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自然敢跟顧婉音提起，甚至也不許府裡的人提起。

這件事自然沒瞞著其他幾個丫頭，只是瞞著顧婉音。幾個丫頭不得抱頭痛哭了一場。又有人來問是不是先買口棺材裝殮了，等這幾日過了再尋個好日子下葬。丹枝便是和幾個平日裡跟素琴遙遙的丫頭親自替丹枝裝殮。

然而棺材卻是不好買——這會子且不說兵荒馬人仰馬翻的還不敢出門去買東西，就是之後怕也是艱難：平白死了這麼多人，棺材怕是供不應求。

丹枝最後做主收拾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出來，將素琴收拾妥帖了，弄了個簡易的靈堂，移過去放了。新裳倒是有，正好做夏天的裳還沒來得及上。丹枝親自給素琴洗了一遍，又整理了妝容，末了取來一隻足有二兩重的金釵，給素琴在墨雲般的鬢髮上。這隻金釵是顧婉音賞的，分量十足，金燦燦的。一來給素琴做個念想，二來也算是陪葬，不好太過寒酸了。整個過程裡，丹枝的眼淚抹了又淌下來，最後眼睛都是腫了桃兒一般。可饒是如此，一想到素日素琴那副樣子，那眼淚仍是止不住。

其他幾個丫頭也是這般的景。各自從自己的妝奩裡挑出了最貴重的東西來陪著素琴去另一個世界。

幾個丫頭守著素琴的哭了一回，誰也不覺得害怕，只有不捨和對那些殺害了素琴的人的怨恨。

丹枝咬牙切齒：“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下去的那個手！真是殺千刀的王八蛋！來日不得好死！”更是暗恨自己當時爲什麼沒能再多殺兩個人？也算是個素琴報仇了不是？

哭過之後幾個人卻也不能一直守著，只得又回來伺候顧婉音。丹枝囑咐其他幾個：“這事兒不僅不能說，就是在世子妃跟前悲傷也不能一兒，若是世子妃問起素琴，就說傷了，養著呢。等世子妃況好些了再說。”

其他幾個俱是點頭，然後各自去抹了臉又敷了眼睛，收拾妥帖了強打了神依舊該做什麼做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還是驚嚇得厲害。顧婉音最後到底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丹枝看了一回，也沒敢驚了，只讓碧梅好好守著，接著去理府上那些爛攤子。

直到天亮。日近正午的時候，外頭終於是一兒聲響也沒有了，大街上幾乎沒有人行走，還有些倒在路上，也沒人去收斂。到都是跡和火燒過的痕跡，看著十分淒涼。鋪子自然是誰也不敢開了，往日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便是杳無人煙起來。

丹枝看著這形，也沒敢讓府裡的人出去。還有那些臨時進鎮南王府來避難的人，也都沒有人敢出去。

丹枝吩咐廚房煮了些粥，蒸了些饅頭，分與那些人果腹。一時間那些人自是恩戴德，有磕頭的，有說好話的，俱是對鎮南王府的讚歎。後來又聽是太子妃的母家，更是對太子也是讚歎起來——倒是誰也沒提顧婉音，丹枝也吩咐人不許多說。只管往太子上說。

跟著顧婉音，漸漸的也是明白，什麼樹大招風。這個時候，不吭聲不顯眼，以後說不定纔會好。若是風頭太勁，豈不是招人妒恨？

周瑞靖一直沒有再回來，不過卻是派了幾回人回來傳遞消息。

用過午飯後，外頭街上突然有了敲鑼的聲音，敲一聲，便是有人喊：“秦王叛。已被太子鎮，秦王已經逃出京城，餘孽黨羽俱是抓獲，百姓們可放心！各大藥房醫館免費治療傷病，又傷者，速速前往！房屋損毀無家可歸者。先前往應天府衙門！”

隨著敲鑼聲漸漸行來，又漸漸走遠，街上終於有了一兒活泛。許多人從家裡走出，或是從藏的地方出來，忙不迭的去尋家人。一時間呼喊聲，痛哭聲，此起彼伏混一團，比起之前叛時候更是淒涼幾分，讓人看了聽了，止不住的辛酸。

丹枝便是開門放了那些進府避難的人出去，走的時候，那些人不得又是千恩萬謝一番。只是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鎮南王府裡的傷來——府裡也是死傷了不的。

丹枝到二門口看了一眼便是倒吸一口涼氣來——二門守得也是不容易。

再接著便是說起了二房那邊人有人闖過來的事，丹枝覺得蹊蹺——二房現在可是沒住人的。二太太和周瑞明等人早就搬走了，而近日二老爺在族裡的施下，也是帶著陶氏搬走了。二房如今除了一些守院子的奴僕之外，再無他人。

結果調查了一番之後，卻是將丹枝氣得夠嗆——竟是二老爺開了門，親自帶著兵丁進了二房府裡！又帶到了小角門這裡！

丹枝半點不敢耽擱，當下便是讓人去回稟了周瑞靖——二老爺這件事做的，可不是一般的毒辣。不僅沒有留半點餘地，更是喪盡天良！可見二老爺爲了自己的前程，竟是什麼都拋開了！

而後又有人說起，當時進府之後，是有人幫著指認世子妃的。素琴就是被那人指認出來，這才死得那樣慘的。丹枝當場便是氣紅了眼睛，忙又一路問出了那人是誰。結果沒想到竟是顧瑢音。當那人含含糊糊的說是二的時候，丹枝還以爲自己是聽錯了——“二不是早就被送走了？”

不過對方卻是肯定自己沒看錯。

丹枝心裡又涼了幾分——同時替顧婉音更是好十分的不忿：往日顧婉音再怎麼氣惱也好，到底沒有對顧瑢音趕盡殺絕，始終還是留了一線，念著到底是一個府裡出來的姐妹。可是這顧瑢音，分明就是一個喂不的白眼狼。

隨後丹枝便是連忙又追問，顧瑢音後來又去哪兒了。不過卻是沒人知道。又有人來稟告說是找到了檀心，丹枝也就顧不得許多，忙去見檀心了。

檀心同樣很狼狽，大約也是被抓住了，手臂上又刀傷，上也是一片髒污。不過好在自己就是醫，傷口已經理過了。

丹枝便說了顧婉音況不大好的事，卻也並不直接讓檀心去替顧婉音看看，說了況之後只是靜靜的看著檀心。

檀心卻是沒有毫猶豫，忙道：“我雖然醫不，可是對懷孕生產這些都是通的。也會些保胎的手段。”

丹枝卻仍是沒有開口，繼續看著檀心。

檀心了，到底還是低下頭去，囁嚅道：“以往是我豬油蒙了心，也不識局勢……如今我卻是不敢再有異心了。還請姐姐全。”

這話檀心說得誠懇，更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丹枝的盯著檀心，直將盯得擡不起頭來，這才點點頭，卻是又提點道：“你能明白這些最好。眼下也是找不到人，你也是聰明的，若是你誠心誠意的自然有你的好，若是……咱們世子爺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清楚。若是世子妃平安無事，念著你的好，將來你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給一個掌給個甜棗，這是最有效的手段。先將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再許個好給對方，對方自然是會使出渾的解數。

當下丹枝便是帶著檀心去見顧婉音，顧婉音仍是睡著，卻是皺著眉頭，顯然睡得並不安穩，院子裡靜悄悄的，丫頭婆子們，連話也不敢高聲一些。

檀心卻是沒有讓人醒顧婉音，只說這樣休息著對子恢復也有好。不過卻是又吩咐丹枝讓人準備那些個常用的保胎藥材。雖然還沒診脈，不過看著顧婉音的形，還是開些藥吃了比較保險。這個時候，檀心可是半點不敢馬虎——可是關係到的命呢。

一屋子的人都是靜悄悄的，卻是都不知道顧婉音此時做了個夢。等到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卻是流了一臉的眼淚。

顧不得一把眼淚，便是忙扭頭四下看了一圈兒，發現素琴不在，忙問道：“素琴呢？”

丹枝一愣，和碧梅對視了一眼自後這才垂下頭去，忙道：“素琴在休養著呢，了些傷。暫時不能伺候世子妃了。”

顧婉音聞言微微鬆了一口氣，又問了一些細節，囑咐了一回好照顧著。這才言道：“方纔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素琴了。竟是不知道爲何，說是來跟我告別的。我唬了一跳，拉也拉不住，看著走遠心裡一急就醒了。”

丹枝聽了這話面變了變，眼底漸漸有了水。碧梅見了，忙答道：“夢是反的，世子妃別擔心。眼下好好調養了子纔是要的，不然素琴也是不高興的。”

顧婉音點點頭，接著又問起外頭的形。碧梅便是說了秦王已經逃出京城的事。而太子也派了兵馬去追剿。京城裡那樣混的局面也是控制住了。如今也就是善後工作。

“去三房和二房那兒都去看看，也順變報平安。還有夕照——接回來吧。”顧婉音聽丹枝事事俱是妥帖，也是鬆了一口氣，只囑咐了這兩句便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現在回想到那會的形，心都是沉重的。再想到京城如今的怕是哀鴻遍野，更是覺得心裡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