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他，他亦只有他。

夜，很深很深了，可他們誰也舍不得回去。

猊烈將他攬在懷里，用給他擋住深夜的微寒。

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白的帕子，置于指間婆娑片刻，放在懷中人的手里。

李元憫定睛在那片悉的白梅上，呼吸一滯，心里頭騰起歡喜來。

“從來就沒有別人……”猊烈抵著他的額頭，“只有殿下一人。”

“你……”李元憫睫羽，有些難以置信，“何時拿的？”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東西何時到了他的手上。

猊烈怎會告訴他，他是怎樣暗而卑劣地窺他的一切，所以，他又怎能明白今夜自己巨大的狂喜。

“殿下……”猊烈并不回答，只埋頭在他溫熱纖細的脖頸中，嗅著他悉的冷香，輕輕地喟嘆，“我的殿下……”

李元憫心里一酸，輕輕抱住了他。

幸好，李元憫想，幸好他給他救出來了，他親了親他的頭發，心里無比的慶幸。

原來，這孩子一開始便在他心間是不同的。想起兩輩子二人不一樣的結局，李元憫忍不住眼眶紅了。

這樣的阿烈，上輩子究竟遭了什麼，他心尖上生疼。

正酸楚不已，埋首脖頸的人抬起頭來，出他口中的那塊玉佩。

婆娑著，眼中幽深，像一片籠著煙雨的湖。

“這是我母親的……”

李元憫目一：“……”

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都說猊烈乃母虎所生，李元憫自是不信，可猊烈從來不說，他怎好去問，這是還是第一次聽聞他主提起自己的世。

但聽得猊烈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別人都喚‘虎’，但……并不是，只不過是個自小被棄深山的嬰，被一母虎所救，便跟著那只母虎生活了十多年……后來，我父親行軍途中中了敵軍埋伏，拖著傷誤深山，便被救了。”

“再后來……”猊烈了那塊玉，似是回憶起很遙遠的東西，“我父親便將帶回軍營，親自教導詩書禮儀……他們暗中生了，而后便有了我與阿英。”

李元憫突然不想繼續聽了，他知道后面的家破人亡是多麼的殘忍，他只是著他的臉，打斷了他的話：

“這塊玉，我定好好戴著。”

他從他手中拿下了那塊玉，珍而重之地收回口，瞳仁亮亮的，用他最大的誠摯與溫看著他，聲道：“阿烈，我好好藏著它。”

猊烈目中涌著劇烈的愫，猛然低頭，噙住他早已紅腫的。

李元憫只微微一聲輕呼便被帶那片只屬于二人的親昵的氣息里。

他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將與他在一起。

月滿人間，溫脈脈地照耀著人間。

***

所有人都得到猊烈近日的改變。

尤其廣安王府的眾府兵，他雖還是一概肅嚴酷厲，但已不再像往日那般吃人一般的嚇人。

今日，一府兵練陣出了錯，正抖瑟著，那冷面閻王居然不發難，還上前指點了幾句。

周大武與張龍驚得滿眼不可思議，在一旁抱著劍：“咋啦，這是？這小子怎麼回事？吃起素來啦？”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搖搖頭，當下各領一路人馬往郊外練場去了。

見著猊烈心頗好，留于練武場中的府兵緩了好大一口氣，前一段時日，他們簡直□□掉了兩層皮，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他們永遠都不想重溫，看著眼前冷著面的閻王，心間皆默默祈禱他永遠保持這幾日的模樣。

猊烈正持長指點，余瞥見一個白的人影走來，當下目一，冷聲道：“來！”

全部人一起上的意思。

一眾打著赤膊的府兵面面相覷，念著這幾日他們總掌大人心頗好，想必不會下狠手，互相使了使眼，大喝一聲圍合而上。

然而頃刻之間，慘聲連連，七八個漢子像沙袋一樣飛了出去，紛紛躺在地上哎唷哎唷直——他們怎會相信這位冷面閻王有吃素的一天！

不由畏怕地抬起頭，居然看見閻王臉上浮出幾許自得，以為自己看錯，正待眼細看，卻是傳來一聲清雅的聲音：

“大伙兒辛苦了。”

原是廣安王來了，眾府兵齜牙咧齊齊起，換了表恭恭敬敬地拜首：“廣安王！”

李元憫作勢讓他們起，當下不聲遞給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張汗巾：“。”

猊烈接過，一顆汗珠劃過臉頰，的，那帕子上一他上的幽香，他頭浮，了。

過幾日便是嶺南地域特有的祭祀山神的“沐恩節”，對當地百姓的重要不亞于除夕，李元憫循例訓了些話，便待那些府兵自行去庫房領賞銀，眾兵士一臉喜意去了，他這才瞟了眼眼前的男人。

他如何看不出來他那些小心思，只低聲責備似的：“何必對他們那般，孩子似的。”

猊烈不解釋，只垂眸看他，角居然帶著一笑意，李元憫耳一紅，別開眼睛：“我讓廚房給你做了涼湯，去喝吧，這天兒怪熱的。”

猊烈低聲道：“好。”

李元憫又道：“后日便是‘沐恩節’，你午后隨我去一趟外面，那些族長須得一一會過，這節日慎重，千萬不要出錯了。”

眼前人輕聲又應了。

猊烈辦事他一向放心，又何須他代，可他還是這般雜代著，好像除了說這些話，也沒別的話可說了。

李元憫看了他一眼，靠得近了點，將他手中的帕子給收了回來，指尖磨了磨，又抬頭看他，“別總是板著一張臉，剛才笑著不是好的麼。”

這樣近似撒的口吻讓猊烈周起了一麻的覺，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驗。

“殿下……”

他輕輕地喚他。

午后，廣安王府的府幟出現在郊外大片農田之中，浩浩的一行人策馬在泥濘的小道上行走著。

隊伍前方，李元憫與一年逾古稀的族長并駕齊驅，偶爾手指點著，很快，一行人駐馬停在一片廣闊的平地，猊烈等府兵及其他族長掣住了韁繩，隨其后。

嶺南地域遼闊，民風彪悍，明里是府一力管轄，但落在實，卻是這些宗族勢力暗中調度，李元憫一向知道個中關系厲害，自是重視，著力維系，他不端架子，又舍得讓利，歷經七年的專營，倒讓這些人待他死心塌地。

他已隨著族長們視察了一圈歷經三年修建而的水利灌溉工事，水渠龍車已修完備，正源源不斷地自各個水庫往農田輸送灌溉用水，這幾年嶺南地域歷經了陸陸續續的干旱，居然也沒有減了收，自是這一套水利的功勞。

著田間的生意盎然，戚族老滿面激地朝李元憫道：“若非當年廣安王一力牽頭這水利之事，咱們這嶺南地域豈有如今氣象。”

李元憫擺擺手，笑著作無謂狀：“戚老不必客氣，也是各位族長們的功勞，若無你們鼎力配合，本王豈能辦這樁大事。”

他雖說得簡單輕松，然眾人皆知其間辛苦。不說這工程浩大，便是這開端就是一場戰。

念起當年，后各位族長不同程度面慚，想當初這年紀輕輕貌若好的藩王提出這等建策之時，多人嗤之以鼻——嶺南地域氣候，雨水充沛，哪里用得著勞民傷財去興修這水利，卻不想賊老天說變就變，破天荒連著幾年大旱，若非這水利工事，不得一場家園破碎、流民千里的噩夢。

旁人自是不知李元憫為何當初一力要推這工程，他自己卻是曉得。上一世，嶺南地域大旱，莊稼絕收，多流民造反，朝廷還派了重兵鎮，造了一場流千里的人間禍事。也是基于此因，他寧愿掏空數年的府銀，奔走無數人力，也要咬牙做這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