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著膽子道：“殿下，您吩咐我的事，我已經辦妥了。”

樓喻招呼兩人喝茶，“先暖暖子再說。”

趁著楊繼安乖乖喝茶，樓喻仔細打量著楊廣懷。

他年紀小，嬰兒還沒褪，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人，并不讓人覺得冒犯。

“殿下，實不相瞞，今日楊某不請自來，一是為救命之恩，二是為應聘夫子。”

楊廣懷開門見山的態度，讓樓喻心生好。

他徑直問：“楊先生可有功名？”

“不才正乾十八年秀才。”

秀才啟蒙綽綽有余。

樓喻對他的年齡深驚訝，正乾十八年，也就是說，楊廣懷十年前就中了秀才，那時他才多大？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楊繼安喝了茶，膽子變大，目驕傲，替楊廣懷回道：“夫子十三歲中的秀才。”

樓喻：牛！

不過以楊廣懷的才華，應該不至于十年后依舊是秀才啊。

他沒繼續問，只道：“先生愿意教我自然再好不過。月錢十兩如何？”

府中奴仆，基本月錢只有幾百文，但知識分子到哪都金貴，十兩已經不算多了。

馮二筆心里冒酸氣，他月錢最多也才二兩啊！

誰知楊廣懷拒絕了，竟道：“楊某不要月錢。”

樓喻好奇：“你要什麼？”

“一容之所。”

樓喻懂了，斟酌著道：“王府不養閑人，我可以給孩子們提供住，但他們需要替我做事。”

樓喻當然不會讓孩子們做繁重的工作，只是希他們不會養不勞而獲的壞習慣。

有一個楊繼安在，這些孩子值得他耗費財力。

想到這，他不心思一，目落在楊繼安稚的臉上。

未來的天下霸主和未來的楊大將軍現在都在府里，要不要讓他們提前會師呢？

書中他們真正結識是在五年后。

彼時，慶州城破，二人趁逃離，于逃亡路上相識，意氣相投，一同加反抗朝廷的大軍中，開啟王霸之旅。

而現在，他們都在慶王府，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經過一番談，楊廣懷覺得慶王世子跟傳言相差甚大，秉著真誠合作的理念，他問：“殿下打算如何安頓孩子們？”

樓喻想了想：“我暫時需要一個小書，楊繼安便與先生同住府中，其余孩子我將送往王府田莊，不會讓他們缺食。”

馮二筆瞪大眼睛，殿下，他也可以當書啊！

楊廣懷再次試探底線：“他們都是我的學生，我希他們能夠繼續讀書。”

一旁的馮二筆簡直無語，這位自稱秀才的乞丐哪來的臉？想讓殿下養著那些小乞丐白吃白喝白讀書？

樓喻皺皺眉，“暫且不能。”

他的一舉一都被人盯著，這件事就目前來說對他有弊無利。

楊廣懷卻是笑了，起一拜：“多謝殿下。”

被點名當書的楊繼安，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的愿竟然這麼快就實現了？

樓喻道：“繼安，我吩咐你打聽的事可以說了。”

楊繼安忙端正姿態，小臉嚴肅：“慶州府共約九千七百戶，按平均每戶五人來算，約四萬八千人。慶州府今年田稅六，如今糧價已漲至一兩一錢……”

小孩事無巨細地匯報，連樓喻沒吩咐過的都打聽清楚，牢牢記在腦子里。

不僅糧價，連價、菜價、布價等等，皆說得頭頭是道。

馮二筆聽得都發愣。

絞盡腦說完，楊繼安一臉期待瞅著樓喻，見樓喻笑贊，不由眉開眼笑，完全藏不住喜意。

樓喻笑問：“你愿不愿意做我書？”

楊繼安狠狠點頭：“我愿意！”

樓喻讓人安排楊廣懷獨住一院，楊繼安則被領去霍延住的院子。

房間里只剩下樓喻和馮二筆。

樓喻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將王府今年的賬本取來。”

馮二筆應了一聲，卻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

馮二筆小心翼翼問：“殿下為何突然對這些庶務上心？”

其實他想說，殿下這幾日的同以往大有不同。

樓喻隨口道：“郭棠說慶州府供養不起咱們府，咱們王府都快吃不上飯了。父王從不管這些，母親也只喜歡舞刀弄槍，我再不管，怕是明年就得死。”

馮二筆：“……”

殿下未免有些杞人憂天。

他正要說些安的話，卻見樓喻突然肅了臉：“二筆，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今日，我想同你說些肺腑之言。”

馮二筆瞳孔微，想也不想雙膝跪地，聲音堅定：“奴對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鑒！請殿下放心！”

樓喻沒立刻讓他起，反而輕嘆一聲，出不符合年齡的來。

“三年前，我隨父王上京為陛下祝壽，你可記得？”

馮二筆心臟砰砰直跳，殿下這是真的不一樣了！

“奴一直陪伴殿下左右，奴記得的。”

“那你可知，陛下意圖削藩一事？”

這？！

馮二筆腦筋轉得極快，立刻明白樓喻的意思。

他猛地抬首，嗓音輕：“殿下……”

“此事我機緣巧合下得知，”樓喻神嚴肅，“為避風頭，回到封地后，我便決定做一個混賬。”

一個閑散藩王，再加一個紈绔世子，必定不了皇帝的心頭刺。

就算要削藩，首當其沖的也不是慶王府。

馮二筆仔細回憶三年前，發現確實如此！

殿下十歲前乖巧可，自打京祝壽后，漸漸變得跋扈囂張、晴不定。

他一直不知其因，未料真相竟如此驚心魄！

倘若皇上真要削藩，那殿下會如何？削藩后封地被收回，為皇親，勢必會召返回京城，無權無錢，定會遭人欺辱嘲笑。

三年來，殿下竟獨自承這煎熬！

樓喻觀他神，便知他已經信了大半，輕咳一聲，繼續說道：

“在有些人眼中，咱們慶王府不犯錯就是犯錯，犯錯就是不犯錯。所以，我得犯錯，卻也不能真的犯錯。”

樓喻深知自己真實瞞不過馮二筆，他需要尋個像樣的借口，讓馮二筆打心眼里接這個設定。

馮二筆果然被忽悠，驀然紅了眼眶。

“殿下，您苦了。”

一想到小小的殿下，為了不被皇上忌憚，是搞得自己聲名狼藉，他就忍不住心疼。

樓喻終于不用再裝，著實松了一口氣。

他微微一笑，手虛扶馮二筆：“你跟著我也辛苦了。”

馮二筆眸中現淚。

他起眼角，鼻音甕甕道：“殿下，奴去給您拿賬本。”

“好。”樓喻頓了頓，“我再給你一件事。”

“殿下請吩咐。”

“我希明天慶州府百姓全都知道，慶王府沒有先生愿意上門，世子為了面，不得不招了個乞丐教書，甚至還愚蠢地供養幾個小乞丐。”

馮二筆已知自家世子要藏拙，連連點頭，“殿下請放心，奴一定辦到！”

很快，馮二筆搬來賬本，又投到輿論工作中去。

茶樓酒肆中，議論慶王府的不在數，大多聽完之后都在譏笑慶王世子的愚蠢行徑。

藏在市井中的耳目，將消息報至知府，也不過換來幾聲蔑笑。

第八章

慶王府的荒院來了新的客人。

楊繼安站在婢姐姐后，好奇打量眼前的瘦削年，他聽婢姐姐他“三墨”。

“殿下吩咐讓他住下，”婢采夏是個爽利子，直接道，“殿下請了新夫子，他是夫子的學生，以后也是殿下書，你們可別欺負他。”

馮三墨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