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琰低頭看,月照著的臉,如琢如玉,說不出的人,他略一笑,從容抬指,輕輕覆在的上,點了點。
“我去了,你別送。”
青莞含笑點頭,直到那抹明黃消失在拐角,臉上的笑才淡了下來。
陳平從暗走來,沉聲道:“小姐,車馬已經備好。”
青莞淡淡道:“不急,等七爺走了也不遲。”
深夜。
醜時。
一輛馬車自青府後門而,直奔城北。車子經四牌樓,便前牌樓下立著一人一馬。
見車來,那人眼中一亮,腳下一使勁,馬緩緩而行。
陳平一見,駕車隨即跟上。
車行半盞茶,已至北城門,那人翻下馬,掏出腰牌給守門的兵衛看,隨即城門緩緩打開。
出城門,車馬便行得快起來,急行了半個時辰後,來到一林。
車穿林而過,於那林深,泉清石峻旁停住。
顧青莞看著不遠的一座孤墳,緩緩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極慢。
月影下,青白的墓碑泛著幽,無一字,青莞的淚落了下來。
楊帆走上前,看著側的子,啞聲道:“這碑上從前刻了四個字——吾妻之墓,後來他留信給我,說若他死,請將他埋在此,碑上的字抹去。他說,他不想讓別人擾了他們的清淨。”
顧青莞蹲下,以手碑,探尋著。
也許,很久以前,他的手也正好過這碑,思念著這裏麵的人兒。
楊帆看著的作,沉默了一會,返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放在墓前。
“這是他書房裏的東西,他命我給你。蘇家先是不肯,後來花了些銀子又肯了。殷黛眉瘋了,那個孩子不是子語的,蘇家卻不知道,隻盼著那個孩子出生,好承了子語的爵位。”
蘇子語救了未來皇後一命,皇帝追封他為義勇侯,可世襲三代。蘇家一敗塗地,就指著這個侯位保滿族的榮華富貴。
顧青莞恍若未聞,隻是一寸寸探尋過去。這裏麵睡著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自己。
他們分離了八年,如今又重逢了。
蘇子語,你現在在哪裏,是否已經路過那片彼岸花,看到了那條忘川河,孟婆那個老婦人,還是那副神兮兮的樣子嗎?
你會等我,還是會喝下孟婆湯……
青莞淚如雨下。
老天爺和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他走來,走去,遇見了,又錯過了。
八年後,他們又遇見了,結果……仍是錯過了。
子語,下輩子,你一定要找到我,不管生和死,都要用力的拽住我的手,永遠不要放開。
下一世,我不會做大家小姐,你也不要當世家公子,我們住在深山裏的一村落,是僅隔一牆的鄰居,我喚你阿哥,你喚我阿妹。
過了十六歲,我們親。我會在家織布,養,喂豬,替你生兒育;你去山林打獵,去田間耕種,賺錢養家……
錐心的痛意從口傳來,青莞再無法往下深想,死死地捂住了,生怕吵醒了墓裏安睡的夫妻。
許久,轉過,纖手挑開包袱上的結,目一滯,有如雷劈。
的簪子,的帕子……贈他的樹葉,荷包,玉佩……他握著的手寫的字……
顧青莞無力地將子倚在墓碑上,看著蒼穹深的另一個世界,任由眼淚長流。
楊帆看著這個悲傷的人,輕輕歎出一口氣,轉離開。
他覺得此刻他要喝下一壇烈酒,然後去神機營後山的那個竹林間,拿著好友從前的長劍,痛痛快快的舞上一場。
天亮時分,青莞回到府裏,神已然平靜。
來錢福和月娘,主仆三人關起門來長談。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隻是細心的春泥,銀針幾個發現,錢福和月娘出來時,都紅著眼眶,像是哭過的樣子。
次日,陳平奉命送書信去軍中,一來一回,時已到了冬天,離帝後大婚的日子僅剩四月。
十一月十一,青莞生辰。
一大早,宮中便來了賞賜,青莞僅著一素,花廳謝賞。
此後,青府前來祝壽之人多不勝數,青莞命錢福,月娘打理,自己則了書房。
傍晚時分,劉嫂使出渾招數,做了幾桌酒席。青莞命青府上上下下的人,不分尊卑貴賤,均席飲酒。
主桌上依次坐著史磊夫妻,鬆音,蔣弘文,顧青芷夫婦。
青莞這個壽星一改常態,一杯薄酒番敬各位,一圈下來,便有些醉眼迷離,被月娘扶著了裏屋,眾人均嬉笑青莞酒淺。
了裏屋,青莞醉意完全,抿退眾丫鬟,命月娘為綰發。
月娘拿著托盤走近,為小姐鬆了發,輕梳兩鬢,細挑千,攏雲鬢,簪金釵,綴步搖,點妝花。水輕施,胭脂淡暈……
片刻,鏡中神若月寒江,豔若霞映澄塘,驚為天人。
月娘失神地看著,了幾下,終化作輕輕一歎。
青莞牽過的手,抬眸笑道:“去準備吧。”
戌時二刻,有悉的腳步聲傳來,青莞眸中一亮,拎起角迎出院子。
院門口的燈很暗,僅燃兩盞燈籠,從影裏走出來,一襲紅裝,豔絕千秋。
趙璟琰怔怔著,眼中芒四起。
原以為清冷如霜雪,隻有素淡才可襯,卻不曾想豔至此,當真傾國絕。
青莞幽幽一笑,上前牽起他的手,款款走向裏屋。
男子的手修長白皙,帶著濃濃的暖意。僅走了幾步,手的主人似醒過神,反而將的包裹在掌中。
了裏屋,線驟然變亮,紅燭跳躍,暗香浮,屋中小圓桌上,置著酒席,幾菜肴,一壺清酒,
趙璟琰有些恍惚,手一用力,青莞已跌他的懷中。
“莞莞,今晚這屋子有些不同。
青莞抬眸,在他懷裏低低的笑,“人呢,人可有什麽不同?”
趙璟琰低頭看,抬手用指腹輕的麵頰,心裏泛起溫的甜意,“人還是心裏那個人。”
青莞徐徐擁住他,從如從前一樣,將臉在他的前,那裏是他心跳的地方。
“亭林,我想過一個不一樣的生辰。”
趙璟琰眸一亮,心在不安分地跳著,卻不敢往那想,小心的詢問著,“如何不一樣?”
青莞嫣然巧笑,抬起一隻纖手,手指從口慢慢往上攀爬,最後落在男人的上,沿著他好看的形,徐徐緩緩的。
“宮裏的大婚是做給天下看的,今晚,我想為我們自己。”
嗡的一聲,趙璟琰呆住了,他用力的擁著,手勁有些失控,幾乎要把進裏。
“莞……莞……你確定?”
顧青莞目迷離,芳輕啟,將手摟著他的脖子,聲音帶著一抖,“我確定。”
趙璟琰眸底如含星火,沒有再說話,已經覆蓋在的微涼上。
“等下。”
“莞莞,你是想後悔嗎?”趙璟琰子一,在耳邊低語。
青莞牽過他,低低一笑,指著桌上的酒,含道:“還未喝過杯酒。”
趙璟琰挑挑眉,將青莞拉坐在他的膝頭,執起酒盅遞到的手裏,複又端起一杯,與手中的了。
“這一杯,替你慶生。以後你每個生辰我都陪著。”
青莞回首,凝著他,調皮一笑,“可有禮?”
趙璟琰眸漸暖,喚了聲:“阿離!”
阿離垂著頭進來,放下一副卷軸。
“朕今日不回宮,你且去安排。”
“是,皇上!”阿離腳步一滯,轉離去。
屋裏沒了外人,青莞起,打開圈軸,畫中的子眉目楚楚,眼波脈脈,看著側的男子。那男子一青衫,臉上含著淡笑,沉溺在子的幽幽繾綣中。
趙璟琰從背後環住,把臉埋在肩窩上,“原來那畫被人髒了手,一直想畫副新的。”
“僅憑想象便能畫出?”青莞不解。
趙璟琰手把畫放下,又將的扳過來,拉過的手放在他的心口,“都在這裏。”
青莞全的力氣仿佛被走,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眼眶微。
這幾個月來,無論刮風下雨,不論多忙,他都會在夜晚時分,悄然走進這座院落,哪怕時間僅僅夠看一眼。
他說,他所有的快樂,都是來自的賜予,若連這一眼都看不到,他本無法睡。
趙璟琰輕輕刮了下的秀鼻,“怎麽哭了?”
青莞一抹臉,才發現有淚落下,嗔怨道:“都是你惹我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來吧娘子,我們喝完這杯酒,我一定給你一個不一樣的生辰。”
青莞含,臉漲得通紅,卻主的拿起酒盞,凝著他。
他半邊臉頰被晦暗影剪切的致無比。突然想起那年他離京西北,在暖閣中向傾訴,的眼神無安放,隻能盯著他的臉看,越看,心裏的痛意便越大。
原來,那個時候就了心。
趙璟琰見子的眼神癡癡綿綿,隻覺一顆心飛揚起來,他臂,穿過的,慢慢仰頭,目卻仍在的臉上,同時飲盡杯中酒。
飲罷,他微微笑了笑,將青莞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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