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倚照從未想過, 有一天宋寒時以天子之資跪在前,不是為了其他的任何事,只是為了祈求饒恕。
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 從未有過低頭的時刻,即便是面對著先皇的責罵也不曾妥協, 直至登基之后, 便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讓他下跪。
夏倚照握了拳頭, 心中說不震是假的, 甚至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定定著面前的男人,他的手還攥著的袖,離不過咫尺的距離, 卻覺到兩人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離得更遠。
“宋寒時……”
閉上眼睛,聲音有些抖,“你覺得下跪有用嗎?”
話音落下, 覺到握著自己手腕的力道遂然加重, 幾乎要將的腕骨給碎般——
“阿照,我不曾過。”
宋寒時的語氣帶著一, 急切地想讓相信,一只手攥著的手腕, 另一只手去的腰肢,“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就這一次,你相信我,從此我不會再看一眼, 好不好?”
他不知該如何讓怒火平息, 只能用最原始、最沒有尊嚴的方式,祈求暫時的憐惜和心,“看在阿回的份上, 再給我一次機會。”
宋寒時跪在前,牽起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緩慢地將臉了上去。
他仰頭看著,居高臨下,這樣的角度讓的五稍顯凌厲,線條流暢的下也似乎帶著冰渣。
夏倚照是明的長相,卻偏偏生了一雙清澈干凈的眼眸,不婉轉多,只剛直果敢。
愿意時便是顧盼生輝,冷漠厭煩時,那雙眼睛比誰都無。
宋寒時去蹭的掌心,聲音沙啞到極致,“阿照,求你。”
他以為會心的。
他的阿照十年前可以為了他義無反顧踏上征程,可以十年不曾回一步,永遠給的那麼多又濃烈,赤熱又真心。
夏倚照看到他眼中閃爍的眸,里頭似乎還墜著曾經無比喜歡也愿意追逐的深邃星辰,卻是一點點將手了出來。
迎著他慢慢黯下去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做、夢。”
*
夏倚照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東宮找宋回。
宋回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他自覺之前闖了禍,所以也就沒有主去找夏倚照,乖乖地等著。
他想等母后理好那些事之后再找,他知道不會故意冷落他。
這麼多年來,夏倚照一直都將他看得很重,回回都會安他的緒,從沒有一次讓他到過因為在異國他鄉而覺得不安。
只是過了幾天,夏倚照依然沒有過來。
宋回這才覺得有些困,問旁的掌事嬤嬤,嬤嬤眼神卻有些躲閃,什麼都不說。
宋回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雖然還不到十歲,卻早就聰慧過人,自然就聯想到了先前發生過的那件事——那就是春兒與父皇之間的關系、母后和他們之間的矛盾。
于是他想了一些辦法,很快就從宮人的里打聽出來,夏倚照原是被在了照宮之中。
夏倚照也沒有想過,為了不讓回將軍府,宋寒時竟然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也從未想過他們有一天的關系會僵到這般地步。
這幾日宋寒時也曾來看過,只是不愿意見他,既然他不讓出去,也不讓去東宮見宋回,那也沒有必要見他。
不見任何人。
沒想到的是,這一天宋回自己找上門來。
夏倚照看到他時似乎還有些詫異,想著宋寒時既然不讓他們母子相見,自然也是會管住宋回的,卻沒想到并沒有。
“母后!”見到之后,宋回有些激地沖到的懷里,“兒臣好想你!”
夏倚照自然是不能夠在他面前表現出任何異常的緒,只告訴他自己過得很好,讓他好好地在東宮里面跟著夫子們學習,其余都不用他管。
宋回也很聽話,跟說了一番己話之后就乖乖地跟著掌事嬤嬤回到了東宮。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去,他又闖了大禍。
——宋回跟在夏倚照邊那麼多年,對的狀態如何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了解,他看得出來夏倚照本就過得很不好,在那個照宮中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甚至于他都能看到夏倚照在極力掩飾神的憔悴。
那是一種他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還太小,沒有辦法形容,只是覺得母親的那種疲憊似乎是發自心讓他覺得憋屈,也為自己的母親到憤憤不平。
他幾乎是想也沒有想地就去了春兒的宮殿,想要為夏倚照討個公道。
南沁殿。
宋回年紀還小,又是唯一的皇子,宋國的小太子,份貴重,自然沒人敢攔他。
春兒看到他來時也有些詫異,只不過看到他怒氣沖沖,抿了抿角,倒是知道他這般是為了何事。
請他進屋之后,便擺出了一副謙卑的姿態,“太子殿下到此,妾不曾迎接,還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說罷還咳嗽了幾聲,臉蒼白,沒有一,看上去虛弱無比。
宋回見這副模樣,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是為了自己的母后而來,可他如今見不到宋寒時,自然只能來找春兒。
見這麼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他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不過一個小小妃子,哪里來的本事縱一個帝王?
歸結底還是父皇的錯!
只是這些事春兒也有參與其中,宋回如今見不到宋寒時,便只能來質問,“你到底是不是足了父皇與母后之間的!”
聽到他這話,春兒立刻就有些惶恐和茫然,“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妾是皇上的貴妃,自然是皇上的人,何來足一說?”
宋回聽不懂的話,“可我母后才是父皇的妻子,父皇的寵應當是一個人的,是你在搶奪!”
他不知道什麼貴妃,什麼皇上的人,他只知道他的父皇應該是他母后一個人的。
“你先前不是答應過自行出宮嗎?為什麼還待在這里?”
春兒垂下眼眸,似乎有些無奈,也有些難過,“妾也曾經想過要出宮,只是……”
說著,看了一下自己腹部的方向,忽而忍不住垂淚,“小太子天潢貴胄,不會明白的。”
宋回像是看出了什麼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你有孕了?”
他后退一步握了拳頭,臉上滿是憤慨,“你們欺人太甚!”
春兒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想要和他解釋,臉上滿是無奈又有些愧疚,“妾請求太子殿下,千萬不要對外說,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反倒對皇后娘娘不利!妾知道皇后娘娘厭惡妾,但妾始終將皇后娘娘當作自己的親姐姐一般看待,還小太子能夠保守!”
宋回卻只連連后退。
他越是看這副可憐兮兮的神,就越是為自己的母親到不值和憤怒。
……春兒竟然還有了宋寒時的孩子!
那就說明他們兩個之間早就已經暗度陳倉,而不是那幾天之前才有的,!
宋回雖然年紀尚小,可該懂的事也都懂了,才幾天的時間怎麼可能診斷出有孕,定是很早之前就有了!
這般想著,他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氣勢洶洶直奔宋寒時的寢殿,臉上就只差寫著怒火這兩個字。
那些宮人自然是不敢讓他進去,更何況宋寒時現在并不在宮殿之中。
宋回無功而返,冷靜下來之后,又打算去找春兒,只是才到的宮門口,卻聽到那些太監和宮們竊竊私語著什麼——
“你們聽說了嗎?那些大臣們在朝堂之上都在彈劾皇后娘娘呢!”
“為什麼?皇后娘娘不是功臣麼……”
“雖是功臣,卻也在蕭國待了十年,誰知道這十年發生了什麼?你還不知道吧,朝中派出去在蕭國的探子全都被暗殺了,只有皇后娘娘安然無恙地過了十年,還帶著一個小太子滿載榮譽歸國……”
“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很有可能?”
“噓!這話可別到說,是要殺頭的!”
“那人的臉立刻就嚴肅起來,四周看了幾眼,低聲音道:那小太子的份豈不是也很……?”
“誰知道呢!現在貴妃娘娘也有了孕,這說明什麼?說明皇上怕是也有了想法……”
“唉,畢竟十年了,人心難測,皇后娘娘離開時忠心耿耿,誰知道現在的皇后娘娘,還是不是那般忠肝義膽……”
“若是這些懷疑都是真的,那皇后娘娘怕是……”
“噓!快別說了!你也想到時候被殺頭嗎?”
“……”
聽到那些話,宋回下意識地攥了拳頭,臉難看至極。
他又想起方才春兒與他說的那句話——=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反倒對皇后娘娘不利!
有了孕為何會對母后不利?
宋回閉著眼睛有些痛苦地后退幾步,這些傳言又是真是假?
自從歸國之后,他和夏倚照住在那金碧輝煌的供電之中,吃穿用度都是用最好的,可他不快樂。
先前在蕭國時雖然質條件比不上如今的一切,可他那時在夏倚照臉上看到的是生機與永遠堅持下去的韌,現在全都沒有了。
宋回越想越生氣,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已經到了門口的時候又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他知道事的癥結并不在春兒上,即便是把怒火轉移到上又能如何?他們這些人就是想要置母后于死地!
加之罪何患無辭!
想著,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起來,憤怒中開始滋生出騰騰的殺氣。
不過才九歲多的孩子,緒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能夠被挑起,也容易被人利用,尤其是當他的弱點昭然若揭的時候。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保護自己的母親,不管用什麼方式。
宋回只能夠回到東宮,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里面,提筆寫下一封信。
他和蕭嶼之間有一個,若是他遇到什麼連母后都解決不了的難事,他便用蕭嶼教給他的方式與他聯系。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便被巧前來的慶忠公公給抓了個正著。
宋寒時知道了南沁殿發生的事,讓他過來看看宋回,卻不曾想到宋回正在給蕭國皇帝寫信。
看到他信上寫的容時,慶忠公公大驚失。
*
朝堂之上。
皇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丞相不由得加重了聲音,宋寒時這才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
“先前皇上突然出兵將沾鹿林的山匪全都剿滅,是江山社稷的一大福音,但也因此激怒了魯國……”
宋寒時聽著他的匯報,神緩緩凝重。
沾鹿林原本就是宋國的歸屬地,那一片地勢險峻形最好的防線,只是這麼些年一直被宋國放棄,不僅僅是因為山匪世代盤踞且地廣人稀的原因,更因為他們的敵對國魯國一直在那片地方的邊界線外駐營。
上一次的流民事件跟他們也不開干系。
只是這些話宋寒時并未與朝政大臣言明,聽著他們的進諫一言不發。
丞相有理有據,自然是引起了一片附和,在宋寒時的治理下宋國早就形平衡的勢力對壘,互相制約,這些年來宋國大力發展經濟與軍事,早就不是原來那個在先帝的治理下支離破碎面臨亡國的彈丸小國。
“……若是此次我們能一鼓作氣將沾鹿林以北、分界線外的鹿城給奪回來,那麼勢必會大漲士氣,也是向全天下的人召告且警醒某些虎視眈眈的人!”
他說完后,宋寒時的眸子便沉了下來,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讓人捉不他的態度。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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