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霍渠想, 他又開始犯病了。
只要清歡一這樣眼里帶笑的看著他, 他就會呼吸不暢,連腦袋也會變得暈乎乎的。
結上下了,霍渠為了逃避那道如影隨形的目, 下意識的就低頭猛地喝了一口面湯。
“嘶——”牛面是剛出鍋的, 一層薄薄的油花將熱氣隔在了下面,雖然沒有冒熱氣,但實際上熱度卻不低,霍渠被燙的不輕, 生理的淚水一下子就冒了上來。
郁清歡被他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傾住了他的下,關切的道:“張開,我看看燙什麼樣了?”蹙眉問道:“急什麼?了?”
霍渠搖搖頭,抬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乖乖的張開了。
店里的線并不是很好,再加上郁清歡正好背,本什麼都看不清,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低了子,湊近了霍渠的臉。
郁清歡的五中,眼睛長得格外好,瞳仁黑亮、眸水潤,在燈的映襯下閃閃的發著,漂亮又人。
霍渠覺得自己口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一般,撲通撲通直跳,那猛烈的勁兒,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嚨里也變得無比干,哪怕不停地吞咽,也無法緩解半分。
一猛烈的想要、親近這個人的沖驟然從心底涌了上來。
他盯著郁清歡的眼睛,目逐漸變得灼熱起來。
“舌尖都紅了,”郁清歡太擔心霍渠了,以至于本沒有注意到他神的變化,自顧自的道:“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燙壞,我等會帶你……你干什麼?”
郁清歡本能的往后一閃,疑的看著忽然出手的霍渠,面十分怪異。
剛剛……霍渠是想要手打他?難道是在報復自己剛剛看他笑話?
想到這里,他哭笑不得的彈了一下霍渠的額頭,道:“小心眼,笑你一下竟然還想要手!還是燙的輕了!”
見霍渠抿看著自己,倔強的坐在那里一言不發,郁清歡以為自己真的把他惹了。
只好俯下-湊過去,無奈的道:“行行行,我錯了,讓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霍渠溫暖的手指已經輕輕上了他的眼睛。到外力刺激,郁清歡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然后,一片黑暗之中,他聽見霍渠的喃喃,聲音雖小,一字一句,卻清晰的傳了他的耳朵。
霍渠說:“清歡,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漂亮。”
郁清歡的腦袋嗡的一聲,心跳瞬間失衡。
在心里默念了好幾次“霍渠什麼都不懂”,才勉強住躁的心神。
有些心虛的拍開霍渠的手,沒好氣的道:“什麼漂亮不漂亮的,趕吃飯!”
“喔。”霍渠委委屈屈的拿起筷子,失落的低下了頭。
清歡不喜歡自己這樣說他呢……
“給。”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郁清歡冷冷的聲音,他抬起頭,就見郁清歡將面夾到了一個小碗里,推到了自己面前,“吃吧,這次別燙到了,吃完了跟我說。”
郁清歡用的是裝蘸料的小碗,僅有半個掌那麼大,哪怕霍渠不會用筷子,也能到里。
不知道怎麼的,看著仍舊冷著一張臉的郁清歡,霍渠忽然沒那麼忐忑了。
“嗯!”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端起那一小碗面,往里了一大口。
是甜的。
吃過飯后,郁清歡便打算送霍渠回家,起戴手套的時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抬頭問他:“你有給你家人買過手套嗎?”
霍渠茫然的搖了搖頭,“沒有。”
他們家的人手都不涼啊。
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郁清歡了手上的手套,道:“送禮在很多時候,并不是因為收禮的人需要,而是因為送禮人的心意。”
霍渠聽得懵懵懂懂,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郁清歡只好往簡單了說:“比如說你送我一條圍巾、一雙子什麼的,我其實并不需要,但還是會因為你想著我而開心。”
這下子,霍渠終于聽懂了。
他點點頭,靦腆的笑:“那我要給他們買手套。”
雖然霍渠在家的時候大多像個形人,但家人們對他的好他卻一直都看在眼里。他以前從不知道送禮還有這樣的含義,多虧了清歡,他又學到了一樣了不得的東西。
郁清歡沒有走遠,就近找了一家禮品店,幫霍渠挑了四雙手套,一直將他送到家門口,這才轉離開。
霍渠進門的時候,霍家人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見他回來了,紛紛抬頭看過來——
“三兒,玩的開心嗎?”
“哎呦,我們家三兒也是有夜生活的人了啊。”
…………
霍渠沒聽懂,也就不吭聲。站在那里,在霍家人驚奇的目中,從包里掏啊掏,掏出了四副手套。順著沙發,從左到右,給他們一人發了一雙。
“三兒,你這是……”霍夫人抖著手,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霍渠,生怕自己會錯了意,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霍渠抿笑,“清歡說,送的禮時,重要的不是禮本,而是我的心意,我想讓你們都開心。”
霍夫人捂著,猛地撲到了霍父懷里,眼淚控制不住的直往下淌。
這麼多年了,從未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如果可以,寧愿的兒子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也好過做一個自我封閉、不懂生活和人世故的天才。
好在,現在的兒子終于慢慢恢復了正常,懸了二十多年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郁清歡回到家,剛剛打開門,就被于鑫迫不及待的拽了進來,“我說祖宗,你去哪里了?電話也不接!不是說好了約趙睿導演見面嗎?人家都等你好幾個小時了!”
郁清歡愣了一下,“我電話沒電了,見趙導演?現在?”
難道不應該雙方提前約好一個時間,然后再見面嗎?怎麼覺這程序有點不對。
“是啊!”于鑫推了他一把,拉著他快步走進了客廳,“趕過來打聲招呼。”
見到趙睿的第一眼,郁清歡被嚇了一跳。
這個人實在是太瘦了,幾乎到了皮包骨頭的地步。手腕的骨頭凌厲的凸在外面,像是山峰上嶙峋的怪石,幾乎要扎破皮。
聽到郁清歡回來,他勉強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朝這邊看了一眼,目黑沉沉的,泛著一死氣。
“郁清歡?”趙睿聲音沙啞著開了口,目仔細在他上轉了一圈,隨即嗤笑一聲,“你不合適。”
這還是郁清歡第一次被人看了一眼就說不合適,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好奇。在趙睿對面坐下,問道:“為什麼?”
“你這個樣子……”趙睿垂下眼:“哪怕化再濃的妝,也不像是擔憂妹妹的哥哥。”
郁清歡的心臟重重一跳,一下子便抓住了他話里的重點。
一個把妹妹當寶貝的哥哥,在知道妹妹發生了這種事后,一定是憔悴且頹廢的,而不是像他這樣,看起來健康又有活力,他的形象是他演這部電影的最大障礙。
見他聽明白了,趙睿又道:“劇本你既然看了,就演一段你給我看看。”說著,翻開劇本,隨手指了一段。
郁清歡低頭一看,他選的正好是哥哥趙清平得知八歲的妹妹趙清安被強-的場景。
劇本上只有簡簡單單幾句介紹,但郁清歡卻知道,想要演好這場戲并不容易。
趙清平一定是憤怒、心疼又絕的,然而面對還在手室的妹妹,他又不得不抑住自己所有的緒,死死撐著。
這種緒的抑、控制和轉換,最考驗演員的演技。
他深吸一口氣,垂眸醞釀了一會兒緒,再抬起頭時,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臉上的因為巨大的憤怒而恐怖的扭曲著,牙齦咬的咯咯作響,眼底寫滿了刻骨的仇恨和絕。
他的妹妹才八歲,可卻遭到了這樣殘酷的事!如今還躺在重癥監護室里沒有出來。
以后怎麼辦?醒來之后要怎麼面對這個世界?還能不能恢復從前那副活潑可的樣子?
這一連串的問題幾乎要把他瘋了。他像是一頭走到絕路的野,紅著眼睛,拼死想要找出一條生路,卻怎麼也找不到。
可當他的目凝聚在某一點時,所有的瘋狂便頃刻間一掃而空。
趙睿聽到郁清歡極力抑又克制的聲音,“安安乖,不要怕,哥哥一定會幫你把那個人找出來!”
他的眼圈倏地紅了。
“可以了。”他抬手打斷了郁清歡的表演,聲音刻板無起伏,“合同我已經帶過來了,我們可以馬上簽約。但事先說好,我窮,沒錢給你太多片酬,這部電影的制作周期最多也就一個半個月,工作強度非常大,你要確定這些條件你都可以接。”
“可以。”郁清歡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頭。
接近兩個月高強度的工作,正好涵蓋了春節,哪怕在劇組里,也比一個人過要強。
兩個人一拍即合,當即便簽了合同,看的一旁的于鑫目瞪口呆。
回過神來一把搶過合同,當瞄到片酬那一欄寫的那六位數時,若不是有這一撐著,恐怕當場就要暈過去。
八十五萬!還是稅前!
哪怕郁清歡只是個新人,這個價格也太坑人了!
于鑫頓時像是一只脹了氣的河豚一樣,氣鼓鼓的對趙睿道:“趙導這麼節約,怎麼不干脆自導自演算了!我看你這形象簡直太合適了。”
趙睿聞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是很想,但是我這輩子都演不出跟溫暖有關的覺了。”
于鑫一愣,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七八糟的!”
趙睿垂下眼皮,“我的妹妹就是劇本中的小孩,唯一不同的是,死了。”
36、36 ...
趙睿走了很久之后, 于鑫還一直在愧疚。
他一會兒坐、一會兒站, 不安的在屋子里轉來轉去, 糾結的問郁清歡:“清歡,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這……你說我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道歉啊?”
他本就沒想到,《橙黃》竟然是據趙睿的親經歷改編的,還以為他那副落魄的樣子是故意效仿頹廢青年呢。若是事先知道這個事, 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用人家的傷心事開玩笑。
“沒事, ”郁清歡安他, “你也不是故意的, 趙睿不會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