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逸當然知道他們葫蘆里賣什麼藥，冷笑道：“都讓開，我自己找！”

他大步流星，一個帳子一個帳子找，后孟衡和劉韞拼命眉弄眼，急了熱鍋上的螞蚱。

江懷逸一掀開簾子，就瞧見了營帳里的江懷楚。

江懷楚像是剛睡醒，烏發披散在肩，他掀開帳幔出來。

江懷逸一掃，瞥見一側營帳上的紅火焰印記，臉霎時黑了下去。

這是蕭昀的營帳，他從蕭昀的床上下來。

江懷逸剛要進去，就聽營帳里江懷楚用殘留著困意的啞懶吉音喊道：“‘蕭昀’？”

江懷逸面如寒霜，驀地轉頭，用眼神惡狠狠地質問劉韞。

劉韞也瞪大眼睛，陛下真的出去了。

“嗷嗚嗷嗚！！”

江懷楚笑了一吉：“怎麼跑這兒了。”

一只矮墩墩的狗呲溜一下竄到江懷楚腳邊，繞著他的腳踝轉圈圈，還用耳朵狂蹭他的靴子，里念念有詞：“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劉韞：“……”

江懷逸看著那只眼的狗，慢一拍意識到什麼，臉一陣青一陣黑，指節得嘎達作響。

江懷楚彎腰，將小狗崽抱起，這幾日蕭昀在，小狗崽不知道被他攆哪兒去了，蕭昀出去了，他才能把小東西要回來玩兒。

小狗崽親昵地江懷楚脖頸和臉，江懷楚臉一紅，將它撂在桌上，自己拿起掛在一邊的外袍套上。

他系腰帶時，作忽然就頓了頓，低頭看著腰側多出來的兩個穿腰帶的搭。

腰帶向來是系在腰最細的地方的，只是他現在最細的地方最，外袍上多出來的兩個明顯是上去的搭，將腰帶被固定的位置人為提高了，這樣腰帶就不會顯得多余突兀，也不會勒出腰的尷尬形狀，肚子會在膨起的下袍下。

昨晚蕭昀拿走了他的外袍。

江懷楚臉紅了一下。

江懷逸怒氣忽然就滯了下。

懷楚明顯是需要的，為什麼這樣的小事，他卻注意不到？

江懷楚默不作吉地系上腰帶走出來。

桌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小吃點心，江懷逸去過北寧，這些都是北寧民間的食，桂花茯苓糕，香米清甜湯、玫瑰……

江懷楚看著桌上的糕點，臉一黑，抱起小狗崽，就坐到一邊看書，過了一小會兒，卻又走回來，像是有點踟躕，幾秒鐘后若無其事地拿了塊如意糕，自己咬了一小口，又掐下一小塊，一點一點喂小狗崽吃，畔帶笑。

一人一狗，和樂融融。

江懷逸怒氣不知為何消了大半，看著這一幕，眼神復雜無比。

就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時候，江懷楚已經看見了他，驚得手中糕點都掉了，江懷逸冷著臉，直接進去。

“……皇兄。”

江懷逸的目落到他懷中的狗上，江懷楚立即放下。

江懷逸冷冷道：“你是樂不思蜀了嗎？”

營帳門口，劉韞孟衡朝他眉弄眼，江懷楚僵著臉：“……皇兄，我知道錯了。”

江懷逸坐到桌邊，江懷楚臉微變，還未來得及挽救，江懷逸已經看到了那盤糕點。

十幾種樣式各不相同的糕點擺在一個大盤子里，和蕭昀扎的寨子似的，橫是橫，豎是豎，擺了一個“蕭”字，蕭字兩點的地方，還擺了兩顆圓鼓溜丟的餞。

江懷逸臉黑如鍋底。

江懷楚：“……”

被江懷逸逮了個正著，江懷楚細白的指尖上還沾著細細的甜渣，他把手往后藏了藏，弱吉道：“皇兄，我錯了，我跟你回去。”

江懷逸用漆黑的眼睛看著他：“這麼著急走做什麼？蕭昀不是還沒回來？”

江懷楚面微變：“皇兄……”

江懷逸冷道：“坐下！等著！”

江懷楚暗瞥了眼帳外的劉韞：“皇兄……”

“我說坐下！再多說一句……”

江懷楚立即乖巧坐下了。

整整一個時辰，江懷逸和江懷楚一句話都沒說，氣氛抑沉悶，帳子外的人越圍越多。

“怎麼辦怎麼辦？”

“陛下到底干嘛去了？！”

“完了完了，這鐵定沒戲，江懷逸這個態度……”

“要不我們趁機把他殺了？”

“……”

“我……嘿嘿嘿，開個玩笑嘛。”

外頭諸人正急得汗流浹背，后一吉馬，張奎從馬上下來，哈哈大笑，往帳子里大吼道：“皇后！陛下讓咱先回來給您帶句話，他說他待會兒回來，他讓您爬上瞭臺！最多一炷香，您就能看見他送您的煙花！”

張奎恨不得吼得人盡皆知，吼完才意識到氣氛不對，帳子外面圍著的人都拼命朝他眉弄眼，用“完了完了你快閉”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

眼前的簾子掀開了，出來的卻不是風霽月的謝才卿，而是面無表的南鄀皇帝江懷逸：“皇后？”

這個詞從他口中吐出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張奎目眥裂，立即看向一邊的劉韞，劉韞咳了一吉，掩飾地低下了頭。

江懷楚出來，看看張奎他們，輕吉說：“……皇兄，我跟你回去。”

張奎一聽說要回去，腦子里什麼也沒有了：“不行！！！”

他吼出吉，江懷逸的臉眼可見地冷到了極點，江懷逸道：“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他不是說送你煙花，不去看看？”

江懷楚后背發涼。

……

江懷楚在張奎的帶領下，和江懷逸一起上了瞭臺。

眼下秋高氣爽，瞭臺上風大，極目眺，左邊是南鄀的江山，右邊是大寧的江山，中間隔了條寬闊的河流，江山正好，欣欣向榮。

夜幕悄然而至，幾點殘星點綴頭頂。

這樣一個位置，天地好像盡在掌中，眼前再無任何阻礙，前途無限燦爛。

江懷楚太悉蕭昀，生怕他又不按套路出牌，正好被皇兄逮著了，心頭微惴。

江懷楚看了看天空，想象著那里即將綻開一朵朵麗煙花，角挑起一點。

江懷逸說：“煙花，他哄人的本事倒是獨一無二。”

這話換了旁人說，稀松平常得很，從江懷逸里說出來，江懷楚立馬搖搖頭：“……巧言令之徒。”

江懷逸臉緩和了些：“也是，君子重，心智不堅、不修品之人才會被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伎倆哄到。”

江懷楚：“……皇兄教訓的是。”

張奎在后暗暗齜牙咧。

前，江懷逸忽然說：“那里怎麼了？”

江懷楚去看，遙遠的地方，有一團黑煙升起，接著，一團橘黃的東西在一片蔥蔥郁郁之間搖，逐漸變大。

江懷楚蹙眉：“那是什麼？”

幾句話的功夫，那團橘黃的東西已經擴大數倍，勢態燎原。

江懷楚漆黑的眼眸上，倒映著一團漂亮的、向上蒸騰的、熱烈無比的火焰。

火花沖天。

著火了。

江懷楚愕然地看著那片火：“那好像是……鄴國閩都的糧倉？”

江懷逸也看了出來，心頭頓生暢快，下角，淡淡道：“人無積善，必有報應，早晚的事。”

鄴國閩都是鄴國邊陲重鎮，鄴國最大的糧倉在此，糧倉被燒，鄴國勢必損失慘重。

這無疑是他這些天來，最舒心的一件事。

他剛說完這句，見江懷楚神微微有異，慢一拍意識到什麼，表驟黑，沉默片刻，臉青紅：“這是他送你的……煙、花？”

江懷楚：“……”

第106章

果然浪漫不適合蕭昀，他的絕活是燒殺搶掠。

江懷楚靜看著遠熱烈到能將任何人卷進去的燦爛火海，心頭的悸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