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周韞被宮人引進東宮,和賢王府相比,這東宮仄了些,但卻貴氣致,幾乎三步就見些許宮人,規矩甚言,從宮門至殿,周韞幾乎沒聽見一聲響。
此時,周韞有些揣揣不安地坐在東宮廳殿,領進來的宮人說是去請太子妃,卻是去了半刻鐘也沒復返。
一杯茶水飲盡,后殿外終于有了些許靜。
周韞忙放下杯盞,起準備請安,待看清來人時,愣了下,才回過神來,倉促地垂眸:
“給太子殿下請安。”
倒底第一次用賢王側妃見人,一時慌,竟是忘了自稱。
但還好,總歸是沒失了規矩。
前人似無奈低笑了聲,溫和話音傳來:
“韞兒如今倒是與孤生疏了,起來吧。”
時秋扶著周韞起,手接手之時,時秋生了滿眸的驚詫,主子怎得手心生了汗,糯黏糊。
周韞抬眸瞧了眼傅巰,和往日一般,他這般的人,只單單站在那里,甚都不用做,就足以引了旁人的目,似皎月明霞。
只一眼,周韞就忙忙又斂了眸,悄然抿了,卻沒回他的話。
傅巰撥了撥腰間的玉佩穗子,將子的張盡數看在眼底,他朝前快走了兩步,離得人遠了,才見人似松了口氣。
周韞瞧了他一眼。
他還和以前一樣,善解人意得讓人覺得他仿若不該是太子,而只是尋常人家的貴公子一般。
周韞膽子大了些,垂眸,小聲地問:
“太子殿下,今日不是太子妃尋我嗎?”
誰知話音剛落,就聽傅巰低嘆著說了句:“韞兒從前都是喚孤太子哥哥。”
周韞先是臉一哂,遂后白了些,低了低頭:
“從前是我不懂事……”
傅巰沉了沉眸,一不地瞧:“如今這就是懂事了……”
周韞聽不出他是何意思,究竟是贊,還是問,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拘謹地站在那兒,傅巰似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且坐下,縱不和從前一般,又何需這般拘束。”
周韞也不知該不該松口氣,坐下時,不聲地握了帕子,將手心的汗意了些去。
一人面對傅巰時,忽然有些想念爺了。
甚是拘謹,傅巰卻是坦,他半倚在位置上,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周韞上,似在打量什麼,又似過在打量什麼。
周韞子幾僵時,才聽他溫和地說:
“韞兒最的梅子糕,怎得不用?可是如今不喜歡了?”
周韞捻了糕點,抬頭彎了彎眸,說:“喜歡的,勞殿下費心了。”
一塊甚酸的糕點放進口中,食不知味地嚼了嚼,還未咽下,就聽一陣腳步聲快速傳來,一宮人進來,跪伏在殿中間:
“殿下,太子妃子不適,恐來不了了。”
周韞手拿帕子抵,糕點差些噎住,猛地嗆住,臉紅紅白白,時秋驚得忙遞了杯茶水給,飲盡,方才止住咳嗽。
此時,哪里還不知曉,今日這番本不是太子妃宴請。
就說,不該進東宮。
都怪爺,說甚從賢王府出,就無人敢欺,盡是騙人!
終是沒忍住,抬起了頭,猛地對上傅巰的視線,渾一僵,帕子,堪堪勾了抹笑,細聲:
“殿下,既太子妃子不適,那我還是先行回府吧?”
靜,甚靜。
傅巰垂著眸,臉上眉梢還是溫和的笑,卻沒說話。
和傅瞿那裝出來的溫和不同,傅巰是渾然自如,只偶爾一瞧,就能人知曉他是溫的人,溫文爾雅,又豈止說說。
但再溫的人,他心也是涼的。
周韞心下頓時涼了半截,越來越驚,掀起一暗涌。
知曉他這副反應,便是不答應了。
周韞咽了聲,又坐了回去,不著痕跡地握了手心的帕子。
今日殿下究竟怎得了?為何忽然傳進東宮,甚至用了太子妃的名頭?
周韞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消了此時離開的念頭。
不知怎得,忽地想起昨日爺說的話,突兀生了一抹心思,盼著爺會過來接。
好在,殿下留住,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安靜地坐著。
忽地,外間傳來一些靜,周韞瞧見傅巰掀了掀眼皮子,宮人進來:“殿下,沈大人來了。”
傅巰一頓,忽地深深看了眼周韞,勾了抹笑:
“孤還有事,讓人送韞兒出宮。”
周韞訝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變了態度,卻也不遲疑,立即起了,表示想離去之意。
傅巰將作看在眼底,失笑地搖頭:
“韞兒如今倒是將孤當作兇猛野了。”
周韞說不出話。
但傅巰依舊在說:“你終是喚了孤多年哥哥,日后若欺負了,還可同以前一般來尋孤。”
周韞手帕,越發低垂了垂頭,直到時秋擔憂地喊了一聲,周韞才回神抬頭,傅巰已不在眼前。
傅巰的一句話,勾起周韞心中悵然,酸酸地,說不出的覺。
“周側妃,殿下讓奴婢送您出去。”
小宮恭敬地服了服,打斷了周韞的思緒,稍點頭,帶著時秋和朝外走去。
剛出了東宮,就迎面遇上朝這邊走來的傅昀。
周韞難得對他生了幾分親近的心思,快步走了過去,拉住傅昀的手,連行禮都忘了去,脆生生的一句:“爺!”
傅昀一愣,渾的冷淡褪了些,隨后握住的手,朝東宮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擰起眉,低聲問:
“欺負了?”
周韞忙忙搖頭:“沒,爺別多想了。”
待上了回府的馬車,周府一點點窩進傅昀的懷里,和他糯地撒著:
“爺,妾日后可不可以不去東宮了?”
傅昀垂眸,又重復了一遍:
“當真沒欺負?”
周韞遲疑了會兒,最終還是將今日的事和他說了:“妾今日沒見到太子妃。”
只一句話,傅昀眸子就沉了下來,他靜了片刻,摟過:
“不想去,便不去了。”
得了他這句話,周韞方才松了口氣。
無人知曉,一見傅巰,就渾止不住的冷汗。
沒等周韞回神,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小德子有些猶豫的聲音從外間傳來:“爺,前面是長公主和莊府上的馬車。”
聞言,周韞稍頓,眉梢微,倒也怪不得小德子猶豫。
畢竟對面除了備圣寵的靖和郡主外,還有位未來府上的正妃娘娘。
周韞推了下傅昀,從他懷里退出來,捧臉似笑著輕呵:
“妾如何也沒想到,圣旨下來后,妾和正妃姐姐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兒。”
傅昀分不清話中何意,索直接沒說話。
周韞踢了繡鞋,玉足甚是好看,往日養著,白皙盈盈,腳背稍弓起,輕輕踢了踢傅昀的擺,輕哼:
“爺不同姐姐說說話?”
傅昀捉住不安分的腳,住腳踝,使不得彈,周韞疼得求饒,傅昀冷眼覷:
“尚未進府,你一口一個姐姐得倒親切。”
周韞被他這話惡心得不行,瞪眸嗔他,憋了口氣:
“爺放開我!你當我真愿意不?”
怪氣地說:“妾還得多謝爺,我娘沒能多給妾生出幾個姐妹相伴,如今爺倒是給妾全乎了,滿后院說不清的姐妹。”
傅昀說不過,被話里含話說得甚不自在,松了手,斥了一句:
“越來越不著調,盡說些混話。”
周韞冷哼,背對著他:“爺莫同妾說話了,您那正妃還等著您給讓路呢!”
知曉見了莊氏不舒坦,傅昀手敲了敲馬車壁,很快的,馬車又了起來,不過卻是沒讓路,不知小德子說了甚,對面讓開了。
馬車一路直行,周韞沒說話,也沒轉過。
脊背得筆直,傅昀只看了一眼,似覺刺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與此同時,剛讓路給傅昀的那條街道上,莊宜穗和靖和郡主同坐在一輛馬車。
靖和著臉,掩輕笑:“表哥真是塊木頭,也不知讓讓表嫂。”
莊宜穗垂眸,一手搭在杯盞上,另一只手中合上書卷,輕聲說:
“王爺是親王,我們讓路方才是規矩。”
靖和撇了撇:“夫妻之間說甚規矩?”
莊宜穗稍頓,抬眸無奈地看向:“郡主慎言,縱有圣旨,可我還未進賢王府,夫妻用于此多有不妥。”
“好好好,”靖和聳肩告饒:“知曉莊姐姐最是守規矩。”
靖和心中撇,所以不和莊宜穗一起玩,不皆是規矩,好生人厭煩。
覷了眼后的檀木匣子,彎眸笑了笑:
“快到紅巷街了,我就不擾了姐姐回府了,日后在去表哥府上與姐姐敘舊。”
打趣完一句,使人抱著檀木匣子,轉就下了馬車。
靖和離開后,外間的素晗輕手輕腳進來,臉猶豫。
“小姐,奴婢剛好像在賢王的馬車上瞧見了周氏的婢……”
周府姑娘和家小姐素來不對付,和時秋也曾常見,自是沒有認錯人的道理。
可若沒看錯,豈不是代表,剛剛周氏就在賢王的馬車上?
素晗咬,擔憂地看向自家小姐。
莊宜穗松了書卷,垂下眼眸,只說了平淡一句:
“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