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教之前“堅壁清野”,搞得京城外百姓苦不堪言。
樓喻讓人揪出那個云麾將軍,勒令其悉數歸還錢糧財。
當然,云麾將軍搶掠的時候,本沒分誰跟誰,不管搶了誰的,最后都變自己的。
所以歸還的時候就犯了難。
樓喻只好派人給老百姓做登記,再進行核實。
一般來說,一些貴重的品,只有主人會記得清楚。
舉個例子,如果失主去派出所認領錢包,得先說出錢包的款式和等,再說出錢包里面有什麼,有多錢之類的。
這種私的品,能說得清楚的,大多數況下都是主人。
樓喻不能保證百分百正確,但至能夠減別人冒領的可能。
京城百姓欣喜若狂。
慶軍城,他們本來是非常麻木的。
經歷過幾次戰,在他們眼中,這些攻城的軍隊沒什麼兩樣,都是一群枉顧人命的強盜!
可萬萬沒想到,慶軍攻城后,竟然會勒令天圣教那群人歸還糧食錢財。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面對登記的軍爺們,尋常百姓也不敢放肆,自己被搶了什麼就說什麼,只有數幾個想貪便宜的多說了別人的東西,結果核實的時候被發現,不僅沒貪便宜,反而遭到慶軍的斥責和旁人的白眼,了過街老鼠。
因為慶軍嚴謹負責的行事作風,京城老百姓漸漸對他們產生了信賴和好。
謝茂一舊,站在排隊登記的隊伍里,面容消瘦,雙目滄桑。
前后皆有人議論。
“慶軍真好,竟然愿意將糧食還給我們!”
“聽說是慶王世子下的令呢,你還記得去年慶王世子殿下出使北境嗎?他可是不費一錢一糧拿回來的!”
“記得記得!我還記得殿下當時住行館的時候被朝廷欺負了,我還去送炭了呢!”
“我送的是吃食!不過殿下沒收咱們的,殿下是真的為咱們著想。”
“唉,要是殿下能當皇……”
“不要命啦!這種話也能說?”
謝茂默默聽著,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天圣教攻城后,他爹為了守衛京城,從馬上摔下來,雙癱瘓。
他們謝家不向史明投降,史明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雖然表面上留著他們的命,但背地里誰都能來欺負他們。
侯府的錢財鋪面全都被天圣教那群強盜洗劫一空。
侯府一瞬間從天堂到地獄。
府中的仆役全都趁跑了。
更甚至,兄長的妾室不愿過貧苦的生活,竟傍上了天圣教的一個高,當了別人的小妾!
他大哥斷臂后本就消沉,得知此事后備打擊,竟因此病了一場。
為了治父親和兄長的病,母親不得不變賣自己的首飾,甚至沒日沒夜地做繡活。
謝茂本來還不敢相信侯府的變故,沉浸在以往的富貴榮華中,作了幾次妖后,被他娘哭著打醒。
醒來后,他宛若變了一個人。
“下一個。”負責登記的軍爺喊道。
后人推了謝茂一下。
“小伙子愣著干什麼,到你了!”
謝茂面通紅,揪著擺,在軍爺的注視下,忐忑地說不出話來。
“你家丟了什麼東西?多?長什麼樣?”軍爺面無表問。
謝茂不再是以前飛揚跋扈的謝家二郎了,他低著腦袋,小聲問:“我家、我家在幾個月前被天圣教抄了,那些東西能不能拿回來?”
“說清楚點。”
謝茂鼓起勇氣:“有、有很多,我一時間說不完。”
軍爺立馬皺起眉。
謝茂連忙掏出一張清單,這還是他借了書鋪的紙筆寫的。
書鋪掌柜認識他,倒也給他幾分面子。
清單上羅列了一大串。
軍爺接過一瞅,驚訝地挑起眉。
雖然他沒見過多世面,但還是能分得清好壞的。
這上面的珍玩字畫、華瓷以及一些鋪面,可都是尋常人見都見不到的。
他問:“你是哪家的?”
謝茂低聲說:“我、我爹是謝信,以前是寧恩侯。”
“謝信是吧?”軍爺點點頭,在登記表上寫下姓名,“行了,這件事我們會核實的,到時候再通知你。”
這些可都是貴重品,他做不了主,得通報上。
謝茂有些失落,低頭邁步。
沒走幾步,就聽軍爺嘀咕著問旁的同僚:“寧恩侯是誰啊?”
同僚大驚,但還是低聲音道:“寧恩侯你都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咱們慶州的郡主殿下以前的夫君是誰?”
“不知道。”
同僚:“你真是……我跟你講,這寧恩侯以前跟咱們慶王可是親家!”
軍爺:!!!
他是真的不知道哇!
“那怎麼就以前了?”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等忙完我再跟你講,咱們先做事!”
謝茂立在原地,沒來由生出幾分酸、幾分后悔、幾分慚。
五味雜陳,無法言說。
他倉惶失措地回到家。
當然,他們住的已經不是曾經的寧恩侯府,而是一間破敗的院子。
他推開門。
曾經的侯夫人,如今的佟氏,正在院中借著補。
的皮已經生出了不皺紋,的雙手已經磨出了不繭子,的鬢邊已經添了許許多多的白霜。
謝茂哽咽著喚了一聲:“娘。”
佟氏正忙著補裳,聞言頭也沒抬。
“回來啦,灶上還熱著兩張餅,你去吃了吧。”
謝茂走到面前,猛地雙膝下跪,抱住的嚎啕大哭。
“娘!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佟氏心一,著埋首在自己膝蓋的子,曾經秀麗的眉目已變滄桑,卻依舊帶著母親的溫和慈。
“在外委屈了?”
謝茂拼命地搖頭,嚨卻仿佛被哽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那為什麼哭?”佟氏放下針線,糙的右手著他的發,“你現在可是咱們家的頂梁柱,不能再輕易掉眼淚了。”
謝茂知道這個道理,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肆意地哭了一會兒,才眼淚,紅著眼眶道:“娘,以前是我不懂事,要是我不欺負樓喻,要是我尊重長嫂,咱們家會不會變回以前那樣?”
慶軍城的消息,佟氏自然也聽說了。
神漸漸變淡,重新拿起針線,道:“哪來那麼多如果?這世上沒有如果。”
“可是娘……”
“別說了!”佟氏突然起將他掀倒在地,“你以為咱們真能對好?!”
“娘?”
佟氏紅著眼睛吼道:“你爹!你爹效忠的那個人就是個虛偽小人!你真以為咱們侯府能善待?你當真以為那個人不知道樓荃的境?咱們不能善待,你到底明不明白?”
謝茂呆呆坐在地上。
他看著歇斯底里的佟氏,只覺得一切都是如此荒誕、如此可笑。
是啊,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不過是他的奢罷了。
他們謝家就是正乾帝的忠狗,正乾帝讓干什麼就干什麼。
他們要是善待郡主,就是有親近藩王之嫌;可他們不善待郡主了,到最后到嘲諷和譏笑的還是他們。
何其可悲!
謝茂忽然就笑了出來,一邊笑著,一邊流著淚。
他說:“娘啊,我方才還不要臉地去登記失了。”
佟氏手中針線和裳掉下來,用極輕的聲音問:“你說什麼?”
“我去了失登記,將咱們家丟失件的清單了上去。”謝茂慘然一笑,“就是慶王世子下令歸還老百姓失的那個登記。”
佟氏整個人都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