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你來命令我?”趙昀氣笑了,“倘若我不答應呢?”
賀閏道:“都統是心高氣傲之人,侯爺料到你不會答應,所以命屬下前來與都統一戰。如果你輸了,還全。”
趙昀道:“一個手下敗將,也配與我過招?”
賀閏想起武搏會上的慘敗,臉上的刀疤了一,半晌,他反問:“難道都統怕了麼?”
“拿這套激我。看來今日若不能令你心服口服,你是不肯讓路的。”趙昀翻下馬,出劍來,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劍花,笑著看向賀閏,“提前說好,如果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那屬下便不再糾纏。”
“哪有那麼輕易的事?”趙昀看著賀閏手中那把長劍,“我贏了,這把劍就歸我。”
賀閏握住劍柄,面遲疑,下意識地朝后方看了看。
趙昀敏銳地察覺到賀閏的異,順著他視線的方向去。
被煙雨鎖著的高樓上,約可見一個人影,只因天太黑,還下著小雨,那人又戴著斗笠,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趙昀知道那是誰。
他冷笑,再次看向賀閏,“怎麼?不敢?”
——
寫不完了,先發這些。
第84章 怨憎會(二)
賀閏雙劍一翻,“請都統賜教。”
趙昀摘掉帽,解去最外層的服,只余一件黛紫的單袍在,隨后朝賀閏彎了彎眼睛。
剎那間,劍出如電,朝賀閏刺去!賀閏警覺連退數步,長劍一擋,哪知趙昀劍中貫有磅礴的力量,僅這麼一招,就險些震掉賀閏手中的劍。
賀閏右臂麻痛無匹,再度握劍柄,殺向趙昀。
長短劍的劍招變幻莫測,尤其是他左手那把短劍,進可突襲,退可防守。
不過趙昀劍法比他還要神妙,多數是他自創,沒有章法可言,何況趙昀在武搏會時就已清賀閏長短劍的路數,每一劍都會從賀閏意想不到的地方突。
有時是斜方,有時是正面。
數十招后,賀閏頹勢漸顯,趙昀避開短劍鋒芒,出左掌奪他長劍,不料賀閏忽地將短劍倒轉,拳頭握著劍柄一起朝他左肩下狠狠一擊!
撕裂一般的疼痛自肩下瞬間傳遍他四肢百骸,趙昀猛退數步,后背一下躥了一層冷汗。
為了不耽誤公務,趙昀肩膀傷的事只有當日在寶鹿林的人才知道。這傷是謝知鈞刺的,他們陣營的人不敢鬧到前,所以決計不會對外聲張,這廂也只有徐世昌、裴長淮這些人知道,賀閏不在寶鹿林,又從何得知?
除非是裴長淮告訴他的。
若是尋常,趙昀捱上這麼一拳,也沒什麼大礙,可他如今傷勢未愈,賀閏力量又比尋常人猛烈太多,趙昀經這一下,整條手臂都疼得發抖。
趙昀已說不清自己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惱恨多一些,他咬了咬牙,“裴昱教你用這招對付我?”
“還有更多。”
話音未落,劍已再度殺來。
上次在武搏會,趙昀指出賀閏長短劍法中兩破綻,此刻見賀閏再使同樣的招數,趙昀直接挑他破綻攻去。
不料賀閏早有準備,劍法突變,順勢反擊,趙昀左臂疼得反應遲鈍,難能抵擋,只能左躲右避,轉眼左臂和腰下又被劍風掃出兩道傷口。
只是皮傷,未至要害,但趙昀腦海當中嗡嗡作響,力量仿佛也隨著鮮一點一點流出他的。
裴長淮還教了賀閏怎麼破解他的劍招。
趙昀從前過很多傷,也打過一些敗仗,去西南平定流寇時,他也從不能一直贏,但他明白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他過著刀口的生活,就定會有輸陣的那一刻。
所以他從不會因一時的輸贏就心灰意冷,可現在落在裴長淮手上,趙昀卻是頭一次領略到一敗涂地的滋味。
在寶鹿林,趙昀去挑釁謝知鈞,無非是念著裴長淮當日在瀾滄苑辱,想著為他出口氣;就連武搏會上對賀閏手下留,甚至指點他劍招中的破綻,也是為了向裴長淮示好。
可如今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了裴長淮回敬他的利刃。
賀閏看他似乎連劍都握不住了,沉聲道:“都統傷勢不輕,留在京都休養豈不好?”
“你也配教我留與不留?”趙昀眼紅如,盯著高樓上的影,“裴昱,你連見我都不敢麼?再不滾出來,我廢他一只手!”
賀閏聽他竟敢對裴長淮出言不遜,一時惱怒,直接朝他命門襲去。
趙昀先前出手還留有三分面,此刻真是惱了,出招遠比方才狠辣,滿煞氣令人膽寒。
紛紛揚揚的雨將趙昀手中長劍洗得雪亮,但他的劍比這雨還要,賀閏應接不暇,連呼吸都滯住,專心抵著趙昀的劍法。
沒多久,賀閏聲著,逐漸力不從心,趙昀此刻恨意洶涌,下手不見分寸,招招都要見。
鋒銳的長劍殺得賀閏傷痕累累,他上茜武袍被鮮染深紅。
忽地,趙昀一劍突如其來,直接挑開賀閏抵的短劍,再一轉劍,來勢洶洶地刺向賀閏的手臂。
賀閏神驚恐,眼見躲無可躲,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被挑飛的短劍被一只手接住,劈開風雨,挾雷霆之威,一下格擋開趙昀的攻勢。
趙昀旋后退,再抬頭時,正撞向斗笠下那雙清冷的眼睛。
短劍在裴長淮手中一游,橫擋在前,將賀閏牢牢護在后。
裴長淮低聲對賀閏說道:“退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近前。”
賀閏雖然擔心裴長淮,卻也不敢不服從他的命令,捂著傷口一步一步退到遠。
雨夜長街,唯余下裴長淮和趙昀二人。
裴長淮問道:“趙昀,你為什麼非要跟本侯作對?”
“我跟你作對?”趙昀苦笑,“你連問都不曾問過我,就以為我要跟你作對?”
那日皇上宣他去天閣,無非還是詢問之于北羌一事,戰還是不戰。
趙昀是個懂進退的人,他近來在朝中風頭過盛,不宜再鋒芒,態度謙遜地回答,國之大事,他不敢表態,但聽皇上的旨意。
崇昭帝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之后又將大臣們關于派誰出征的爭論告訴了趙昀,那時趙昀才明白過來裴長淮那一句“別跟本侯爭”是指什麼。
趙昀當即一笑,對崇昭皇帝說道:“這有什麼好爭的?倘若皇上屬意正則侯為統帥,那麼臣愿做先鋒,隨正則侯一并為皇上拿下北羌。”
崇昭皇帝欣地點頭:“好。”
當日之言,如今看來只覺可笑、諷刺。
趙昀道:“正則侯,你不就是想替你的父親、兄長,還有那個謝從雋報仇麼?為了他們,你使出這樣的手段來作踐我……”
趙昀疾步向裴長淮,手中劍劈砍,劍法也是破綻百出。
與其說是在打斗,不如說是他的一腔發泄。
裴長淮有條不紊地接著趙昀的劍招,看他猙獰而憤怒的眼,聽他一聲一聲質問:“在寶鹿林,我跟你說過什麼!”
他說憐取眼前人。
一劍砍下,裴長淮沉默著翻手再接此招。
“只是一個護符而已……我一看你的反應,就知道那是誰的東西!除了謝從雋,還有誰能你正則侯的眼?!”趙昀怒道,“一次、兩次,還不夠麼……!”
裴長淮被他的劍風得步步后退。
“在你心里,我趙昀到底算什麼?連謝從雋一件東西都比不上!”
“你想找死,那就去啊!我難道還能犯賤攔著你?”趙昀雙目通紅,咬牙切齒道,“裴昱,抱著你的仇、你的恨、你的舊過一輩子,最好死在走馬川,去跟你的心上人團聚,往后也不必再自欺欺人,拿我當個替代品!”
“我不欠你的!我又不欠你的!”
趙昀肩膀上的傷口早就再次崩裂,鮮染紅他的衫。
裴長淮漠然再擋一劍,隨即變了殺招反攻。
趙昀已近力竭,那先前被賀閏短劍砍出的傷口不疼了,但逐漸生出麻痹之意,等他意識到那短劍上面或許淬過藥時,左手就已經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