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現按住手的同時,說了那句話,大概是一心無法二用,指節始終扣著的手腕。
兩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下意識地對視。那一瞬間,梁現看見明姒羽似的睫微垂,極其快速地眨了一下。
他反應過來,松開手。
指尖卻仿佛還殘留著剛才的。纖瘦的腕骨上,好像只有薄薄的一層。
意外的很。
拍賣仍在進行,舉牌價聲不斷。唯獨這里陷了短暫的寂靜。
有好一會兒,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明姒緩了緩,右手握住左手腕輕輕/挲,側眸看著他,“耍流氓啊?”
梁現無言片刻,忽然笑了。他手肘撐上桌面,側靠近,聲線得有點兒低,“你對我,防備心是不是太重了點?”
上次在西郊俱樂部,昱拉的手臂不讓上車,也沒見罵別人流氓。
“誰讓你不正經呢。”瞥他一眼。
這人跟哪個孩子說話,都是眼帶桃花的模樣,中學那會兒就是。自然不會著他的道。
梁現換了個坐姿,靠著椅背開長,漫不經意道:“你又知道了?”
他是劍眉星目的長相,偏生桃花眼形狀完,沖淡了幾分正經。以至于即便本人沒這個意思,目也像在調/。
何況薄的男人,寡。
不說話,目卻在他臉上流連,似乎在醞釀措辭。
梁現看出來了,勾了勾角,“找不到證據支撐,所以打算靠面相學分析?”
明姒瞪他一眼,把拍品名冊豎在眼前擋住臉,不理會他的調侃。
梁現卻手勾住名冊的邊沿,輕輕往下一搭,就是不讓如意。
“干什麼?”明姒的眼睛從名冊后面出來。眼尾上挑,形狀十分漂亮,淺褐眼珠被頭頂的燈一照,燦若琉璃。
“記得留個地址,過兩天我讓人把針送來。”他收回手,又靠回了椅背,眼皮微垂。
倒是沒再說其他。
明姒覺越來越不清他的腦回路。猶豫片刻,放下名冊,輕輕敲了敲桌面,“梁現。”
他側眸瞥過來。
“你不覺得最近自己很奇怪嗎?是不是該找個地方看看。”誠懇建議。
梁現瞥一眼,淡定道:“我很正常。”
“又是給我打錢,又是給我拍針,我有理由懷疑……”明姒停了停,目將他上下打量,毫不遲疑道,“你想泡我。”
這話說出口,已經做好了跟他杠上的準備。
誰知,梁現卻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下。
“你就當是這樣吧。可以福利,又不用履行任何義務,多好。”他挑了下眉,笑意不減,“要麼我們反過來試試?”
明姒想把名冊拍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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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明姒收到了那枚飛鳥紅寶針,一起送來的,還有梁現那晚拍下的印度獵鷹玉鐲。
大概在外人看來,是真的有種要泡的架勢吧。連跑的助理眼中,都閃爍著的八卦之。
臥室里,明姒托著腮,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盒子。黑絨的禮盒,中心鑲了一顆鉆,如同拍賣會那夜,大廳中璀璨的燈。
忽然想起,被梁現握住手腕的那刻。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握住手腕時給人的覺也十分奇異。明姒無意間對上他的視線,霎那間,腦海里快速而短暫地跳過一個念頭——
面前的這個人,不是的發小,不是的冤家,而是一個男人。
察覺到這一點,再悉的人,也變得陌生了。
心弦像是被輕輕撥了一下。明姒有那麼一瞬間的無所適從。
再后來,梁現承認自己想要泡。不過話里話外,卻沒有幾分認真的意思。
明姒眉頭輕擰,覺越來越想不通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明明對沒有意思,卻會來接,給買玉鐲和針……可別說這位大爺是在學習做一位模范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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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找人核實過了,俞老先生的私人拍賣晚會,梁現的確是和明家那位大小姐一起去的。”
京弘集團總部,副總裁辦公室。
梁進宇看著辦公桌上那三張排開的照片,眉頭鎖。
他對面,形瘦小的男人繼續匯報著,“看起來,明小姐是他帶去的伴。”
俞老先生的私人拍賣會,邀請誰不邀請誰全看他的個人喜好。梁進宇并沒有為這個心生不平。
他的目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手指點著男人的側臉,“我最近聽見一個傳聞,說是梁家和明家有意聯姻。這種節骨眼上,他們兩個一起出席晚會,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這明擺著是一道送命題,瘦小男人不敢說出那個答案。
他咽了口口水,斟酌道:“梁現和明家那位大小姐是青梅竹馬。或許他們只是關系要好,剛好一塊兒去了。”
傍晚時分,夕照進了辦公室的大片落地窗,落在灰的地毯上,慢慢向辦公桌攀巖。
梁進宇站的地方,恰好將影分割開來。他背后是暖融融的橙夕,眼眸中卻霾布。
半晌,他提起角笑了一下,“希如此。不然,我就很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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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總,這是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午有個投資會,需要確定接下去的投資項目。下午是《長安夜話》的項目頭會,主要討論劇本改編問題。”
梁現接過陳助遞來的平板,眸在上面輕輕一掃。
“知道了。”不過片刻,他就將平板遞了回去。
陳助理雙手接過,“那梁總,我們差不多可以去會議室了。”
梁現一只手搭著座椅扶手,起時略微整理了一下擺。他今天穿了件灰西裝,領帶打得一不茍,往那一站,肩寬長的模樣,十分養眼。
陳助理收好資料跟在后,偶爾抬頭一他的背影。
共事這麼久,這位梁總在他的眼里像養尊優的大爺,像氣質上乘的男模,像英俊瀟灑的大明星,就是不像運籌帷幄的總裁。
雖然他現在正在cos總監。
總之,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太干正事兒。
電梯下行到會議室樓層,梁現邁開長走了出去。
迎面來了幾個公司的職員,陳助理看見們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地追著梁現不放。
而這位大爺則充分展現了一位紈绔子弟的良好修養,他停住腳步讓們先過,桃花眼微微一彎,還朝們輕點了下頭。
職員們明顯晃了晃神。
陳助理則開始認真思考,這京弘影業里到底是來了位總裁,還是位禍水。
“梁總!”會議室門口,副總監熱絡地打招呼。
梁現不咸不淡地點了個頭,率先進了門。
今天是梁現就任京弘總監以來的第一個重要會議。影視總監這職位說起來不算高,但要看誰來坐。
梁大爺坐在那兒,在座的高管們即便某些權力比他大,也不敢造次。
這會兒,梁現正在看副總監遞上來的投資計劃書,安靜的會議室里只有紙張翻的聲音。
幾位高管私下里悄悄遞了個眼,莫名覺得有些不安。
其實這位太子爺并不難相。
他似乎對于被放逐的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不對任何人的工作指手畫腳,也很手影業的日常運轉。
這幾天,他一直安安心心地在總監辦公室里當吉祥,渾上下都寫滿了散漫。
所以,不安什麼的……應該是錯覺,錯覺。
高管們剛平心中的忐忑,就看見梁現將手中的策劃書一放,不不慢道,“這些項目,我認為一個都沒有投資的必要。”
他聲線和緩,在偌大的會議室響起,卻像平地炸/開的驚雷。
“這……怎麼會呢!”有人驚訝地出聲。
四個項目,居然全給否決了?
其他高管也急了,副總監率先開口,“梁總,您要不再看看?《飛天》這部劇的導演和編劇是岳峙老先生,演員陣容也非常豪華,還有……”
“《飛天》的問題最大,”梁現支肘側頭,手指在投資計劃書的封面輕輕點了點,“冒著大風險啟用這樣的主演,萬一不等劇播出,丑聞就按不住了,京弘投出去的錢豈不是打水漂?”
在他說到“主演”兩個字的時候,陳助理的心就猛然沉了下去。
《飛天》的確是一部大制作電影,不說別的,“岳峙”這兩個字就是票房沖擊年度冠軍的保障。但同時,這部電影也有個致命風險——兩位當紅主演和另外一位配角,都不是那麼干凈。
丑聞一旦出,他們面臨的就是演藝生涯的葬送,投資者自然也本無歸。
問題是,這事兒只有數人知,且消息已經被總部那位梁副總按了下去,預備等電影殺青時再放出。
梁現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現在說不投資,不就等于避過了這個陷阱嗎?
會議室里冷氣十足,陳助理卻只覺得腦門不斷地冒出熱汗。
“這……主演有什麼問題嗎?”另一名副總監一頭霧水。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有幾個人跟他一樣滿臉寫著懵,也有幾位高管坐在那兒一言不發,神卻更近似于……尷尬。
梁現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他將投資計劃書拿起,往前一扔,姿態占盡了決策者的傲慢,“還有其他項目的資金鏈問題,我就不說了。京弘是在做投資,不是做慈善。明擺著是賠錢的電影,我為什麼要投?”
投資計劃書“啪”得一聲,落在會議桌上,像是隔空打來的響亮耳。
不高管們的臉漸漸漲紅。
反觀梁現,卻仍是一副隨和散漫的模樣。
他手肘擱在會議桌上,視線掠過在座眾人,眸中笑意加深,“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重新提投資計劃書。希各位能夠謹慎思考,免得將來引咎辭職,連退休工資都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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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說完這幾句話,便不再給高管們一個眼神,兀自起飄飄然離去了。
他今天穿的是件灰西服,本該是嚴謹穩重的,卻因為他上的那種氣質,愣是給人一種隨意不羈的覺。
但從此往后,誰也不會再將他當作游手好閑的二世祖了。
這是個假的紈绔。
散會之后,原本已經投靠到梁進宇陣營的某位副總監,私下里找到陳助,“不是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嗎?現在我們要怎麼辦?下午的頭會還按不按原計劃……”
他早早地站了隊,為表忠心,凡事都沖鋒在前,現在懊悔不迭——誰知道梁大爺不是盞省油的燈?
陳助理夾著公文包,苦笑了一下,“還按什麼原計劃,人家都看穿了。”
再不識相下去,結局就是卷鋪蓋滾蛋。
人家大爺今天來這麼一手,就是明擺著告訴你——他就算被貶進泥里,收拾你一個小角也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