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選錯了主君，卻從未背叛過大哥，大哥眼里容不下他，無非是子環與大哥不同，良知尚存罷了。”

他語罷也不再停留，只轉離開了這間關押著昔日舊帝的暗室。

賀顧在夢中被一無形的力量拴在他邊，不得不跟著他一道離開了，他心中還在震驚，若這真是上輩子發生的事……那……那……

夢中的三殿下似乎剛剛登基為帝，他剛一回到正殿，賀顧便瞧見了之前他做貓時，那個給他送魚的——

見裴昭珩回來了，躬道：“陛下，該用膳了。”

夢中的三殿下沉默了一會，道：“先不必了，沒胃口。”

愣了愣，似乎有些為難，小聲道：“這……陛下……龍為重啊……”

三殿下卻沒理他，只徑自走進了殿。

在后面喚了兩句，卻始終還是沒敢跟著進來——

這位弒兄奪位的新君，脾氣并不是很好相，他的寢宮殿也從來不許任何人進，便是如他這般的之首，亦不能例外。

賀顧卻瞧見了殿的擺設。

——竟是個靈堂。

抬目一看，擺著的也不止一個靈位——三殿下的生母陳皇后、孿生姐姐長公主裴昭瑜的靈位最為顯眼，也擺在最上面，下面則不止一個人的，許許多多賀顧認得的名字、認不得的名字都有、而其中第一塊……

賀小侯爺竟然就瞧見了自己。

在那一大長串追封謚號前面，賀顧一眼就看到了兩個字——

“吾友”。

賀顧認得三殿下的字，這兩個字，包括他的牌位，都必然是三殿下親筆所書。

他心中一時百味陳雜，既苦、又、還有些慨，一時賀顧簡直就要忘了這只是個夢，幾乎要以為這一切都是確然發生過的了。

……他本以為自己是罪臣之，被帝王連書十三條大罪，凌遲死，注定臭萬年，人唾罵，當然不會有排位香火、有人供奉，若不是他重生了一世，定然也是個無無依的孤魂野鬼，連好生轉世投胎都難。

然而，這夢中的三殿下，卻竟然還惦念著他，甚至給他立了牌位。

當年他一時不忍，手下留，而他留下一命的三殿下，卻竟然真的絕逢生，博出了一條坦然大路嗎？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可這夢中的三殿下，看起來卻又是那麼的孤寂、郁、落寞。

他是如何背負著那樣多人的仇恨，踏著鮮走上這王座的？

是否無數個夜里，他也是這樣無聲的拭著眾多死不瞑目、被害的忠良和逝去親人的牌位，獨自度過漫漫長夜？

賀顧不敢去想，也想象不到。

賀顧只看的見，此刻夢中已經為了新君的三殿下，這樣神淡漠、孤寂的站在這麼多人的牌位前，一不。

三殿下只這麼無聲的、靜默的垂著眸站著，不知在想什麼。

賀顧看著他，心中某個地方忽然痛了一下。

……悶悶的，卻又人難的幾乎能窒息。

他忍不住想去拍拍三殿下的肩膀，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實在想安安他。

只恨他如今在這夢中，沒有軀。

然而賀顧剛一產生這個念頭，便忽然覺到一沉，一如當初變貓時那樣的神奇一幕又出現了。

——他又有了軀？

而且還是個，人的軀？

而且這，和重生后的現實里，覺一般無二。

賀顧剛剛震驚于自己不知怎麼有了，便忽然察覺到了一件事——

他上怎麼溜溜的，什麼也沒有？？？

然而更要命的是，他的手已然搭在了三殿下肩上。

夢里的三殿下明顯也覺到了背后有人在拍自己的肩，他頓了頓，聲音冷寒如冰，似乎是要發怒：“……誰讓你進來的？”

但一轉過頭，看到后那個呆愣愣、溜溜的年時，新帝卻明顯愣住了——

他看著那年稍顯悉的五、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男人劍眉星目、俊朗且顧盼神飛的眉目來。

賀顧：“……”

雖然是個夢，但這種形，還是尷尬到人腳趾摳地……

尤其是“三殿下”的眼神，明顯是認出了他是誰。

裴昭珩神震驚，半晌才道：“你是……子環？”

第64章

雖然這只是一個夢，但三殿下的這個問題，還是讓賀小侯爺覺得很難回答。

看這個夢中發生過的事，明顯和他活過的上一世高度吻合，也沒有什麼古怪不和常理的地方，若不是賀顧自夢伊始，便知道自己置夢中，恐怕都要懷疑它究竟是真是幻了。

這樣一個真實的夢境，三殿下能夠功篡位登基為帝，定然也是經過了千難萬險的，他一個“死去”的人，貿然出現在三殿下的面前，就連賀顧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說他是賀顧，三殿下就會信嗎？

或者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其實只是我的一個夢？

那可能三殿下下一步就要道士進宮驅邪捉鬼了……

賀顧咽了口唾沫，一時沒想到該如何回答，言又止，搭在帝王肩上那只爪子更是無比尷尬，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十分僵。

然而就在他猶疑不決的這短短幾個呼吸間的功夫，眼前的三殿下已經目一寒，忽然手一把拉過了賀顧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個干脆利落的反剪——

賀顧茫然不決，一時竟也沒想著要反抗，就這樣溜溜的被三殿下死死的鉗制住了，彈不得，三殿下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喬裝混進朕的寢宮，是誰你易容這副模樣的？是誰讓你這樣來勾引朕的？”

裴昭珩剛剛登基不久，雖也有幾個心腹、肱之臣、卻都不曉得他對子不興趣，這麼多年來他雖未曾娶妻，也從來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想過，可如今怎麼忽然有人知道了？

難道是前些日子，他們塞了人進宮，皆被他拒了，這才想到換男人來？可他們又是如何想到，這年扮作他已故友人的模樣，又恰好……是子環年時的模樣？

……而且這孩子，究竟是在哪里學得的易容？

未免也太過真了。

一時場景分外尷尬，著的賀小侯爺和鉗制著他的新帝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是無語凝噎，良久賀顧才意識到夢中這個三殿下似乎誤會了什麼，他劇烈的掙扎了起來，急急道：“我……我不是易容的，我就是賀顧……”

可他話音未落，三殿下的手已經到了他的發鬢邊緣，順著臉部和發際界，男人微涼的指腹細細挲了一遍，他的指尖仿佛帶著一種古怪的力量，賀顧覺得又又，此刻他又是這幅赤模樣，被人這樣臉，實在是十分不自在，賀顧干脆一把推開了他，漲紅著臉捂著自己的要害部位，磕磕道：“我……我說了我不是易容的，我就是賀顧！”

裴昭珩沉默了。

這些年他也接過不通易容之的人，比如玄機十二衛的螣蛇衛，雖然一眼未必能辨認出是否是真容，可他這樣細細了一遍，若真是易容，他定能發覺，可方才這年頭部與發際相之，他都細細檢查了一遍——

……貨真價實，一點沒摻假，眼前這年就是長這副模樣。

可他……怎會這樣像子環？

世上怎麼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裴昭珩的呼吸頓了頓，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子環押送他回京，握著刀的虎口有一顆小紅痣，芝麻大小，這樣不起眼的小，便是易容之人，也不一定會注意得到——

于是三殿下手就去拉賀小侯爺捂著要害部位的右手。

這次賀顧是真的大驚失了。

本來兩個大男人，就算赤誠相見也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姑娘，但他方才會捂住自己那地方，主要也是當初在京郊泡溫泉時，大概估量出了三殿下的……咳……那啥尺寸，男人嘛，難免在乎這個，不比也就罷了，這麼一相比自己如此寒摻，他本能的就想遮，不想讓三殿下瞧見他那兒，不然可說不好三殿下要在心里怎麼笑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