如何儘量減對天地本影響之路。
反過來,天道卻是用自己師父均衡了大劫。
道理很簡單——
截教那邊,有云霄在,而自己師父轉世投胎後,大概率是會被闡教收走。
天道給他生地上了一堂‘均衡’課,這個仇他記下了,破局之法早已準備妥當,倒是不必太過糾結於此。
這場博弈,不過剛剛開始。
李長壽轉對后土娘娘做了個道揖,剛要出聲告辭。
后土娘娘道:“長庚,有一事你可否奏請玉帝或是老師?”
“娘娘吩咐。”
“方纔天道所顯,最後的殺劫,怕是要應在南贍部洲、人族俗世。”
后土娘娘秀眉中帶著幾分憂慮。
“封神殺劫若只是針對道門與西方教,可否約束三教仙人,莫要在俗世濫殺無辜?
凡人死傷百萬、千萬所消退的生靈之力,也遠不及一名上古、遠古大能的隕落。”
李長壽道:“此事我稍後便奏請玉帝陛下,由玉帝陛下去紫霄宮請道祖法旨較爲妥當。”
“嗯,”后土輕輕頷首,“多謝你了。”
“娘娘何必道謝?”
李長壽輕輕嘆了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言道:“凡人因無知而無辜,他們能終其一生快活自在的,纔是真的逍遙。”
后土娘娘笑而不語,李長壽對后土深深做了個道揖,被金溫地送了出去。
‘果然。’
李長壽低聲一嘆。
后土娘娘最終還是迴避了自己問的第一個問題。
盤古神最後的意志,果然是與巫族之事有關。
算計三教,李長壽已是有竹,把握保守在八五。
但此事,當真難以把控,無法預料其後果,自己如果求穩,最好還是扼殺這一點不自己控制和計算的‘變量’。
嗯?
六道迴盤前在搞什麼?
李長壽站在迴盤側旁的空地上,看著迴盤正前方那‘人山人海’正散場的畫面,不住歪了下頭。
地府這是,搞了一波大的?
靈娥就站在迴旋渦附近,此刻正低頭淚,不遠能見十殿閻羅結伴離開的背影,也能見一批批鬼差、鬼將、判、地府元帥離開的背影。
地上還灑滿了幽蘭的花瓣;
迴旋渦前的橋頭,孟婆仙人正在收那隻特大號的海碗。
而就在不遠,李長壽看到牛頭馬面正抱著胳膊,提著自己的頭套,罵著面前跪下的十多隻地府鬼差。
馬面較爲冷靜,勸道:“倉促間也只能找到他們,別嚇他們了。”
牛頭卻是不住咬牙罵道:“就這水平?你們還好意思說,是大商國宮廷樂師世家?”
有個老翁模樣、穿戴十分考究的鬼差哭訴道:
“元帥!元帥您要講講道理啊!
您半個時辰前找到我們,我們一時間尋不到排鍾和花鈴,就只能吹土壎。
我們想著,土壎聲本就是嗚咽,剛好用來哀樂送別……”
“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小的不敢,元帥饒命啊。”
“這是轉生,轉生知道嗎?
你們在凡間沒了命,由死而生,那時候纔是奏哀樂。
這裡是六道迴盤,代表著新生和希,你們剛纔就該弄點歡快的!
你們這一天天的!這次丟臉丟到玉帝陛下化那裡去了!”
牛頭氣的直跺腳,“我不是給你們鑼鼓了?怎麼不敲不吹?天天就知道整這些間的東西,這裡是哪兒?”
“曹地府……”
“也對……哎呀,敢頂了嗨!”
不遠的李長壽額頭掛了幾道黑線,角一陣瘋狂搐。
玉帝化?
得,他大概知道剛纔外面發生何事了,就從此時散場時漫天鬼影判斷,師父的送別儀式,肯定異常熱鬧。
《排面》。
也行吧,師父這人好面子,想必剛剛也是暗爽了一把。
李長壽心莫名就好了許多,揹著手飄去牛頭馬面,離著還遠就故意咳嗽一聲,嚇得牛頭馬面一陣手忙腳戴頭套。
酆都城外,玉帝化藏行蹤,悄然遁走,莫名有點心虛之。
……
與此同時。
崑崙山玉虛宮鐘聲大作,金鰲島上空顯出碧遊宮的蹤跡。
闡截兩教兩位聖人,幾乎同時召集門人弟子,哪怕是在閉關修行的關鍵時刻,也要停下修行,趕去拜見聖人。
元始天尊的影,難得的出現在玉虛宮大殿,靜靜坐在主位。
十二金仙迅速趕來,各位福德金仙低頭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