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淮不知還有這原委,但見辛妙如的架勢似是鐵了心不肯嫁到太師府中,要麼就是對徐世昌極其厭惡,要麼就是已有意中人……
他正要提點幾句,徐世昌往前一傾,手肘落在膝蓋上,兩顆黑眼珠滴溜溜地轉,要多靈有多靈。
裴長淮一看就知,他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果不其然,徐世昌說:“敢這麼辱我,我又能是個吃素的?”
徐世昌想要揪辛妙如的錯,派人跟了好多日,發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不是繡花就是讀書,別說做錯事,就是做點其他事都罕見。
不過每逢初十都要去城郊的道觀中求簽,徐世昌氣不過,打算在道觀里讓奴才們扮鬼神好好戲弄一番。
今日正逢初十,徐世昌的人已經帶上行頭去了,徐世昌等回信等得無聊,這不就到侯府里來找裴長淮玩了麼。
不過這些事他不敢跟裴長淮說,說了肯定要遭訓,所以他就簡單提了一兩句,便將此事揭過了。
徐世昌在侯府陪裴長淮吃晚膳,這廂剛剛撤了席,那派去捉弄辛妙如的奴才們就著急忙慌地跑了進來。
徐世昌看他們神慌張,還以為事搞砸了,避開裴長淮,喊他們出來回話。
一個奴才臉青白,瞧瞧房里,又瞧瞧徐世昌,徐世昌給他這雙晃的眼睛晃煩了,“看什麼看,你倒是說啊。”
他近徐世昌的耳朵,小聲說:“奴才按著公子的吩咐,扮了相潛在暗,準備嚇唬嚇唬那個辛姑娘,沒想到竟撞見在道觀中私會男子。”
徐世昌眉一挑,“什麼?”
“當時奴才嚇得不敢出聲,只在暗地里藏著,過了半個時辰,辛姑娘從房里出來,沒多久,那男子也跟著離開了。奴才看得真真切切,與辛姑娘私會的男人是侯府里的……大、大公子裴元茂。”
第37章 連夜雨(二)
徐世昌聽后,心里驚得一跳,此事非同小可。
他們這等紈绔再混賬,也只是不太拘著規矩禮教而已,各自背負著各自家族的聲譽,敗壞祖宗基業的事是萬萬不敢做的。
辛妙如與裴元茂私下往來,關系著尚書府和正則侯府,如今又有太師府摻雜其中,這要是鬧大了,該是多大的丑聞?
徐世昌忙問道:“可還有其他人瞧見此事?”
那奴才搖搖頭道:“他們倒是避著人,若非奴才今天聽了公子的命令暗地里跟著,也不會發現此事。”
徐世昌拿扇子敲了敲手心,思慮片刻,旋即定了主意,朝那奴才威嚇道:“你只當什麼都不知道,敢說出去一句,小心我了你的皮!”
當奴才的最是知道其中利害,低下頭不敢吭一聲。
徐世昌暗自慶幸,好在發現此事的是他,到底還能遮掩一陣兒。
可要怎麼置?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裴元茂是裴文唯一的脈,怎麼置他,也該裴長淮拿主意。
他心底正盤算著怎麼告訴裴長淮才合適,前院里來人通傳,劉項之子劉安在府外求見。
徐世昌一聽就惱了,也不等裴長淮發話,直接喝道:“他來干什麼你們還不清楚?直接打發了。”
月中趙昀要親自提審劉項。
先前由著刑部審,劉項一個字也不肯說,既不認罪,也不辯白,刑部的人也拿劉項沒辦法,可若是換了趙昀來,形勢可就不一樣了,就算劉項想閉,趙昀也有法子給他撬開。
這時候劉安再一次來侯府拜見,必然又是要請裴長淮救一救他那倒霉催的父親了。
徐世昌不太管朝堂上的事,但他為太師之子,也不是個傻的,自然知道如今裴長淮和趙昀在北營中分庭抗禮。
趙昀是太師府的門生,裴長淮又是他最親近的朋友,徐世昌私心不想兩個人廝斗起來,最好都和和氣氣的,一齊替皇上把事辦好就行。
如果裴長淮幫了劉家,豈不是擺明了要跟趙昀作對?徐世昌當然第一個不答應。
那通傳的奴才也不敢不謹慎,只放低了聲音,再對裴長淮道:“劉安說,事關元茂公子,侯爺這次一定會見他的。”
說著,奴才上前給裴長淮遞了一包件兒,打開以后,先是抖摟出一件兒家的緋肚兜,肚兜里還裹著一枚玉墜子。
玉墜子上盤著瑞,用紅繩作綁,乃是裴元茂的之。
裴長淮眉心一蹙,將肚兜和玉墜子收好,面龐冷靜,眼卻黑得發沉,“將人請進來。”
徐世昌也瞧見那些東西,心道壞了,總不會那麼巧罷?
他有點惴惴不安,問裴長淮:“出了什麼事?”
“一些家事。”裴長淮道,“時候也不早了,錦麟,你先回去罷。”
徐世昌猶豫再三,最終點了點頭,臨出門前又停下步伐,對他說:“長淮哥哥,侯府外人多眼雜,靠你一個總有照顧不來的時候。我還是那句話,萬事都有我呢,你的事,我沒有不盡心的。”
裴長淮淡笑道:“謝謝。”
徐世昌走后,劉安就進了侯府。
在群英宴那日,劉安還是錦華服,朱玉面,眉眼里帶著凌人的傲氣,如今為著他父親獄一事,形容憔悴不。
進門時,劉安上還披著當日裴長淮替他遮掩狼狽的狐裘,他眼珠有些灰沉沉的,也白著,見到裴長淮,照舊行了一禮。
“小侯爺,你終于肯見我了。”
裴長淮道:“有話直說。”
“求您救一救我父親。”他跪行至裴長淮膝前,“念在他為老侯爺效過犬馬之勞,念著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分,您救救我父親。他在牢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兇險。長淮,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
他雙手握住裴長淮的手,眼里流著淚。
裴長淮回手,面上沒顯什麼緒,冷冰冰地說:“你帶著籌碼來,到底是求,還是威脅?”
他焦灼的神一僵,失神道:“如果我不這樣做,你連見我一面也不肯。”
裴長淮道:“那就開門見山罷。玉墜子是元茂的,另外一件東西又是誰的?”
劉安不再繞彎子,道:“兵部尚書之,辛妙如。”
饒是裴長淮這等冷靜慣了的,聽到這姑娘的名字,手指也不由地收了。
他問道:“他們人呢?”
這種的件都被取了下來,可想而知,劉安給了裴元茂和辛妙如兩人何等的難堪。
劉安回答:“侯爺不必擔心,我只是想救我父親而已,怎會真對元茂不利?為著你,我也不會傷害他。可是……長淮,你不見我,咱們多年的誼,你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小時候我闖下多大的禍,你都愿意幫我,你不是怕事的人,也不是涼薄的人,為什麼這次如此無?我父親落難,被趙昀那等小人隨意擺弄,你真要袖手旁觀?”
裴長淮一手掐住劉安的嚨,“你沒聽懂麼?本侯問的是,他們在哪兒?”
劉安骨猛地疼痛,一下住裴長淮的手,可他這袖下的手臂好似鋼筋鐵骨,任劉安如何都沒法掙。
他著裴長淮的眼,莫名生出強烈的恐懼。他在窒息中艱難地回答著:“等我出侯府,他就回來……”
他的臉漲紅,逐漸說不出話來。
裴長淮一下松開他,劉安跌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
劉安捂著脖子,臉更加青白,繼續說:“他回來,辛小姐就要多兩日的苦,我父親出獄,辛小姐也會安全回來的。”
拿辛妙如做牽制,這一招棋走得太妙。
如果直接綁架裴家孩子,以此要挾裴長淮,他大可以借此徹底與他們這些老臣割席,當即反撲一口,調北營兵力進行全城搜查。
他們行綁架之事做得再漂亮,也防不住裴長淮這樣大肆追捕。
如今可好,他們捉了辛妙如,又握著二人的把柄,倘若裴長淮作稍微大一些,辛妙如跟裴元茂在道觀中私會一事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裴元茂是男子,壞了裴家的門楣,被人指罵兩年,此事也就揭過去了。可辛妙如卻是個孩子,若是閨名不保,累及后半生,兵部尚書怎麼會允許自己珍的兒給人這樣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