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爹爹了,寶音想問爹爹去了哪,又想起爹爹說過,今天不能問,只好又憋了回去,但看不見爹爹,寶音就有點張,一張就會口,于是寶音就開口和抱的姐姐要水喝。
誰知道寶音張,抱的姐姐卻更張,杯子還沒遞到寶音邊,就啪的掉在地上摔了個碎。
寶音咂了咂干干的小,看著碎骨的杯子有點惆悵。
但摔了杯子的姐姐好像要哭了。
只是摔一個杯子而已,為什麼要哭呢?
整天在家里摔盆打碗的寶音小姑娘當然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
但是不喜歡看見漂亮姐姐哭,哪怕們還是不如漂亮爹爹漂亮。
“為什麼要哭呢?”
寶音問。
“這是……這是西域進貢的琉璃杯,被打碎了一只,掌事姑姑們發現了,定饒不了我的……”
掌事姑姑是誰,寶音不知道,但是猜一猜,大概和要彈腦瓜崩的爹爹差不多吧?
寶音這麼一想,就很能理解為什麼姐姐要哭了。
“我看見過,剛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用來墊上,姑姑就不會發現姐姐摔了杯子了。”
寶音說。
姐姐明顯愣住了,道:“什麼,這杯子只有一套,郡主是在哪……”
寶音讓姐姐把自己放了下來。
然后飛快的邁著小短,竄到了大房子里臺階上的書架前,努力的爬上椅子,從書架的某一格里頭,出了一個漂亮的琉璃杯來。
寶音興高采烈的拿著琉璃杯跑回了姐姐跟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幾個姐姐卻好像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目瞪口呆的看著手里的杯子。
寶音有點奇怪:“這個杯子,不是長得差不多嗎?”
姐姐似乎嚇得有點結:“這個……這個是陛下的……郡主快放回去吧,趁陛下還沒回來,否則若是陛下見了,定會責罰的。”
寶音想起前幾天容姑姑告訴的話——
容姑姑是寶音很喜歡的長輩,之所以是很喜歡,因為最喜歡的還是兩個爹爹。
容姑姑教會了很多好玩的事,是個很厲害的人,寶音對一向很深信不疑,于是起小脯深呼一口氣道:“不會有人責罰寶音的,因為不是寶音拿的,是裴雙雙拿的吖!”
剛說完,又想起了昨天爹爹和說過的話——
可不能被別人發現賀寶音和裴雙雙是一個人!
寶音苦思冥想了一回,忽然福至心靈,把頭上原本綁的好好的雙丫髻帶扯散了,道:“姐姐給我綁一個哥哥的頭發!”
小宮很茫然。
這位小郡主的腦回路,真是有些讓人不著頭腦……
哥哥的頭發?
小宮們面面相覷許久,半晌其中有一個終于領悟到了小郡主的意思,拍了拍腦門道:“郡主的意思,是綁一個男孩子的發髻麼?”
寶音覺得這位姐姐很有前途,一雙桃花眼笑得彎了兩條小月牙。
小宮們不清寶音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是是郡主,所以還是乖乖的聽話,給綁了個沖天辮——
呃,倒也不是們專選丑的編,實在是這個年紀的小,不也都是沖天辮嗎?
……別說,小郡主今日跟著父親賀統領穿藍小襖,此刻換個發型,瞧著還真有點像是個男娃娃了。
寶音卻盯著杯中水面上,倒印出的自己丑陋的發型,沉默了。
皇帝從外頭帶著王忠祿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長得和時的珩兒、瑜兒幾乎一般無二的娃娃,和娃娃手里的映夜琉璃盞——
那個自己珍藏多年的、當初本要賜給瑜兒、卻再沒機會賜出去的八歲生辰禮。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王忠祿看清小郡主手里攥著的是什麼以后,腦門上第一次不控制的浮起了一層薄汗,剛想要開口打圓場,卻已經遲了。皇帝的目停在寶音上,開口緩緩道:“你……”
寶音卻也終于反映了過來,仰起腦袋出小胖手把那個琉璃杯遞了出去,抬頭眨眨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估著是皇帝外祖父的瘦老頭,認真道:“真的不是寶音拿的!”
語畢又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似乎不應該主提起自己的大名——
瘦老頭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寶音約覺到大事不妙。
急中生智,連忙補救道:“是……是裴雙雙拿噠!”
皇帝的角搐了一下。
旁邊幾個小宮已然只恨不能立刻昏死過去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裴雙雙是誰?”
寶音沉思了一會,忽然發現似乎不太對——
要把干的壞事賴給不存在的裴雙雙,那就應該直接把自己撇清,但是現在寶音已經了裴雙雙……
可怎麼跑路呢?
寶音小姑娘這次終于黔驢技窮、徹底凝固在了原地。
皇帝道:“你是裴雙雙?”
寶音的小臉擰了一團:“算是吧……”
算是吧。
爹爹忽悠的時候就經常說這三個字。
皇帝道:“你為何如此打扮?”
寶音好歹還記得爹爹叮囑過,不能別人發現裴雙雙和賀寶音是同一個人這件事,對腦瓜崩的恐懼戰勝了一切。
“因為……因為裴雙雙是男噠!”
所以和是孩子的賀寶音,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皇帝這次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把從地上抱了起來,道:“好,朕平白多了個皇孫,好呀!”
王忠祿:“……”
一眾宮人:“……”
剛忍不住去出恭,心里不踏實的火速趕回來,正杵在門前的賀小侯爺:“……”
第125章
多年以后,賀顧細想起來,其實圣上那時對他、對賀家都已生了戒備猜疑之心,可寶音卻能得他那樣不同尋常的寵和縱容,雖有寶音與皇帝的確是貨真價實的親祖孫倆這一層緣故在,可一向老謀深算疑心深重的皇帝,那忽如其來的心,其實也多了幾分即將油盡燈枯的跡象——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大約是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了一輩子,才終于在人生中最后一點回返照的時里,無法再抵抗住對親和天倫之樂的慕。
賀顧的猜測和慨,自然不足為外人知,旁人也只能看見皇帝喜福承郡主,自病稍愈后見過一次外孫,便將在宮中一留就是七日,以作陪伴。
眾臣稍稍寬了些心,以為這次太醫院終于把皇帝這長達三年的咳癥治出了點效,卻不想第七日,護送福承郡主回府的車馬前腳剛出了太和門,后腳傳喚太醫的尖利喊聲,便從攬政殿傳了出來——
天命無常,人壽有涯。
天子即使真的命于天,終歸卻也還是人,是凡胎,躲不過生老病死。
這一次,再糾集起所有的太醫連夜會診,也沒能榻上的帝王重新睜開眼。
這一日,整個皇城徹夜不眠,宮人們哭喪的聲音從這頭傳到那頭,倒像是盛夏時節城之中忽然刮起呼嘯的一陣北風,無著悲泣。
老皇帝走的突然,自己卻明顯心中有數,他已然大限將近,冊立新君的文書就在攬政殿案上靜靜的鋪著,一字一句,皆是他親筆所書,幾位議政閣的老大人們得了消息趕進宮時,那上面墨痕尚且未干,而象征著國朝至高無上權利的印璽,則悄無聲息的被放在一邊。
李秋山不知是何時進的宮,冷著臉帶了一眾軍寸步不離的守著案上的傳位詔書,等得議政閣七位大臣與忠、恪二王都如數趕到攬政殿,才道:“陛下臨終前有命,諸位大人、王爺齊至,傳位詔書方可宣召。”
老狐貍們都沉默不言的面面相覷,忠王的注意力卻沒在傳位詔書上,他只紅著眼眶一言不發的瞧著殿榻方向,恪王則微垂眼眸,未發一語,殿中一片寂然,只有殿宮人們泣的聲音伴著燃香的味道一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