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越是不正經,裴長淮就越惱怒,住碎瓷片就往他頸間劃去。
趙昀見他下手竟真這麼狠,一下拿住他的手腕,連著人一起強行按到墻上,迅速搶過瓷片,扔到一邊。
他回頭對上裴長淮幾乎快噴出火的眼睛,驚道:“你真想殺我?”
裴長淮掙扎了兩下,咬牙道:“趙昀,你還想辱本侯到何時!”
“我辱你?”趙昀瞇了瞇眼,一把握住裴長淮的腰,“與我行歡,就算辱?因為小侯爺瞧不上我趙攬明了,是也不是?侯爺是嫌我出卑微,還是嫌我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位郡王爺?”
裴長淮抬手揪住趙昀的襟,“你我之間的事跟從雋沒有任何關系,趙昀,他已經死了,是為大梁百姓戰死的英雄,請你口下留德。”
“英雄?我看他不僅是大梁的英雄,還是你裴昱的英雄。”趙昀冷笑一聲,卻見裴長淮眼眶輕紅,知此事乃他心中悲痛,不想再提,轉而說道,“既跟他無關,你又跟我鬧甚脾氣?上次你來我府上,我們不還好好的麼?你還講,要教我下棋。”
說到后面,他瞧裴長淮疼得要命卻還強撐著,再大的火氣也發作不出。
趙昀手攬住他的和腰,一把將裴長淮橫抱起來,放他到榻上坐著。裴長淮疼得雙眼發黑,好一陣兒才將氣息勻。
“再折騰下去,你這恐怕要瘸一輩子。”趙昀單膝跪在裴長淮的面前,手輕在他的上,有心服道,“我府上的郎中乃是治傷的好手,你就在將軍府休養一段時間。等用過午膳,派人去給侯府傳個話,只說是去瀾滄苑養病,別讓你家嫂嫂擔心。”
裴長淮沉默了一陣兒,用冷冰冰的眼神瞧著他,“你是想留我養病,還是想當我跟尋春一樣,讓我陪你……”
他氣得抖,往下的話再難說出口。
“你跟他一樣?我只差當你是祖宗伺候了。”趙昀揚起眉,“你也不問問那人是怎麼到我府上的……算了,不提也罷。我可不像小侯爺你,眼前抱著一個,心底想著另一個。”
他說這話時惱怒些,嗔怨多些,聽著不像是控訴,倒像是同裴長淮賣乖。
裴長淮本想反駁,可話到邊卻怔了怔神,有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想的是誰。
見他不反駁,趙昀更不痛快,推著裴長淮倒下,欺到他上去。
“我待你不好麼?”趙昀聲音低低的,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他一下,又道,“長淮,你真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本侯……”
裴長淮想要說什麼,卻被趙昀一下含住。他的吻熱,濃烈,令人沉醉。裴長淮腦海中空白一片,只上麻麻,趙昀舌尖逐著他的糾纏,二人深吻得難舍難分。
就當裴長淮漸漸忘之際,他聞到趙昀上帶著一段冷然的梅花香氣。
裴長淮剎那間驚醒過來,一下將趙昀推開。
趙昀一愣,“怎麼了?我又沒咬到你。”
裴長淮從榻上坐起來,用手背反復抹去上的意。這等近乎嫌棄的作令趙昀無名火起,他一下捉住他的手,道:“不準。”
“到此為止罷。”裴長淮眉頭深皺,闔了闔眼,仿佛在抑制某種緒,“到此為止,趙昀,別再這樣下去了。”
他這話是對趙昀說,也像是對自己說。
趙昀大不悅,“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怎麼惹著侯爺了?”
裴長淮沉默了一會,眼中有些黯淡。
趙昀以為裴長淮還在記恨那晚他強行要他的仇,也知自己上次實在太混賬了些,便耐心哄道:“那好,我離你遠些。你不?”
裴長淮并未回答,轉而徐徐說道:“上次,我來向你求一張手諭,你書房中有一枝綠翹,這梅花只盛開在郊外山野當中,你最近還在臨摹榮公的草書,字帖是從碑上拓下來的,我記得那碑文正好出自云道觀。我不相信世上能有那麼多的巧合,元茂和辛家小姐在云道觀私會一事,你早就知,是麼?”
趙昀眼深了一深,握著裴長淮的手逐漸松了力道。
看他的反應,答案已不言而喻。
裴長淮失神地笑了笑,繼續道:“我請你寫手諭,你說我不該來,還說劉項就是個燙手山芋,提醒我做什麼都要謹慎一些。其實你早就料到他們拿住了裴元茂的把柄,威脅我去施救劉項,好將他的死栽贓在侯府頭上。”
趙昀不得不承認裴長淮的猜測。
自他整頓武陵軍以來,裴長淮一直很聰明地避開鋒芒,做個甩手掌柜,只待坐收漁利,那日突然要提劉項出獄,趙昀心中就已經料到了六七分,這或許是個陷阱。
“我知道,這件事有太師參與,或許你不是主謀,可這能替你兄長報仇,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落圈套,等著坐其。”裴長淮眼中有些失神,道,“我原以為,你不一樣。”
趙昀一怔,“長淮……”
“我以為你同樣有雄心抱負,有志重整武陵軍,培養出一支可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銳之師,所以即便你是太師府的人,那天你說我們殊途同歸,我也是信了的。我去請你寫手諭,你不加為難,一口答應,自父兄戰死以后,我上位執掌武陵軍,所走的每一步都那麼艱難,從沒有如此輕易解決過一件事,所以我自心底激你的信任和襄助。可趙昀,原來你是來報仇的……我大哥死了,你還能愚弄仇人的親弟弟,是不是很痛快?”
“我不曾想過愚弄你。”趙昀想辯解,可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你不必有所愧疚,趙暄所不白之冤,你為他復仇乃是理所應當,如果我是你,也會一樣。”裴長淮越說越平靜,平靜到近乎冷淡的地步,“你怎麼對付我,我都不在意,可你不該對侯府的孩子下手。趙昀,你始終還是太師的門生,你我各自為營,實在不宜再糾纏下去。”
趙昀聽后,一下明白裴長淮說這番話的意思,不是來興師問罪,而是來一刀兩斷的。
可他寧愿裴長淮是來興師問罪。
他哼笑一聲,回道:“我也說過,我不是小侯爺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再不想糾纏,我們也糾纏多時了,小侯爺想一刀兩斷,沒有那麼容易。”
“趙昀,你非要如此麼?”
趙昀一時氣結,再次按住了裴長淮。他著他沒什麼愫的眼睛,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
趙昀在他上咬了一下,像是要將他氣惱,待惱了,裴長淮說不定又會用燒得雪亮的眼睛瞧他。
可這次裴長淮始終沒太大反應。
趙昀掐著他腕子的手愈發了,沉聲問道:“小侯爺是不是厭倦我了?倒把自己說得一片真心,將罪過全賴在我的頭上……我愚弄你麼?小侯爺記不太好,當日在芙蓉樓,可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裴長淮怔了一會兒,這次卻也沒否認:“是。”
“你又有什麼目的?”趙昀挑了挑俊眉,好整以暇地問,“你敢說,你不是喜歡我?我再怎麼混賬,小侯爺也心甘愿地給我睡過多回了。”
裴長淮看他有些得意揚揚的神,仿佛對趙昀而言,這些風月事也只不過是用來爭強斗勝的手段,而他早已勝券在握。
裴長淮眼也漸漸冷了,“你想知道,當日在芙蓉樓,本侯為什麼愿意留下來陪你麼?”
“你說,我還真想聽聽。”
“那天京都下了第一場雪,芙蓉樓庭院里的梅花開了……”
他出神地著趙昀,看著他英俊的面容,又似在看向很遙遠的地方。
趙昀有些聽不明白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裴長淮輕聲道:“趙昀,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跟從雋很像、很像麼……”
第49章 巫山云(五)
趙昀心頭狠狠一震,他盯著裴長淮的雙眸,似在核實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