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之？’

越是覺得自己可以稍微鬆一口氣的時刻，越是不能放鬆警惕。

李長壽站在湖邊，心底不斷思量著。

此時距離蒯思道人出山已經過了七日，小瓊峰上也再次安靜了下來。

有琴玄雅畢竟還要閉關修行，今日開始就不過來了。

且，在小瓊峰已經待的夠久，見證了李長壽和自己師父這幾天都在山中未曾離開，這就足夠了。

李長壽不得不留這一手；

此時他是門劣質仙苗，一個真仙出事，自然懷疑不到他上。

可今後，一旦自己的真實修爲暴了，有師父的前因在，仙霖峰那邊很可能會將深藏不的李長壽，聯想到蒯思的消失上……

有琴玄雅是一個很有正義的煉氣士，很大概率會主站出來，爲這件事作澄清。

到那時，真真假假，自己也有更多應對的餘地。

此時仙霖峰那邊，有人發現聯絡不上蒯思道人，懷疑蒯思道人是不是出事；

有幾個蒯思的同輩真仙，已經結伴外出找尋。

他們如果發現不到李長壽留下來的線索，那也就算了；

如果發現了線索，只會被引向茫茫的北俱蘆洲，後面如何，那就非李長壽所知曉了。

反正那僞裝蒯思的紙道人，已經在一裂谷的底部找了個石，給自己點燃了一把三昧真炎，歸於虛無中。

迄今爲止，除卻渡劫、平日裡的小事不算，李長壽主謀劃過的只有兩件大事。

第一次是去幫師父渡劫去了北洲找草藥，準備了十幾年；

第二次，也就是這次，同樣準備了十幾年。

海神教那事也不算，純粹是差錯、被無奈、被迫反擊、甩鍋賺功德……

想要不招惹因果，最好就是在山中一不；

但就如當年那頭北俱蘆洲的大玄，什麼也沒幹，鍋從天而降，被聖人老爺斬了四條去支撐天地。

——這個故事，李長壽可不敢編《穩字經》。

所以，在山中修行時，做好自保護工作，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特異，做好充分的逃命準備，也是很有必要的。

李長壽在草屋中靜靜閉關，不斷觀察仙霖峰的反應。

哪怕自己有正面剛了這一峰幾個長老的實力，但現如今度仙門好不容易平穩下來，了被認可的人教道承，他並不想失去這個靠山。

搜魂蒯思道人時，李長壽也看到了，當年站在蒯思道人背後，欺辱他師父師伯的那名長老是誰。

蒯思道人的師尊，某仙霖峰天仙境初期的長老。

正是這人從中周旋，才讓襲自己師父的蒯思道人，沒得到門規應有的懲罰，才讓小瓊峰在當時被徹底孤立。

這筆賬，李長壽也記下了；

今後如果有對這個天仙長老落井下石的機會，那他肯定也會湊上去，扔一座小瓊峰……

此前所記、有關蒯思道人的竹簡，此時都已經消失在了丹爐。

又半個月後，仙霖峰出現。

本來，一名真仙外出，數十上百日不歸也是常有的事。

但蒯思道人離開前，說是去給弟子搞些法寶，應對門大比，結果這麼久了毫無靜，傳信玉符也聯絡不上……

有長老擅占卜，卜卦測吉兇時，殼就直接碎了……

蒯思的道倒是知曉蒯思不事，帶人前往那坊鎮查探，也順著線索，一步步被引到了北俱蘆洲邊界。

又一個月後，仙霖峰差不多確定了蒯思已亡，亡原因被歸結爲在坊鎮之外與人鬥法。

這種事在洪荒來說也是常有；

度仙門門長老們也聯手做了個推算，只能推算出，蒯思是死在了哪一日，其他全無消息。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有個明確的仇家，那度仙門自會站出來，爲自家門人討個說法。

但仇敵蹤跡全無，半點有用的線索都沒留下，度仙門門也只能給蒯思道人的道、弟子一些安；

給蒯思的幾個弟子，安排了另外的真仙幫忙教導，給蒯思道再……

咳，這個主要看個人意願。

至於小瓊峰上的師徒三人，在這件事中，全程毫無存在。

李長壽靜靜觀察了一年，也將此事暫時放下。

至於，蒯思道人除卻暗算自家師父之外，還做的那些歹惡之事，李長壽提都懶得提。

他又不是有毒師妹，並沒有這麼旺盛的正義。

自己良心過得去就足夠了。

度仙門各峰此時也都熱鬧了起來，年輕一輩門大比提前舉行，所有弟子都必須下場走一遭。

老一輩門人也是紛紛出關，指點下小一輩怎麼跟人鬥法；

那些做師父的也各自忙碌了起來，賞賜點自己不用了的法寶，教一教鬥法時的隨機應變。

有些實力不算太強的弟子，深當年度仙殿前，小瓊峰劣質仙苗與截教弟子、龍宮二太子一戰的啓發，開始強化遁法修行。

只是他們大多都有一個疑……

爲什麼，他們的土遁這麼僵？

鑽出、地都很麻煩，遠不如當年，那個李師兄（師弟）高舉狼牙棒那般、那般……順暢自然。

這大概，就是天分和氣質問題了。

……

門大比的日期不斷臨近。

李長壽煉丹數月，利用紙道人外出厚財兩次，總算補充好了自己的毒丹存儲。

這一日，他和藍靈娥兩人商量好，一同手忙碌了起來。

宰了兩隻彩羽假、殺了兩條鱧鮪、做了一鍋食玉蛙，又炒了幾個仙靈青菜，配上了兩壺酒，在李長壽的草屋中，擺下了一席……

靈娥雖不知師兄爲什麼突然要搞這種名堂，畢竟山中也沒什麼值得慶賀之事；

但爲了能讓師父及早走出自閉，打起神，自然也是全力相助。

忙碌了半天后，這對師兄妹站在了師父的草屋前。

李長壽朗聲道：

“師父，門派大比還有一年，您要不要指點下我們鬥法？”

草屋毫無回答。

於是，一旁藍靈娥輕咳了兩聲，著嗓子大喊：

“啊——

師兄你不要這樣！

我們還們得到師父同意，是不可以！”

“呔！逆徒住手！

你們這樣會讓人恥笑，必須先去百凡殿中做個記！”

哐噹一聲，草屋門頓時被踹開，齊源老道舉著拂塵、帶著許殘留的悟道韻，直接衝了出來。

但見兩位弟子站在面前，這老道頓時苦笑了聲，罵道：

“這種事也是可以拿來玩鬧的？麪皮啊！”

“嘻嘻，”靈娥連忙做了個鬼臉，“師父！快過來嚐嚐，我跟師兄兩人合夥、不是，我們兩個聯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李長壽也笑道：“還有弟子最近釀製的兩壺好酒。”

齊源老道低聲一嘆，面頹然，目注視著遠，灰白的長髮微微飄。

“爲師心已死，餘生伴道樑。

好菜好酒，你們年輕人慢慢品吧……唉，長壽啊，師父最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師父您講，”李長壽認真聽著。

齊源道：“珍惜眼前人，莫說今後事。風雲幻難測，誰可說福禍？”

一旁靈娥輕輕眨眼，抿看一眼自己師兄，臉蛋略微有些泛紅。

也是個葉公好龍的主。

李長壽笑道：“弟子記下了，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護好師妹周全。”

“這就好，”齊源擺擺手，“你本事比我還大一些，門大比的事，你和靈娥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師父繼續閉關修行，早日參真仙之境，去做你此前所說之事。

往後餘生，師父就盼著你們兩個好好的了。”

言罷，齊源老道轉回了草屋，背影略顯蕭瑟，周遭彷彿飄著那一縷歌聲……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吱呀一聲，草屋的木門被關上，陣法再次開啓。

李長壽和靈娥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面帶憂。

靈娥低聲問：“師兄，這個怎麼辦？”

李長壽搖頭之餘，心底還是一陣慶幸。

師伯對師父來說，不只是劫，也是心結，更是執念；

還好當初他選擇不將實告訴師父，不然師父現在的心境，估計就是【空山新雨後，自掛東南枝】……

“嘖，難辦，”李長壽心底略微思忖，暫時也沒好的計策。

靈娥慨道：“之一字，還真是磨人。”

“不，”李長壽搖搖頭，淡定道，“你現在所見，並非就是你所見。

最磨人的不是這個字，最磨人的，是某個暗中搞的大……

罷了，這個不能多說。

等你以後修爲高些了，接無爲經就知道了。”

靈娥眨眨眼，一陣不明所以。

李長壽大手一揮，“做的飯菜不能浪費，你再多做幾個菜，我去破天峰請小師叔和酒烏師伯夫婦，將飯菜搬去丹房那邊。”

“哎！”靈娥乖巧的答應了一聲。

“順便多燒兩條魚，備一個食盒，我稍後還要去萬林筠長老那裡拜訪。”

“小瓊峰廚娘，聽候差遣！”

“還廚娘，圍都不知道是何的你。”

李長壽擡手了靈娥的腦袋，駕雲飛在專屬的高度，朝破天峰慢慢飄去。

靈娥則是繼續思考，該怎麼幫師父走出當前的心境，去湖邊竈臺繼續忙碌了起來……

怎麼才能幫到師父？

靈娥回憶了下自己在山中的記憶，心底都是師兄的影子，在這件事上沒什麼參考價值。

又回憶了下自己在俗世家中的形，倒是記得小時候，自己母親跟二母的某次討論。

那次，是自家一位做將軍的叔叔喪偶，痛心疾首……

然後母親跟二母爲他介紹了一位漂亮姑娘，沒過兩個月……那位叔叔又辦了場婚宴。

雖然這件事的教育意義在於——‘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花心大蘿蔔，必須看他們才行’。

但這個方法，也是可以借鑑的嘛。

靈娥眨眨眼，開始仔細思索，準備稍後給師兄提案。

自己也不敢安排這些，可不想被罰抄幾千遍穩字經。

……

破天峰；

李長壽一路飛到了酒字九仙人居所，還沒從雲上落下，就看到了一場大戲。

不只是他，幾位雜役弟子，酒玖小師叔，以及在度仙門大戰時出現過的幾位酒字仙人，也在各，觀察酒烏師伯的小樓……

就聽……

“你要是心裡有別人了就說！我酒施不纏著你！”

隨後便見酒施從閣樓中飛了出來，掩著口鼻急匆匆飛開。

李長壽先是一怔，隨後便是苦笑了聲。

呃，之前因爲聽到皖江雨師伯之事，以及忙著盯梢仙霖峰，沒給酒烏師伯送毒龍酒；

當時考慮的是，毒龍酒的配方早已經給酒烏和酒施了，沒想到還是出了點問題……

李長壽直接落向了酒烏師伯的閣樓前，道了句：“弟子長壽，有事拜見酒烏師伯。”

“長壽啊，”裡面傳來了一聲嘆息，“進來吧。”

李長壽邁步走其中，門就看見地上扔的件，酒烏師伯開啓了閣樓周遭陣法。

“何事？”

李長壽小聲問：“師伯，這是怎麼了？”

酒烏坐在一旁，一手扶額，緩緩吐了口氣……

“唉，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