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目不贊同：“給我試試，萬一長度不合適絆著了怎麼辦？現在試有問題我還好給你改改。”

江懷楚細細的角抿了抿。

“快點！”太妃熊道。

江懷楚繳械投降，放下茶托，慢吞吞解了外袍，像個木樁子一樣立著，由太妃隨意擺弄。

“我說你，人不能太要求完要求細節到位！丑是丑了點兒，料子還是蠻厚實的。”

江懷楚慢悠悠道：“事沒法盡如人愿，服還是可以的——”

“就你歪理多！”太妃瞪他一眼，“皇帝說了算，別說像孔雀了，像個山你也得穿！”

江懷楚低頭：“知道了知道了。”

“你就敷衍我，”太妃給他扯著腰帶，比劃了下，蹙起了眉頭，“怎麼又瘦了！你是不是嫌難喝，又把我辛辛苦苦給你熬的補湯從窗戶倒掉了？”

“……沒有，全喝了的。”

“真的？”太妃狐疑地盯著他。

江懷楚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

“我下回盯著你喝。”太妃視他。

江懷楚角微僵，乖巧點點頭。

門邊如矢進來：“老爺，長公——”

他的目落到江懷楚的服上，聲音卡在了嚨里。

江懷楚轉頭看他，微懨道：“……真的有這麼難看嗎？”

如矢：“……還好。”

江懷楚說：“那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如矢從不撒謊，口而出道：“鴿子變烏骨的覺。”

江懷楚：“……”

太妃瘋狂給如矢使眼。

小王爺有點喜歡鉆牛角尖，大事上好得很，沒這病，細枝末節上尤其容易過不去，這再提，服的事他能難一整天。

太妃轉移話題：“啊那個啊——如矢你進來干嗎啊？”

江懷楚也看向他。

屋子里并無旁人，事實上整個狀元府不人明面兒上是奴仆，其實是彌羅的人，如矢放心道：“長翎衛剛帶著不賞賜去長公主府了。”

他瞥了眼江懷楚，繼續說：“……長公主問祁王到底是怎麼回事，長翎衛說，是您怕藏迷藥扎了他。”

江懷楚微微瞪大了眼睛。

腦海里，一銀針從后過他臉頰、扎進祁王頸側的畫面再度浮現。

他臉悄然黑了下去，一聲不吭。

太妃又笑又氣：“他扎的他怎麼好意思說是你！他幾歲啊！一個皇帝，這點擔當都沒有，跟你皇兄比差遠了！”

“要不是長公主府有咱們的人，咱們都不知道！”太妃越想越氣，“長公主和祁王跟咱現在梁子現在結深了，他倒好，屁事兒沒有，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如矢穩重道：“長公主和祁王估計會找老爺麻煩，老爺有何打算？”

江懷楚淡道：“就當不知道。蕭昀要的就是這個。”

太妃一驚：“他想害你？”江懷楚搖頭，微微一笑：“他想悄無聲息利用我達到目的，然后還要欺負我不懂，賣我個好，讓我對他恩戴德。”

太妃雖然聽不太懂權謀詭計，卻依舊氣得七竅生煙：“他怎麼好意思的啊！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心下不忿，又嘰嘰歪歪了一遍。

江懷楚眉眼一彎：“那我當然要全他了。正好昨夜的事，我還沒找他謝恩呢。”

……

皇宮里，謝遮和蕭昀坐在一道用晚膳。

蕭昀夾了塊八寶鴨：“明兒是不是小白兔就去翰林院報道了？”

謝遮筷子一頓：“……小白兔？”

“不像麼？”蕭昀笑說。

“……穿了服可能不太像。”

“去你媽的。”蕭昀笑罵。

敢幾次三番說服不好看的，也就謝遮了，不過他是皇帝，他說了算，他看著就順眼好看的。

謝遮見他心好，踟躕幾秒，問：“他……陛下準備如何？”

“什麼如何？”蕭昀似笑非笑。

謝遮咳了聲：“陛下不打算……”

謝遮沒往下說。

“先看看他什麼態度吧，”蕭昀語氣模棱兩可，過后玩味地看著謝遮，“怎麼，指揮使要攛掇朕狎玩臣子？”

謝遮義正言辭道：“陛下想要什麼人都行。”

“是麼，”蕭昀嚼著飯，“朕瞧你也滿意的，模樣好，還，知知底。”

謝遮嚇得筷子一抖：“……微臣先前胡言語。”

蕭昀笑得歡，隨意道：“你覺得他會是什麼態度？”

謝遮道：“主要是不知道他記著多，廂房里是斷然不記得的。”

謝遮瞥了眼蕭昀，顯然是又想到了昨晚。

蕭昀眼帶威脅，笑而不語。

謝遮咳了聲，心照不宣地往下說：“前頭就不清楚了，總也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凈，我瞧他被長翎衛找著的時候，多半還沒完全迷糊，可能醒了還能記起來些。”

“他若是覺得陛下對他有意，照他的子，也說不準會……順水推舟。”

蕭昀筷子一頓。

謝遮覺著好玩，昨夜也琢磨過這問題。

謝才卿本來就不是什麼安分人，十五歲那年紀，旁人都還是個愣頭青呢，他倒好，已經通玲瓏到能寫個奏折哄一國之君開心了。

還是個拒不朝的奏折。

奏折可沒那麼好寫，學問深著呢，皇帝日理萬機，哪有空面見那麼多臣子，絕大多數臣子只能通過奏折和皇帝流。

大到奏折容、字跡、排版，小到用詞，都能影響皇帝對上奏折之人的觀，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此人是升還是貶。

奏折的每個詞臣子都得反復推敲。

他自己觀學仿了說千份奏折，才勉強得了陛下的眼。

馬屁也不是說拍就能拍的，又要揣對方心思，又不能對方覺得居心叵測，尺度極難把握。

謝才卿十五歲時，就把這兩門很多朝臣一輩子都弄不好的學問修到爐火純青了，所以他當時才格外看好他。

這人聰明絕頂，心思活絡，善于變通，又能說會道，尤其會哄人開心，還于鉆營，擅長走捷徑，瞧著乖巧，其實野心，不然當初也不可能膽大妄為求到他府上了，胃口大著呢。

儼然不是什麼淡泊名利之輩，又是這貧寒出，不可能不想出人頭地，位極人臣。

而現在最好的捷徑，就擺在眼前，他會不心思麼？

蕭昀一邊角挑了下，面無表：“朕可不信，他那麼點大，做不出來。”

謝遮笑說：“他又不傻，清楚祁王肯定不會放過他，定是要最快尋個靠山庇佑他的，朝中能讓祁王忌憚收手的，左不過就那幾個，還都一把年紀了，人家下有小的，再賞識他，憑什麼為他舍了一家老小和祁王作對？不值當的，他一個剛朝的，沒什麼能讓人為他掏心掏肺的東西呀。”

“繼續說。”蕭昀眼底笑意更甚，面上不聲。

謝遮道：“他寒門出還天天服配飾不帶重樣的，他能不知道自己模樣如何？臭著呢，這事兒他自己這麼一琢磨，很容易就明白自己在達顯貴眼里頭，最值當最能快速給人帶來回報的就是他這一皮相了。”

“他知道陛下對他有意，陛下是一國之君，是天下第一男子，還不吝寵，”謝遮瞥了眼蕭昀，咳了下，“……長公主和祁王還步步，他自是很快就清楚該怎麼選了。”

蕭昀似笑非笑：“你又知道了。”

“……陛下英明。”謝遮一笑，他白日想通了，皇帝把祁王昏厥的事栽贓到謝才卿上，可不就是他一把。

畢竟兔子急了還會投懷送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