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的頭皮有些發麻。
他不可置信的抬眸對上了裴昭珩那雙幽深的、琥珀一樣的眼睛,聲道:“夢里……都是真的?不對……那不是夢……所以是……是殿下讓我……”
話沒說完,卻被兩片微涼的薄堵住了。
賀小侯爺被結結實實親了個頭暈目眩,呼吸不過來的窒息,讓他沒辦法再去想更多,只有鼻腔里全被裴昭珩上那幽遠淺淡的檀香味占據——
這樣的三殿下有些陌生,賀顧本能的想去推他,卻在抬了手搭上他的肩膀后,又猶豫了。
倒顯得愈發的拒還迎。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只覺到裴昭珩溫熱的吻順著、順著下頷和脖頸一點點向下爬……
屋里的炭火燒的滾燙,上卻更要滾燙百倍。
賀顧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心。
只在意迷之間,想到了那個夢中不知付出了什麼代價,換他重活一回的、執拗的帝王,和他閉上眼后微微的、因為蒼老逐漸變得淺淡的眼睫……
這些都是真的嗎?
所以憐憫他一世過得太過憋屈、讓他重活一回的所謂上蒼本子虛烏有,他能留在世間,從頭再來一次,無非也是因為這世上,有個不肯對他放手的人罷了。
賀顧的視線一點點被水霧模糊了,他不太看得清裴昭珩的模樣了,只是努力的嗅著他上的氣味,急促的呼吸著。
裴昭珩的作卻終于沒有繼續下去。
賀顧覺到他溫熱的指腹在自己眼角點了點。
“……怕了?”
“你子沒好,我不會做什麼。”
裴昭珩的聲音極低。
賀顧悶悶道:“我還能怕這個不?我又不是人。”
裴昭珩道:“那自然最好。”
賀顧道:“什麼最好?”
裴昭珩的聲音很溫:“自然好,等子環子好了,有些事才好解決。”
賀顧沒來由的升起了一不祥的預,想再追問,裴昭珩卻不再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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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太子的旨意遲遲未下,就在眾臣工都以為,皇帝這是上了年紀,多還是對培養了多年的接班人心了,準備開始重新掂量三位皇子究竟誰勝算大,另行站隊時——
王庭和王老大人上了一封請求皇帝置跟隨太子宮謀逆罪臣的折子,卻如同投了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或者說,一顆至關重要的石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
皇帝然大怒了。
只是他然大怒的對象,卻不是宮的太子和追隨他的罪臣,而是上書陳奏的王庭和王老大人。
雖然當時的場面沒什麼人見到,但宮里頭沒有不風的墻,既便是皇帝的攬政殿,也不例外。
王庭和早上了年紀,又是老臣,皇帝一向很聽他的勸諫,也很賣他的面子,這回卻因著一封折子申斥他事不當,且還翻出了舊賬,說前些日子陳元甫陳大人上的給太子求的折子,議政閣三個老大人都沒附議,王庭和為議政閣主位,是不是他攛掇的龔昀和余亦承兩個人也不為太子求?
太子雖然犯錯,但總歸還是國本,是儲君,王、龔、余三人,卻如此無,一副恨不得皇帝馬上廢了他的樣子,豈不人齒冷心寒?
這下子倒霉的便不止王庭和一個人,連帶著龔昀、余亦承、還有一眾大大小小不曾給陳元甫折子附議的大小員,也被七七八八的革職了一大把,而原本七位大臣的議政閣,就這麼去了三個,只留下了陳元甫和另外三個附議過他折子的老臣。
皇帝雷霆手段,底下的人卻不他的心思,只有攤上事的覺天都塌了,萬萬沒想到不給一個宮謀逆、理當廢黜的太子求,不站隊,竟也了丟掉烏紗帽的錯。
且陛下先前,不是中意了三殿下的嗎,這又是哪一出?
朝廷上下風涌云,賀顧得知此事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是裴昭珩這些日子大約是忙于朝務,能來看他的時間也并不多,賀顧擔心他總往公主府來,皇帝知道了會多心,索讓他只要忙過了天黑就不必再來了,等先過了這陣風頭再說。
只是盡管如此,賀顧心中卻不可能不擔心。
一是擔心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麼,二是擔心是否因為楊問秉的事皇帝才對裴昭珩生了芥,三則是擔心老師王老大人那邊,是否還安好。
每個人都在等著皇帝的下一個作。
究竟是要把被押解的太子放了,還是廢黜太子,另立新儲?
只是一個月過去了,皇帝還是沒有任何作。
按理來說,這樣的形,早該有雪片一樣多的折子飛往皇帝的案催他決斷,但沒有站隊太子的,早已被革職了個七七八八,眼下留著的這些,要麼就是和陳家瓜葛頗深,要麼就是明哲保兩邊不靠的,后頭這種沒被牽累革職已經是阿彌陀佛了,又豈會再上書給皇帝找不痛快自尋死路?
一片安詳。
就這麼等了一個月,等得賀寶音小姑娘的眉眼都開始慢慢長開了,皮也終于不再像個小猴子一般又紅黑又皺,稍微能看出點人樣了——
賀小侯爺終于坐不住了。
他子早已經恢復了,眼下就是稍微胖了點,出門肯定是沒問題的,便下人收拾了點禮,又準備了拜,便風風火火提著東西上恩師王老大人家去了。
也是趕了巧,剛敲完門遞過拜,王家大門一開,遇上的便是作勢要從里面走出來的王沐川。
多日不見,王二哥的那雙三白死魚眼還是如先前那般靈自如,稍稍一抬便能不費吹灰之力的翻出一個輕蔑十足的白眼。
王沐川看了賀顧和他后面提著禮的征野一眼,這才抬眼看他,拱手道:“多日不見,聽聞駙馬喜得千金,我忙著明年春闈應考,一時也未和你恭賀過,給你賠不是了。”
賀顧雖然習慣了他的怪氣,也被這一句不咸不淡的“駙馬”給哽到了,有點無語凝噎,半晌才道:“二哥干什麼非要駙馬膈應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道:“你這是上哪去?”
只是無論王二哥是上哪去,既然賀顧來了,他便注定是去不了,只得留在府上招呼賀顧了。
王沐川吩咐下人來搬了賀顧帶的禮去庫房,這才和他在茶廳坐下,問起了賀顧的來意。
只是天不遂人愿,賀顧這一趟是想來見恩師王老大人的,他卻巧出門去了。
王沐川道:“這幾日父親每天都與余老一同去城南珍匯棋館下棋,天昏才會回來。”
賀顧一愣,道:“什麼?余老?可是余亦承龔老大人麼?”
王沐川點頭,道:“不錯。”
賀顧:“……”
要不怎麼說恩師和余老大人都長壽呢?
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天天結伴去下棋喝茶的,這心也著實是夠大了。
王沐川道:“你有何事?可以先告訴我,我轉告父親。”
賀顧猶豫了一會。
王家人必然是可信的,而且看之前老師的態度和所作所為,明顯并未站隊太子,且還有相助恪王的意味,他與王沐川也是自小一起長大,倒也沒必要瞞著他,便把這些日子的擔心告訴了他。
王沐川聽賀顧說完,沉默了一會,道:“……你專程來一趟,便是擔心這個?”
賀顧道:“陛下革了老師和龔老大人、余老大人,還有一眾不支持赦免太子的臣工職位,現在一個月了,也沒個代,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我的腦袋瓜于這些事也不靈,心里實在沒底,便想來和老師問個主意。”
又道:“這些日子,老師可還好嗎?”
王沐川道:“父親子安好,無甚礙。”
賀顧一哽,心道也是,不然也不能和余老相約去棋館了。
王沐川道:“你若是擔心這個,大可不必,只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回家帶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