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步霄連了兩支煙,覺得自己被愧疚一點點撕扯、啃嚙,慢慢吞噬得皮不剩,那種滋味很不好,愧疚是他最害怕的覺。
他這才又明白了一次,自己這人的脾:從不冷靜,貪圖樂,抑太久的一旦釋放,他就會沒有理智,徹底放縱自己跟著心走、跟著走。
但凡他曾把今天將要面臨的這樣一幕放在心里,他就可以愧疚一點,如果他在魚薇對自己告白那天,選擇按兵不,等著侄子回來再解決,現在完全不必要因為自己和魚薇的兩相悅而對第三個人愧疚的。
步霄指間拈著香煙,塞進里輕輕吸了一口,吐煙圈時卻忽然又出了自嘲的笑容。
他在這兒后悔什麼呢?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不說,這事兒再重來一遍,他照樣還是會吻下去,他就是個不計后果、肆無忌憚的人,而且那小家伙的告白實在猛了點兒,就是現在再讓他聽一遍,他都不了。
他忍耐了很久,終于按捺不住,去吻一個自己深并且也深自己的人,難道不是很正常麼?如果聽了那種話還磨磨唧唧的,說要等等,那本不是個爺們兒,弱了……
步霄斂了斂雙眸,表嚴肅地捻滅了香煙,再次走回病房時想著,他最看不得就是小徽傷心,如果讓他傷心絕,不如把他的火點了,讓他沖自己撒一頓火,打自己一頓消氣,瞬間的信任崩潰帶來的被背叛,總比慢吞吞地讓他難、痛苦要快一些。
當晚他做了這個決定,但顯然無法預計后果,在病房里看著步徽睡著,步靜生在加床上也睡著了,他跟大嫂又理了一下撞車的事,他第一個先通知的人,就是姚素娟。
“什麼?你明兒就要跟老爺子坦白?”站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邊,姚素娟瞪大了眼睛,低聲音:“怎麼這麼急,我還想幫你再多打幾天的邊鼓,在老爺子那兒先約約點風聲,你明兒這麼一個炸彈扔過去,咱家不得死呀?”
步霄低頭很無奈地笑笑,只能說實話:“小徽也喜歡。”
姚素娟的表在那一瞬間凝滯住了,怔怔地著老四,看他不像是開玩笑,心里咯噔一下,難以控制地心慌起來。
步霄把大概況都跟姚素娟說了一遍,大嫂聽著聽著,表越來越凝重,最后蹙著眉道:“你是趁著小徽不在,把人給撬走了?”
“那能撬麼?”步霄倚著窗戶框,嘆了口氣,慢慢說道:“兩相悅招誰惹誰了?”
“可是在小徽眼里,不就是這麼覺得麼?”姚素娟急得汗都從領里冒出來。
“那也好,讓他全怪我吧,不要怪不該怪的人……”步霄朝著窗外不怎麼好看的夜景去,只看見一片漆黑的樹影。
“我知道了,你是想有的沒的全自己一個人給攬了!”姚素娟忍不住心慌,連眼皮都跳起來:“你這樣有什麼好?小徽生氣了,跟你鬧起來,家里不知道要什麼樣子,不是我說你,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怎麼就不能忍一下,弄現在這樣,想好好坐下來談談,都沒轍了!”
步霄腆著臉笑了一下,笑得有點無賴又有點求的意思,沖說道:“嫂子,明天家里就全靠你了,幫我一把……”
姚素娟重重地嘆氣,聽他這麼拜托自己,一時間生氣都沒撒火,還真不知道小徽喜歡魚薇的事,之前也就是開兩句“娃娃親”那種無傷大雅的玩笑,主要還是想讓魚薇帶著小徽在學業上上進的,誰知道兒子私底下不吭不響地都追人家姑娘這麼久了,被拒絕了還沒放棄。
叔侄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偏偏還喜歡上同一個人,姚素娟想著,眉擰得打結,上罵老四,可是明天家里真的起來,老爺子嗷嗷直,怎麼可能不管?
“就不能再晚幾天?”姚素娟想使個緩兵之計,但想了一會兒什麼主意也沒有。
“再瞞下去有什麼意思?”步霄最后一句話落定:“就明天了。”
這天晚上,步霄回到無寶齋,在睡前又接到了魚薇的電話,聽見溫的聲音,他頓時就安定了。
他說過為了可以上刀山下油鍋的,此此景還遠遠稱不上煎熬,步霄什麼都沒跟說,只說小徽沒什麼大事,讓早點休息,第二天,他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后,開車回了家。
步徽很快就會從醫院回來,畢竟他傷勢本沒什麼大礙,自己在他回來之前,能讓老爺子的炮仗炸完就算好的了。
在院子里停了車,摔上車門,步霄大踏步地朝前門走,進了客廳,果然看見姚素娟和樊清都坐在沙發上,神不安地看著自己,大嫂言又止,神憂慮,步霄笑著對兩個嫂子挑了挑眉,說道:“我上去了。”
目送著老四上了樓,姚素娟心慌地坐在沙發上,等著熬過去這暴風雨前的寧靜。
老爺子的房門敞開著,步霄毫沒猶豫地走了進去,看見老父親正坐在椅上,膝上蓋著氈毯,欣賞著窗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他喊了一聲“爸”,步老爺子聽到他的腳步和喊聲,背影猛地一怔,隨即慢慢地轉過椅,看著一大清早,突然帽整齊地出現在自己屋里的老幺。
“這麼早,你個小兔崽子就來了……”步老爺子心里頓生疑竇,冷哼道:“你又闖什麼禍了?”
步霄走到沙發上坐著,姿勢還算恭順,抬眉朝著老爺子說道:“我沒闖什麼禍,就是來跟你坦白個事。”
“坦白什麼?”步老爺子蹙著眉。
步霄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明亮,神認真地說道:“我和魚薇了。”
步老爺子的神在聽見兒子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猝然僵住,僵得猶如一棵枯死的老樹,如鷹一般犀利的眼眸里閃出,明顯是覺得自己聽錯了,扶住拐杖,面沉,前起伏地緩了緩氣,問道:“你說什麼?”
“前幾天我說我有朋友了,就是魚薇。”步霄吐字很慢地又重復了一遍。
“你,你說誰?”步老爺子像是一口氣要不上來一般,激地問道。
步霄面不改地,把那個名字很鄭重地說了出來:“魚薇。”
“你,你……”步老爺子瞬間覺得自己氣管被兒子掐住了,怎麼都不來上氣,字都是一個個往外蹦出來的:“跟魚家丫頭?”
“嗯。”步霄看見老爺子果然跟自己預計的樣子一模一樣,知道該捂耳朵了,這炮仗已經被自己點著了。
樓下坐著的姚素娟和樊清忽然聽見樓上發出老爺子盛怒的喝斥聲,接著“咣啷”一聲,是摔碎茶杯的聲音,兩個人都是一激靈,覺得心驚跳的,旁邊嬰兒車里的龍龍突然大哭起來,樊清趕把他抱在懷里,哄孩子的時候,姚素娟一咬牙,朝著樓上走去。
大嫂上樓后,樊清把龍龍哄好了,看著孩子又睡了片刻,老爺子震天響的大嗓門還在像吃了火藥一樣罵老四,什麼“傷風敗俗”,什麼“放無恥”,什麼“跟小輩兒搞男關系”之類的老詞兒都被罵出來了,樊清重重地嘆了口氣,心里知道今天家里是別想太平了,還不知道老爺子什麼時候能接這事,正好丈夫洗漱好了、下了樓,走過來問出什麼事了。
步翾聽把事代了一遍,頓時一愣,蹙眉道:“四弟跟那個小姑娘?了?”
樊清點點頭,就聽見丈夫嘆了口氣:“唉,不是我說,咱爸這老思想真的是太封建了,我看這兩人般配的呀,不過夠老四喝一壺的了,不知道得訓到幾點。”
丈夫說完,就上班去了,樊清看他樣子還輕松的,聽他說老爺子就那個脾氣,早晚會好的,也就吃了顆定心丸,果然老爺子只是大嗓門地嚷嚷了兩個多小時,后來一樓就聽不見他罵老四的聲音了。
但是時間比預想的要久很久,午飯都擺出來了,樓上的三個人還沒有要下樓吃飯的意思,樊清上樓去通知開飯的時候,有點忐忑地推開了老爺子的房門,果然看見父子二人都各自氣場凜冽地坐著,形像是對峙,大嫂在邊兒上相當伶俐聰慧地打邊鼓,大致上都是向著老四,在給四弟說,也在勸老爺子消消氣。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步老爺子面沉,悶不吭聲了一會兒,突然問出這個問題,聽上去語氣多了幾分疲憊,興許是氣了一上午累的。
“還能怎麼打算,等畢業了,結婚生孩子。”樊清聽見老四的聲音,意外的很正經:“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家麼?我現在想家了,對象是,你就不同意了?”
步老爺子氣得轉臉一哼,說道:“我一直把魚家丫頭當孫疼的,你是我兒子,你讓我怎麼一下子接?!你把事給我說清楚,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那孩子怎麼也不像是個會想那種事的人,難不當初人家小姨找上咱們家的時候,你跟就說不清楚了?”
步霄聽見老父親的話越說越離譜,怎麼罵自己他都兜著,扯到魚薇上了,他不免有點生氣,冷聲道:“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上了大學之后,是我死皮賴臉地追的,能答應我,是我燒了高香了,老頭兒你罵我就行了,說算怎麼回事兒?”
步老爺子的火苗噌地又躥起來老高,被姚素娟勸著,才在椅上重新坐好,罵道:“你,你看看你,你還要不要點兒臉?!”
樊清看這一幕,知道一時半會兒沒人吃得下飯了,又看見大嫂給自己使眼,只好退了出去,把門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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