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信了,又可靠麼?
此事背后潛藏著多危險還未可知,萬一打草驚蛇,只怕會有更大的禍事,還是越人知道越好。
他左右拿不定主意,一念之間,他腦海里浮現第一個人竟是趙昀。
徐世昌定了定神,當機立斷,跑到湖邊的樓閣里去尋他。
趙昀本來頭疼得厲害,躺在榻上小睡,還未睡個痛快,就讓徐世昌搖醒了。
他抵著額頭坐起來,滿臉疲憊,眼也沉沉的:“你最好有要事。”
“再要不過。”
徐世昌一臉嚴肅,一字不差地將辛妙如的話說給趙昀聽,出于道義,他沒供出辛妙如。
趙昀也是問他:“你從何聽來?”
徐世昌道:“你別管這個了好麼?攬明,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這回幫幫長淮哥哥。”
趙昀立時譏笑一聲:“他裴昱去的是走馬川,又不是溫鄉,危機四伏不是尋常事麼?他為跟我爭奪主將之位,不惜使出殺人的手段,我又不是賤種,難道上趕著再去救他?”
說著,他眼睛一閉,再躺回去睡覺。
徐世昌忙趴到榻上去,防著他躺下,急道:“攬明,你要真是個記仇的人,在湖邊的時候就不會舍去救元劭,我徐世昌自認沒什麼本事,看人的眼還是有。況且這不僅僅關乎長淮哥哥一個人,倘若他真出什麼三長兩短,于大梁,于百姓,都不是幸事,可我現在無憑無據,除了你,我都不知該找誰。”
趙昀八風不,似乎鐵了心不答應,徐世昌使出磨泡的功夫,道:“攬明,好哥哥,就當是我求你,我求求你行不行?替我想想辦法,哪怕就是為我指條明路呢?”
沉默了半晌,趙昀終于撐坐起來,懶洋洋地問:“你求我?”
“我求你!”徐世昌立刻來了神,生怕不夠誠心,當即站起來一袍擺,“我真心求你!你要我給你磕頭都行!”
徐世昌能屈能慣了,他爹徐守拙從前拿著撣子他的時候,他為挨些疼,說下跪就下跪,要認錯就認錯,什麼臉面尊嚴都不重要,況且就當是為了長淮,給趙昀跪一跪也不虧。
說著徐世昌真要屈膝,趙昀一手架住他的胳膊,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倒是不必了,為我多備兩匹快馬就好。”
徐世昌眼睛一亮,“真的?你答應了?”
明明事還沒個著落,可趙昀一答應幫忙,徐世昌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仿佛只要有這人在,天底下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趙昀笑道:“還要算你一碗酒錢。”
徐世昌一下攬住趙昀,道:“這有何難?!往后我請你喝一輩子的酒!”
……
那日寶薩烈敗于裴長淮手下,阿鐵娜很快走出營帳,向子民宣布要以全羊宴招待梁國的朋友,寶薩烈就知此次與阿鐵娜的談判失敗了。
他惱怒,幾手,好在給部下攔住,雙方才沒有大干戈。
寶薩烈也知要以大局為重,強忍下這一口氣,帶上人率先離開了兔地界。
大梁一行人則留在兔做客。
裴長淮遭薩烈一錘猛擊,整片后背都淤青紫,了不輕的傷,借著與阿鐵娜談判的時機,他在兔逗留了快半個月,上的傷勢才漸漸養好。
阿鐵娜與的部下商議后,最終答應了裴長淮的條件,兔上下厲兵秣馬,只待開戰。
裴長淮眼見事,與阿鐵娜痛飲三杯。
阿鐵娜問他何時去攻下蒼狼,梁國又是如何打算的,裴長淮先讓按兵不,靜候最佳時機。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衛風臨、周鑄等人應當已經潛進雪鹿部,要里應外合,尚且需時間部署,一刻也耽誤不得。
告別阿鐵娜后,裴長淮即刻帶上兵馬趕回雪海關。
夜里他們就在林野間休息,士兵升起篝火,不扎營帳,只倚在草樹中睡上一宿,天亮就要繼續行兵。
邊關的月似乎要比京都更亮更大一些,懸掛在天上,銀的清輝鋪滿林間,好似剛剛下過一場霜雪。
賀閏替裴長淮打來新鮮的水,將治傷的藥丸遞過去,叮囑他服下。
裴長淮一邊服藥,一邊又想起阿鐵娜當日的提醒。
屠蘇勒父子二人似乎對他的行蹤和策略了若指掌,是屠蘇勒有先見之明,一早就料到他會去兔請援,還是……
還是他手下有人泄軍?
倘若邊混著,裴長淮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神應對。
正值思慮之間,裴長淮耳朵一,忽聽得林野間有劃破長空的風聲,很細微,細微到很難察覺,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他一下撲向旁的賀閏。
一支利箭自暗襲來,本該穿賀閏的,此刻堪堪過裴長淮的手臂,猛地扎進樹木當中。
賀閏這才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暗箭!有埋伏!”
接著,下一波暗箭如流星般撲面而來,裴長淮立時拔劍格擋。
去周邊巡邏的士兵沒有靜,想必是被解決掉了,敵暗我明,裴長淮駐扎的營地此刻完全暴在流箭程之,陷了絕對的劣勢當中。
裴長淮即刻下令眾人上馬撤逃,好在隨他一同出使的士兵皆訓練有素,不至于因此就慌了陣腳,很快,他們就在如雨的暗箭中找到空隙,追隨裴長淮往林野深逃去。
驚心魄的馬蹄聲陣陣回在林間。
那些伏擊的人顯然都是馭馬的高手,在這林子當中都似在平原上奔騰,越追越。
裴長淮回首去,那些刺客已經死死咬住他們后,來者不多,共計十二人,但在狂奔的馬上又能拿輕弩箭,每一箭都極有準頭,如此訓練有素,絕非一般的刺客。
鷹潭十二黑騎?
他們怎麼會在這里?
鷹潭已歸順蒼狼主寶屠蘇勒,難道是屠蘇勒派他們來的?
太多的疑問,卻本沒有時間去容裴長淮思考。
鷹潭十二黑騎在大梁就有響亮名號,若跟他們正面鋒,單單這十二人就能手刃數百將士,個個手持長刀一把、輕弩一柄,刀法縝,箭法卓絕,無不令人聞風喪膽。
大梁士兵一個接一個倒在利箭之下,裴長淮惡狠狠地咬起牙,僅靠這樣逃下去,他們只會越來越劣勢,掙絕境最好的方法不是逃,而是絕地反擊!
裴長淮抬頭看了一眼前方不遠的巍巍高山,立即喝令:“進山!”
山風在呼嘯著。
上山以后,憑借地形裴長淮暫時甩開十二黑騎,經過一方林,領在最前方的裴長淮比劃兩個手勢,隊伍立即有序地四散開來。
等得奔出這方林時,只有馬,卻不見了人。
鷹潭十二黑騎追蹤到此就失去了方向,正拽停馬韁,判斷著該去哪個方向時,頭頂上空驀然墜下幾個黑影,本來不及反應,其中兩名黑騎的頭顱就已經從頸肩上滾落!
裴長淮、賀閏得手,鮮濺得滿都是。
其余埋伏的士兵有失手的,被黑騎反殺,一時間山野間彌漫起濃濃的腥氣和滾滾殺氣。
這時方才奔散的馬又重新回來,裴長淮領兵與黑騎了幾招后,翻上馬繼續往山林深逃跑。
裴長淮帶著人且逃且戰,接連設下兩次埋伏與陷阱,引十二黑騎上套,轉眼就讓他們只余下七人。
這剩下的七人心知不能再任由裴長淮牽著鼻子走,他們此行任務是取裴長淮的命,一定要先殺了他。
他們派出兩人去牽制裴長淮的手下,其余五人直接沖著裴長淮圍劫剿殺。
很快,兩名黑騎將裴長淮兩翼士兵分別截斷,賀閏也被一人糾纏住,余下四人竭力追殺裴長淮。
縱然裴長淮再快,也逐漸被至窮途末路。
此刻,頭頂上月大漲,耳畔山風嗚咽起來。
裴長淮不由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再回神時,他忽然注意到前方云霧繚繞,心中一驚,迅速拉停馬韁,然則已來不及,馬沖著云霧直奔過去!
裴長淮果斷棄馬,縱躍下,眼睜睜看著它掉進懸崖,空中唯余馬鳴長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