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哪里敢讓他謝,又哪里敢讓這一屋子的祖宗謝,但他跪又跪不得,也只得拱手道:“陛下言重了,為人臣者一心為君本是責無旁貸,且臣無詔調兵,已是犯了大忌,還未與陛下請罪。”
皇帝放下了手里那支百合,沉道:“無詔調兵,的確是犯了大忌,朕這些日子還未理朝政,不過想必彈劾你的折子,也能堆個二丈高了,珩兒這些日子替朕看折子,可瞧見彈劾駙馬的折子了嗎?”
裴昭珩聞言,從裴昭臨后走出來,目卻未在賀顧上停留,只行了個禮便垂眸答道:“回父皇的話,彈劾駙馬的折子共五十六份,兒臣未做批復,都理過留在議政閣甲字柜了。”
皇帝頓了頓,道:“好,既如此,這些折子是誰上的,你回去看看都給他們復了,一一退回去吧,就說是朕說的,賀顧救駕有功,這一次無詔調兵,赦他無罪,下不為例,至于此事,以后誰都不必再提了。”
裴昭珩恭聲應道:“是,兒臣知道了。”
裴昭臨在旁邊瞅著,自覺咂出了點味,便嘿了一聲,道:“也不知這些上折子的是哪兒來的白眼狼,可別有英鸞殿里的吧?若不是妹夫帶人上京救駕,他們可還有命活得?這才沒兩天,又開始叨叨,真是煩煞人也。”
這次不等皇帝說話,聞貴妃便恨鐵不鋼的遠遠瞪了他一眼,連忙陪著笑和皇帝道:“臨兒這孩子一筋,上沒把門的,陛下別和他一般計較。”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裴昭臨,道:“救駕是救駕,朝廷的規矩法度,是朝廷的規矩法度,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無法無天,以后武將個個無詔調兵,可還了得嗎?”
裴昭臨聞言,連忙了腦袋,這才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小聲道:“兒臣……兒臣也是替妹夫打抱不平,兒臣說錯話了,兒臣知罪。”
皇帝搖頭嘆了口氣,似乎也拿這個不開竅的二兒子沒主意了。
賀顧卻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他雖然也算不上敏銳,但無詔調兵畢竟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上一世的教訓,自然知道這種事即便是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他不得不松了口“既往不咎”,但要他心中真不介意卻是不可能的。
若要了了這個心結,最好的辦法不是皇帝自己擔了不知恩,剛得救駕就翻臉不認人的罵名,而是他自己乖乖的識趣認錯。
如此才可君臣相得。
只是這些話不好明說,皇帝也是在煞費苦心的和不明所以的忠王唱雙簧,有心點撥,至于旁的,則全看賀顧聽不聽得懂菩提老祖在他這頑猴三更來見了。
好在賀顧難得聰明了一回,當即便垂首恭聲道:“臣無詔調兵,雖有不得已之苦衷,但放眼國朝從無舊例,陛下若是輕易縱過不加懲,恐日后會軍中兵士輕視軍令綱紀,危于社稷,臣愿自請卸去游騎將軍一職,還兵馬,回家閉門思過。”
皇帝沉了片刻,面稍緩三分,無名指指尖在案上輕輕點了點,道:“你年紀輕輕,既有這份心,又能知曉自己的錯在哪,已是難得,也好,朕便罰你半年俸祿,你且回家去思過一陣子,也好養養你上的傷,兵馬還,至于游騎將軍一職,倒不必卸去,你還是朕的將,以后自會有別施展拳腳,報效朝廷。”
賀顧聞言,心中一寬,知道他這一番自請,定然是正中了皇帝下懷,便道:“臣領旨謝恩。”
既然此事塵埃落定,賀顧心中也便沒了牽累,雖說攬政殿里一派祥和,言笑晏晏,他卻沒什麼心思留在這里聽裴家一家子你來我往,只遠遠瞅了裴昭珩一眼,便準備找個由頭腳底抹油了。
誰知陳皇后遠遠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好段日子不見顧兒,原還以為顧兒在北地奔波,又一路赴京救駕了傷,多半得清減幾分,誰知今日見著……倒還像是胖了些呢?”
皇帝聞言微微一怔,也把視線落在了賀顧上,上下打量一圈,點頭道:“是胖了,還是阿蓉心細,你若不說,朕倒還真沒瞧出來。”
眼瞧著終于有不那麼敏嚴肅,可以隨便口的話題了,裴昭臨便也跟著大喇喇附和道:“的確比弓馬大會那陣兒,兒臣瞧見妹夫時圓潤了幾分。”
賀顧雖然也知道男子有孕匪夷所思,皇帝即便看出來他胖了,但也多半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可心中有鬼,當然也免不得暗恨裴二這家伙聽風就是雨的拍馬屁拱火。
顯然忍無可忍的不止賀顧一個,那頭三殿下瞥了旁邊的沒頭腦二哥一眼,淡淡道:“若是沒記錯,去年弓馬大會,二哥留京監國,何曾見過姐夫?”
裴昭臨一哽,正有些下不來臺,外頭卻傳來一聲通秉:“朵木齊王、聞小姐求見。”
眾人聞言,都是微微一愣。
朵木齊是皇帝定給賀誠的媳婦,賀顧自然是關心這姑娘在宮中的境況的,是以忽彭汗王一命嗚呼后,他雖在北地回不了京,也捎了書信回去蘭宵他們幫著賀誠準備點吃用的東西,送進宮去給這姑娘,也好安安小小年紀便遭了喪父之痛的打擊。
朵木齊雖然很是以淚洗面了一陣子,但好在畢竟是草原兒,子豁達開朗,并不是會一味鉆牛角尖的人,陳皇后也每天陪著勸開導,那邊布丹草原上也是連連告捷,他哥哥多格平安無事,朝廷幫著秋戎部不僅打退了另外兩部的侵襲,更是一舉助多格直接吞并了二部,以后秋戎部再無外憂,殺父之仇也報了,朵木齊這才慢慢好轉。
至于聞天,先前便總進宮來見聞貴妃這個親姑姑,和朵木齊也打了幾次照面,兩個小姑娘一拍即合,也相投,十分合得來。
眼下一起來了,倒也不稀奇。
只是不知道兩個求見皇帝,是來做什麼的。
陳皇后笑道:“讓兩個進來吧。”
出去傳訊,果然沒多久已然又拔高了一截,眼睛忽閃忽閃的朵木齊,便和一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干凈颯爽、著鵝黃的一齊進來了,二人一道跪下給皇帝皇后磕了個頭,又一一和聞貴妃、忠王、恪王、還有駙馬問了安。
只是問到賀顧時,那位一樣救駕有功的聞家小姐聞天,那小眼神兒明顯不大對勁,這副模樣,親姑姑聞貴妃豈能不知道這個小妮子心里對駙馬的那些個小九九,立時咯噔一聲。
皇帝笑道:“聞家姑娘,你姑姑方才還和朕給你邀功,怕朕虧待了你,忘了你這回的功績,正好你來了,不如和朕說說,你想要什麼賞賜,朕無有不應的。”
聞天沉默了一會,才道:“陛下,果真無有不應的嗎?”
皇帝挑了挑眉,道:“怎麼?難不你是要朕給你摘天上的星星?那倒的確是有些難度,朕可得頭疼了。”
皇帝此言一出,自己也覺促狹,搖了搖頭有些失笑。
皇帝既然都笑了,那攬政殿里誰人還敢不笑?
宮人們不明就里,都跟著低頭輕笑,賀小侯爺不明就里,也覺得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聞家小姐有意思,笑得沒心沒肺,那頭裴昭臨雖然知道前段日子自家表妹在家里鬧著不愿嫁人弄得舅舅傷了腦筋,此刻卻也完全沒多想,一樣笑得像個傻子。
只有對侄的心思心知肚明的聞貴妃笑不出來。
噢,還并上一個面沉如霜,角微微下沉的恪王殿下。
聞天跪下扣了個頭,道:“小不敢要天上的星星,只想要自己心中的星星,懇請陛下全!”
皇帝一怔,道:“哦……你心中的星星?朕一向聽說,聞卿在家中最疼小兒,甚至更甚長子,今日一見,你倒的確是個有趣的小姑娘,無妨,今日你便大膽的和朕說吧,朕若能應了的,絕不推拒。”
聞天吸了吸鼻子,和邊上的朵木齊對視一眼,這才忽然抬頭看著旁邊還一臉傻笑、不明就里的賀顧,一字一句道——
“小想嫁與駙馬為妻,做他的續弦……若是不……妾……妾也可以!”
聞貴妃心中不祥的預應驗真,簡直悚然變,尖聲道:“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帝業》一書中,男主霍延出身將門,因朝廷腐敗,家破人亡,入慶王府為奴。 慶王世子心狠跋扈,霍延遭受欺辱虐待數年,幾次差點傷重而亡。 直到亂世來臨,他逃出王府,一步一步執掌兵權,霸圖天下。 登基後,將慶王世子五馬分屍。 樓喻好死不死,穿成下場淒慘的慶王世子。 為保小命,他決定——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種糧食,搞建設,拓商路,興兵甲,在亂世中開闢一條生路。 漸漸地,他發現男主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某一天敵軍來犯,男主身披鎧甲,手執利刃,眉目英俊宛若戰神降臨。 擊退敵軍後,他來討要獎勵—— 浮世萬千,惟願與君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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