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志不在此，他又為何從江州來到慶州？

樓喻果斷下令：“讓他留下繼續煉丹！”

“是！”

袁向道本來都打算離開郭府了，結果又被人告知，他必須還要繼續煉丹。

他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貧道已煉制三次，三次都失敗了，貴府又何必浪費財？”

仆役哪知道為什麼，反正上面就是這麼下令的。

袁向道卻無耐心。

他冷著臉道：“帶我去見你家公子。”

仆役無法，只好帶他去見郭棠。

郭棠見他形容狼狽，不由譏諷道：“原來就是你炸了三次丹爐啊，失敬失敬。”

“恕我直言，”袁向道不理他的嘲諷，“令尊的病沒有丹藥能夠治好，別再浪費財了。”

郭棠：“……”

他雖然已經接了這個事實，但袁向道的話還是猶如一把利刃，狠狠捅進他的心臟，痛不可遏。

郭棠怔怔看著他，眼眶驀然泛紅，哽咽吼道：“關你什麼事！我愿意花錢！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別在本爺面前胡說八道！”

袁向道微愣，拱手道：“抱歉。只是貧道不擅煉丹，無法繼續煉下去。”

“那你來干什麼！”郭棠紅著眼睛憤憤道，“是你自己上門的，你是在耍我玩嗎？”

袁向道的話徹底激發郭棠深埋已久的跋扈本質。

他吩咐仆役：“讓他繼續煉！不煉出丹藥來不準吃飯！不準出府！”

反正這也是樓喻的意思，他也不算忤逆了樓喻。

袁向道：“……”

他無奈問：“是否只要貧道煉制出丹藥，就能離開貴府？”

“是！”郭棠回道。

他就不信了，一直炸爐的人真能煉出丹藥來！

袁向道什麼廢話也不說，又回到院子。

因為三次轟炸，小院里一片狼藉，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了。

袁向道卻淡定選了個角落，開始煉丹。

仆役遠遠看著，總覺得這人沒把煉丹當回事兒。

因為實在太隨便了，本不像其他道士那般莊嚴肅穆。

估計這次又會炸爐吧。

可是他左等右等，還是沒能等到炸爐。

就在仆役等得快睡著時，袁向道終于熄了火，開爐取藥。

仆役一下子驚醒：“了？”

袁向道點頭。

“不對啊，我聽說煉丹步驟很繁瑣的，其他丹房的道士才造炭呢，你這就煉了？”

煉丹是相當講究的，共有近二十個步驟，每一步都需要耗費很長時間，怎麼可能這麼快！

袁向道：“大道至簡。”

仆役：“……”

他一臉不信地問：“丹藥呢？”

袁向道打開木匣，里面是一顆泛金泛紅的丹藥，丹若霞現，令人驚艷。

仆役滿目驚嘆。

沒想到，這位道長是高人不相啊！

遂連忙帶他去見郭棠。

郭棠也傻眼了。

他盯著這顆丹藥，不問：“這能治病嗎？”

袁向道很直接：“此藥是用礦石草木制，其中包含了金、汞、鉛、硫磺、硝石、礬石等等材料，如果你覺得這些東西可以治病，我不攔你。”

他清醒得很。

所謂的丹藥，不過是人們自己騙自己。

那些繁瑣的儀式，不過是為了增加神度和可信度。

故袁向道會煉丹，卻從不替人煉丹。

郭棠本就不信道法，聞言便將丹藥還給他。

“敢問郭公子，貧道可以走了嗎？”

郭棠昂著下：“當然不可以。”

袁向道：“……”

適時，有仆役前來說道：“袁道長，我家公子有請。”

他皺眉問：“你家公子是誰？”

“是真正招募道士之人。”

袁向道神一震，不由出一個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沒有算錯！

袁向道爽快地上了仆役準備的馬車。

馬車在慶王府停下。

袁向道下了馬車，抬頭一看，只覺得頭頂匾額上，有金芒一閃而逝。

他興抬腳，在仆役的引領下，行至王府東院。

東院，樓喻捧書靜待。

他特意將楊廣懷來了。

楊廣懷笑問：“殿下獨獨對‘炸爐’道士興趣，是何緣由？”

“因為他很特別。”樓喻隨口回道，“他知道丹藥含毒，便不以丹藥攫取利益，這樣的人何其難得。”

在丹風盛行的江州，袁向道能夠堅持自己的理念，為別人眼中的怪人，可見其品不凡。

其他道士皆想用丹藥騙郭府的錢，唯有袁向道直接告知丹藥的毒，算是很有良心了。

那麼，如果他來慶州不是為了煉丹賺錢，會是為了什麼呢？

楊廣懷笑道：“確實難得。”

只是，他尚未參樓喻的用意。

品高尚的人有很多，但世子殿下從不用無能之人。

這位袁向道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世子特殊對待的呢？

“楊先生，”樓喻調侃道，“我是看你也喜歡研究玄學卜卦之類的，便想著給你找個伴。”

楊廣懷謙虛道：“我不過個半吊子，哪里比得上江州道士？”

話音剛落，袁向道已至。

他踏室，一眼看到樓喻，便覺滿室生輝。

遂躬行禮：“貧道拜見世子殿下！”

一般方外之士很需要行凡俗之禮，可袁向道卻實打實地行了個大禮。

搞得樓喻也有些懵。

他本來還琢磨著怎麼說服袁向道為他所用，結果袁向道一上來就如此激地行禮，實在令人費解。

袁向道本質上是個相當純粹的人。

他的心中只有大道。

乍然見到可以指引他追求更高道法的貴人，怎能不俯首參拜？

樓喻笑問：“袁真人不必多禮，請坐。”

袁向道依言坐下，目灼灼地看著樓喻。

樓喻實在不解：“袁真人何故如此看我？”

“世子殿下日角龍，彤云素氣，貧道忍不住便多看了幾眼。”

樓喻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楊廣懷卻聽懂了。

這是在說世子有帝王之相。

他眸陡深：“袁真人通曉觀氣之？”

袁向道：“略懂一二。”

他又轉向樓喻：“貧道此來慶州，就是為了請求殿下能夠為貧道指點迷津。”

樓喻愣住：“我不懂道法。”

“貧道參悟道法已至瓶頸，一直囿于窠臼之中，尋不到解決之法。貧道當局者迷，殿下旁觀者清，定能讓貧道暗室逢燈！”

樓喻還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人。

他問：“你為何這般信我？”

袁向道：“貧道在江州算了一卦，卦象言明，慶州有貴人。”

“慶州有那麼多人呢。”

“貧道相信自己的測算。”

樓喻是真的好奇，那些占卜算卦真的能預測人或事嗎？

當然，袁向道主示好對他來說是好事。

他便不客氣了。

“袁真人，我不通道法，或許一年、兩年、五年都無法為你指點迷津，不如你就留在慶州，咱們相互學習，或許哪一天你就豁然開朗了。”

袁向道毫不猶豫：“好！”

樓喻笑意加深：“那麼袁真人，咱們現在就來談談‘炸爐’之。”

袁向道以為他是要指責自己浪費了丹爐，遂告罪道：“殿下，此事是貧道魯莽了。”

卻聽樓喻說：“我對‘炸爐’很興趣，袁真人可否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袁向道練掌握炸爐一道，遂滔滔不絕跟樓喻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