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一愣,旋即笑了。
“樓喻四年前就借折磨名義買下霍家人,而今看來,他那時候便有謀取天下之心了。”
否則任誰也不可能去培養一個“朝廷罪奴”。
因為風險太大,也沒必要。
霍義生前難道就沒有朋友嗎?可那些朋友敢收留善待霍家脈嗎?
不敢。
唯樓喻有這個魄力。
越王不再次嘆:“他那時才十三歲啊。”
想想自己的兒子,十三歲的時候還在斗遛狗呢。
真羨慕慶王,生了這麼一個好兒子!
“王爺,慶王世子離京城遠,比不得咱們有優勢。”
只要越王再向北吞并兩三個州府,便可直搗京城。
越王笑道:“不必安我,想要坐上那個位置何其不易?先不論樓喻如何,就拿京城來說,京城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單憑咱們手底下這群人,攻取的可能并不大,更何況,太子如今還在湯誠手里。”
只要太子還活著,不管誰先攻下京城,都得給太子讓位。
門客聞言也嘆道:“王爺言之有理。”
西北云州。
主帥營房中,太子樓秉端坐主位,湯誠坐在他的左下首位置。
樓秉問:“湯將軍,不知你打算何時領兵攻京城,鏟除反賊,還社稷清明?”
湯誠相貌平平,材不算壯碩,整個人頗顯悍干練。
他穿著寬松的常服,低首飲了一口茶,才恭敬笑著道:“殿下不必著急,咱們西北軍常年征戰,對付那些宵小豈非易如反掌?”
樓秉嘆道:“那為何將軍遲遲不肯點兵?”
“殿下有所不知,而今大盛除了盤踞京城及京畿地帶的史明,還有另外兩方勢力不可小覷。”
樓秉道:“你是說越王和慶王世子?”
“不錯。”湯誠面沉肅道,“他們打著勤王的旗號,正在大肆爭搶地盤,其野心昭然若揭。”
樓秉皺眉道:“這個時機不是正好?他們尚未真正勢,將軍趁此機會,一舉拿下京城豈非更加合適?”
“然后呢?”湯誠反問。
樓秉不解:“然后什麼?”
“若是越王和慶王世子擁兵自重,殿下屆時是否還需要派兵去鎮?”
樓秉沉默。
西北軍可以調兵力,助他攻取京城,但要是再分力去攻打越州和慶州,確實有些吃不消。
“那將軍的意思是?”
湯誠肅容道:“等。”
“等多久?”
“殿下難道以為打仗是一朝一夕的事?”
湯誠語調雖和緩,卻幾分強勢。
“如今朝廷無法為咱們提供糧草,咱們只能自給自足。而今秋收未至,糧食沒有收上來,等到行軍打仗時,我拿什麼供養士卒和戰馬?”
樓秉面慚愧:“是孤太心急了,思慮不夠周全。”
“臣知道殿下只是憂心社稷,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樓秉笑了笑,“那等秋收后?”
湯誠笑而不答,只起拱手道:“殿下切莫多思,臣還有軍務理,先告退了。”
他走出營房,面上笑意漸漸收斂。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廢太子,有什麼資格對他指手畫腳!
若非還有些用,他何必在這虛與委蛇?
湯誠走到軍師帳中,見軍師面前擺著一盤棋。
“你這棋,頗有些啊。”他坐到軍師對面說道。
軍師笑答:“比大盛局勢,如何?”
“半斤八兩。”
軍師失笑,“太子想讓你出兵勤王?”
“不錯,”湯誠手整理棋盤,將黑白棋子分開,“可越王和那個什麼慶王世子虎視眈眈,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軍師邀請:“手談一局?”
“來。”
二人一邊下棋,一邊商討如何“勤王”。
“太子在咱們手上,這是咱們的優勢。”軍師道。
湯誠既點頭又搖頭。
他原本以為只要能掌控太子就可以,一旦京城到手,自己大權在握,又何懼其它?
只是沒想到,樓家也不全是慫貨。
如果只有越王就算了,他完全可以在樓秉登基后,借朝廷鎮反王之名剿殺越王。
屆時,天下將無人再能與他匹敵,包括樓秉在。
可惜的是,越王之外,還有個慶王世子。
在天下人眼中,除了太子之外,這位慶王世子是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
越王可以殺,慶王世子卻不能。
他現在的所有行為,盡皆合乎理,都是為了匡扶社稷。
湯誠心中犯難,一步棋便落了下乘。
“將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軍師笑看他一眼,“既然慶王世子打著‘勤王’的旗號,那就讓他一直打下去。”
湯誠眉心微蹙,忽地豁然開朗。
“你是說……”
軍師頷首:“他既然發檄文討伐史明,號召天下有識之士奔赴慶州,咱們也可以借太子之名,發儲君令,命慶王世子、越王應召勤王。”
“妙!妙啊!”湯誠陡然起,掌大笑。
“他們若不應召,便是不聽儲君之令,有謀逆之心,屆時咱們攻下京城,發兵除之自然師出有名;他們若應召,那就是答應勤王,有太子在,誰也別想當皇帝!”
只要他牢牢掌控太子,等太子登基后,朝廷上下皆聽自己號令,再伺機慢慢蠶食他們的勢力,等時機,自己便可取而代之!
他越想越興,不斷以拳擊掌,在帳中來回走。
待他冷靜后,軍師才開口問:“將軍打算何時讓太子發布詔令?”
湯誠自然想盡快,但秋收的確是重中之重,秋收前,大軍不能輕舉妄。
“等秋收后吧。”
慶州新城。
樓喻自從在新城宅子里住過一晚后,就經常歇在新城。
他要掌管七州政務,肩膀上的負擔比以往更重,本就沒有多余的時間耽擱在路上。
他忙完公務出了總衙,又見霍延前來接應。
“軍營不忙嗎?”樓喻上了馬車問。
拿下湖州、江州、定州后,這三州的軍務都要進行接。
霍延需要將三州駐軍編慶軍,進行整合后再派兵前去駐守。
為慶軍最高統帥,霍延不可能不忙。
“屬下來向殿下匯報軍務。”
在外頭,霍延一直注意恪守君臣之禮。
樓喻笑道:“行。”
二人回到家,霍延門路地燒熱水。
樓喻不太喜歡旁人伺候,一直以來,邊只有一個馮二筆,新房里也沒有其余仆役。
平日里這些事都是馮二筆做的,但霍延在的時候,馮二筆就很識趣地將空間留給他們。
樓喻很這種溫馨的氛圍。
沒有權力傾軋,沒有勾心斗角,只有來自人的和關心。
他從背后抱住霍延,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背上,道:“不是有軍務匯報?怎麼不說?”
霍延頓了一下,轉將人抱在懷里。
“不是軍務,是私。”
他在樓喻額上親了一記,笑著說:“我想你了。”
兩人越來越忙,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霍延心里的思念每天都像雜草一樣瘋長。
今天實在忍不住,迅速理完軍務,這才趕來新城相見。
樓喻眉眼彎彎:“我也想你了。”
灶膛里的火越燒越旺。
鍋爐里的水越來越燙。
好不容易見面,還要浪費什麼時間?
他們靠在廚房門上,放空大腦,拋掉一切俗務,放任自己陷昏天黑地。
霍延心里頭比火更熱,比水更燙。
不夠!
還是不夠!
他要怎樣才能澆滅足以燎原的烈焰?他要如何才能跟這個人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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