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風大作, 雨越下越大。
宋寒時依然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夏倚照自然也不會在意春兒在外頭如何,只是聽聞還未離開倒是淡淡蹙起了眉頭。
如今懷有孕, 竟然都不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對母也有很大的傷害。
夏倚照一陣恍惚, 想起自己十年前懷著宋回的時候。
那時候剛到蕭國, 人生地不, 沒有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周圍的人對雖算不上是冷眼相對,但也不可能熱以對, 只懷著淡淡的冷漠,更多的便是警惕和懷疑。
他們畢竟是敵對的關系,唯一能夠讓他們放心的便是于弱勢方言, 正因為是弱勢方, 所以即便有一技之長,能夠給他們想要的, 即便在那些任務中牢牢占據著主導地位,也只能夠因為宋國在背后所需要的幫助向他們低頭。
本不是那種謙虛謙卑的人, 卻擺出這樣的姿態,一擺就是十年。
尤其是懷著宋回的那幾個月幾乎是戰戰兢兢,最開始知道自己懷了孕的時候那群人看的眼神里面沒有毫的驚喜,反倒像是在看一個累贅一般。
去蕭國本就是為了給他們帶去新的技, 鞏固城池, 加固城防,若是懷有孕,必定對有所顧慮。
這個孩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但若因為這個孩子拖累了效率,那麼對于他們來說才是最大的損失。
那時夏倚照整日提心吊膽,生怕他們會為了讓自己全心地投城防當中,便對的肚子做一些手腳使小產。
不愿意將人心想得那般壞,可對于一個那般重要的任務,作為其中舉足輕重的一環,是要戰戰兢兢耽誤十個月、還是一了百了讓索因為意外小產休,哪一個更劃算,對于他們來說似乎并不難抉擇。
那段時間對于夏倚照來說幾乎是最難熬的,一邊要履行自己的職責,為了能夠讓他們對宋國出援手,所以只能夠在那些工匠中挑起大梁,不敢有毫的松懈。
而同時又要提防他們之中一些有心人看不慣的肚子,但凡有一點點怠慢,那些人可能就會認為是因為懷著子的緣故——從而導致最慘烈的后果。
孤一人在異國他鄉,想要“面”地讓失去宋回是那般簡單。
沒有想過,這時候給安全的卻是蕭嶼。
來蕭國那麼長的時間,也就只見過蕭嶼兩次。
一次便是懷上宋回后不久,他親自告訴,不必擔憂朝中的那些人對的虎視眈眈。
他們在立場上雖然不能夠達完全的一致,但蕭國還不至于被卑劣到要將懷著孕的上如此絕境。
不知道當時的蕭嶼心里面是如何想的,只是當時著他那雙眼睛,夏倚照便下意識想信任他。
因為他是第一個將看作將軍、給尊重的蕭國人。
因為他當時曾鄭重地對說:“倘若你與你腹中的孩子因我的人出了什麼事,那便是我的無能。”
他說這話時神不可一世,興許也是因為他的功勛累累,有目共睹,所以有這般底氣。
夏倚照自然聽說過他的名聲,桀驁不馴,特立獨行,在一眾帝王中格格不。
他既不熱衷戰爭,也不熱衷人,甚至這麼多年都未曾娶妻生子,邊就只有一個能夠與他稱得上是好友的攝政王。
他沒有子嗣,正值壯年,不想著充盈后宮,卻早早就選好了攝政王。
外界對他猜測的聲音不,千奇百怪,夏倚照從前沒有在意過,那之后倒是對他有幾分好奇。
只不過那好奇也很淺淡,因為那時全心都在自己和宋回的安危上,也不想讓遠在千里之外的宋寒時擔憂,在信里面都是報喜不報憂。
只不過得了蕭嶼的承諾之后,的力確實了很多,先前那些對不懷好意的眼神,好像頃刻間就消散了不,給了一些息的空間。
之后平安生下了宋回,便又陷了新一的疲憊焦灼之中。
好在那些日子都已經撐了過來,宋回也比一般孩子都要聽話而懂事,給省去了很多的麻煩,能夠讓全心投的事業當中。
在那之后蕭嶼又見了那一次,只不過那一次夏倚照并不想回憶。
了眉心,回到現實中來,看著一旁似乎有些走神的宋寒時——
“既然心中擔心,便出去瞧瞧。”看著搖搖晃晃的燭,淡淡開口。
夏倚照眸中的緒也明明滅滅讓人看不分明,宋寒時最不愿意見到的就是如今這副模樣,不知道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出手想要描繪的廓,最后卻生生地收了回來,啞著聲音說:“既然你這麼想讓我出去看,那就如你所愿。”
夏倚照聞言勾了一下角,只是那弧度都是淺淡的,不帶一溫度。
宋寒時剛要起,見這麼一副大度的態度,忽而手住著的下,用了一力道,“既然你這般擔心春兒,那不如和我一起去出去看看?”
他本以為夏倚照會厭煩,會惱火,會憤怒,卻不想只是淡淡地抬起眼眸看著他,“好啊。”
宋寒時霎時收回手,瞳孔有些輕,片刻后又恢復平靜,什麼都沒說,轉離開。
夏倚照便收拾了一下,緩緩起,跟在他后。
外面傾盆大雨,看著便讓人心生悶堵,還有一抑的緒。
遠遠便看到有兩道人影跪在雨幕之中,雨大得好像要將們吞噬一般。
小小的影,小可憐,莫名委屈又凄涼。
夏倚照見了都要心,更何況是旁這個男人。
便看向他,看到宋寒時眼中那似乎快要藏不住的擔憂,心中早就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
只有因為是壞天氣而引起的煩悶,其余的什麼都沒有。
按著自己的心口,原來傷口是會結痂的,日復一日地流,早就讓痛得麻木。
本以為日日夜夜都會與這腐共生,發出難聞的惡臭氣味,本以為傷的人這輩子都無法痊愈,卻不曾想那些濃重惡心的腥味淡去之后,曾經猙獰恐怖的傷口也會逐漸愈合。
即便因為愈合時有過一陣難以抑制的意,也會因為時間而慢慢淡化。
如今也不過只是一塊疤而已,只是看著的時候會因為曾經的記憶有所煩躁,但眼不見心不煩,再也不會因為那些事而。
他們也再也影響不到。
夏倚照神淡然,幾乎全部都落宋寒時的眼中。
呼嘯的風也未曾撼的緒半分,男人暗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握,眸比這風暴還要洶涌。
他看到遠那一抹小的影在狂風驟雨中搖搖擺擺被摧殘的模樣,終是邁開步伐,大步朝走了過去。
遠遠地,春兒便看到一抹高大的影從雨中朝走來,登時就有些激地睜大眼睛。
本就懷著孕,在雨中跪了那半個時辰,早已經是搖搖墜,在看到宋寒時朝走來時心中又燃起希。
哪怕是這暴雨也澆不滅。
他應當是在意的。
若是不在意,為何急急忙忙撇下夏倚照一個人就來到的邊?
他果然還是心里有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認罷了。
是因為的探子份嗎?他肯定是在生的氣,所以這些天才與冷戰吧……
春兒心中各種思緒紛雜,都在那個男人走到面前時全部都消散無影,只變了一聲有些委屈的哽咽。
“皇上……”忍不住喚他,渾都已經被雨水打,就那麼可憐地跪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起,便跪著前行一步,想去拉他的袖子,下一秒卻直接被宋寒時給抱了起來——
有些愕然,下一秒又抓了他的領口,看著他居高臨下的眼神,緩緩勾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口。
至這一刻,他是為擋掉了風雨的。
“皇上……”忍不住著聲音開口,“臣妾是來向皇后娘娘道歉的……”
向不遠夏倚照的地方,見只是站在那里沒有任何的作,抿了一下角,掙扎著便要下來,“皇上放臣妾下來罷,臣妾要跟皇后娘娘道歉,雖然不是故意的,但先前差點害死和小太子……”
話還沒說完,后的男人忽然就收了胳膊,眼神一凜,將抱在懷中,“不必。”
說完,他旋即轉。
那一瞬間,他的腳步微頓,眼中似有駭然的緒,冰冷無比。
余里,穿一襲紅的人依舊站在宮殿之中,一雨滴都沒有侵襲到,將自己護得很好,只遠遠地著他們,像在一出好戲,一出卻是與無關的好戲。
一副置事外的樣子,讓宋寒時心中升起無限惱怒,毫不猶豫地抱著春兒離開。
“不必與道歉。”他道。
因為什麼都不會在意。
春兒在他的懷中不停地抖著,就像一只了傷的小一般,還有些難以置信。
這些日子宋寒時雖說沒有來找的麻煩,可已經默認了他不會再理會。
卻不曾想悉的寵回來得這般快。
直到回了南沁殿,還有些回不過神。
而最讓驚訝的是,宋寒時今日在這里歇下了……
風吹雨打,春兒因寒氣有些低熱,回到宮中便睡了過去。
太醫已經看過,并無大礙,便要離開。
宋寒時似乎完全沒有要探的意思,只在外殿,就這麼枯坐著,問旁邊的人,“生氣了嗎?”
邊的人是他的親信,回答他的是旁人有些怯懦的聲音,“……皇后娘娘已經睡下了。”
男人突然就握了拳頭,眼里面迅速結上一層冰霜,臉難看至極。
次日,廢后的消息便正式傳出。
先前只是宮中人知曉,如今像是要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整個皇城上下都在談論這件事。
自然也是傳到了蕭嶼耳中。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宋國那位戰功赫赫、大公無私的夏小將軍,在做了十年人質歸國之后,卻被廢除了后位。
而那位本是替的貴妃,似乎很可能鳩占鵲巢,被真正立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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