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話沒說完,余瞥到賀顧拉了馬疆,便又嚇得連忙道:“一會我再與哥哥賠禮!”
語畢就去扯那馬屁上的尾,苦著臉道:“爺您這是做什麼啊!”
賀顧勒了馬疆,轉頭看了他一眼,征野本以為自家侯爺已經在發瘋的邊緣了,不想竟然卻瞧見他笑了,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笑完了他才道:“還不撒手!馬尾你也敢拉,不怕它尥蹶子,把你給蹬殘了?”
征野心中浮起一不好的預,只問道:“爺這究竟是要去哪兒?”
賀顧道:“我去一趟宗山,我不信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便是姐姐真不在了,我是的夫君,怎能留一人在宗山腳下那樣苦寒之地,我要帶姐姐回來。”
征野心中不妙的預竟然應驗真了,當即大驚失道:“這怎麼,這大半夜的,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您就一個人,今兒還穿的這樣單薄,宗山那麼遠怎麼……”
只是賀顧顯然已經紅了眼,本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沒耐心聽征野絮叨,只怒喝道:“你讓開!”
征野被他吼得嚇了一跳,手里的馬尾也沒拽住,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賀顧卻已經揚了馬鞭,雙狠狠一夾馬腹,絕塵而去了。
征野險些沒嚇得栽個跟頭,還好被后面那個,方才不知道哪家的、被他們家駙馬爺搶了馬的倒霉小廝扶住了,問道:“沒事吧?”
征野倒是沒事,那馬離他頗遠,也沒踹著他,可他此刻卻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急的團團轉、腦門冒汗、簡直是六神無主。
怎麼辦?怎麼辦?
駙馬爺就這麼去了,他找誰去?
如今長侯府的主子就是賀顧,也沒人能管的了他,皇后娘娘剛才那副樣子,宮里也鬧得人仰馬翻,更不好在這個關頭去給陛下添……
可駙馬爺就那麼去了,今日宮宴殿中燒了炭火暖和,爺穿的也不厚實,可出了城往宗山去一路向北,天還下著雪,這樣冷,怎麼辦?怎麼辦?
征野想來想去,才發現簡直求告無門,去叨擾駙馬爺的外祖父母,言家二老也不合適,他們已經上了年紀,征野也怕他們擔心……
他心知駙馬爺比驢還倔,本不可能勸回來,眼下他也只能趕回公主府去,找人帶著裳行李去追他。
征野正準備再借匹馬,趕回公主府去,然而他還沒轉,卻迎面瞧見一行車馬朝宮門行來。
裴昭珩原本是來不及,趕在這一晚上回京的。
賑災的事兒直忙到了臨近年關,本來也是回不來了,可他記掛著宮中孤一人的陳皇后,也始終記得臨行前,和賀顧說過,要一起吃年夜飯的承諾。
還是一路風雪兼程的趕著回來,還好趕慢趕,終于還是在除夕這一夜,順利抵京了。
雖說看時辰,除夕宮宴應當已經行了一半兒了,和子環的年夜飯……也只剩了一半。
但裴昭珩掀開了車馬簾子,剛下了馬車,抬目便在宮門口,看到了一個悉的人影。
他怔了怔,道:“……征野?”
征野好容易借到了馬,拉著馬疆正滿面著急準備上馬背,轉頭就看到了他——
當即鼻頭一酸,簡直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心道,三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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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向群山路漫漫。
賀顧騎著馬,腦海一片空茫,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視野里,只有那落滿了厚厚積雪、馬蹄印斑斑駁駁、不見盡頭的道。
夜太深了,路也太黑了,道上馳騁著的,只有一人一馬,除了賀顧,再也沒有旁的半個人,半點聲音。
下馬兒飛馳,賀顧聽著那馬蹄落在雪地上,發出悶悶的“噗噗”聲,一時也有些恍惚。
這變故來的太快,太猝不及防,太像是一場夢。
……怎麼可能呢?
老天爺讓他重生一場,讓他嘗到了上輩子從來沒嘗過的……滋味,神仙一樣的瑜兒姐姐出現了他的世界,讓他知道了什麼是一見傾心、牽腸掛肚,什麼是非不可,什麼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他甚至不知多次在心中發了誓,此生除了瑜兒姐姐,他再也不會多瞧旁的子一眼。
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有他這樣喜歡的一個人呢?
他們是喝了合巹酒、拜了天地的夫妻,要白頭偕老、要舉案齊眉、要生死相許的。
賀顧甚至覺得,是自己上輩子實在活的太慘、太窩囊,老天爺才會他重活一世,又賜了他這樣一段滿姻緣。
他和姐姐才剛剛婚沒多久,還不曾為描眉弄妝,為穿篦發,不曾和一起逛花燈會、不曾和一起看中秋的月亮、雖然他們可能不會有孩子,可他還等著瑜兒姐姐以后和他一起看著誠弟婚,看著容兒出嫁,他還盼著能一家人團圓喜樂,幸福安康呢。
可眼下卻告訴他,這些都沒有了?
告訴他……長公主死了?
……那老天爺要他重活這一世做什麼?
老天爺在耍他嗎?
賀顧不信。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句話了他心中最后一救命稻草,他像是溺水的人,垂死掙扎之際,咬著牙抓著這救命稻草,怎麼也不愿意放手。
他一定要見到姐姐,他不相信。
可是……一個人去宗山的路,也好冷,好遠。
如果……如果姐姐真的……真的……
那這重活的一輩子,是不是……就再也不會暖和起來了?
沒了,這世界寡淡無味,他又和此刻,孤一人在這寒天大雪里迷茫的奔馳著,找不到方向,有什麼區別呢?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賀顧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全上下凍的發僵也渾然不覺,只是沒知沒覺那樣,悶頭一下一下的拉著馬疆,催促著下的馬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這馬兒似乎也累了,它平日本來只在京中活,路途跑的也不遠,從未像今日這樣,在如此惡劣的天氣里被人催著奔馳,也著實沒那本事,步伐終于變得越來越慢了。
它累,賀顧也累,且他不僅是累,心里也十分茫然。
荒原冷雪,嚴寒冬夜。
遠在關外,生死不知的妻子……
此時此地,只他一人,賀小侯爺那生生憋了整整一夜的緒,終于到了崩潰的邊緣,眼看著就要發、決堤了。
正在此刻,后遠傳來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賀顧微微一怔,還沒回過頭去,就聽見了一個悉的男子聲音。
“子環!”
他背脊僵了僵,勒馬回首一,就看見黑夜里、一個模模糊糊不清廓的人影,在馬背上,朝著他飛馳而來。
賀顧怔怔的看著那個靠近的人影,直到那人的廓一點點變得清晰——
他瞳孔微微一,看著來人,有些震驚的喃喃道:“三……三殿下……”
他產生幻覺了嗎?
此時此刻,三殿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
他是不是快凍死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的?
……一定是的吧。
賀子環,你真可笑啊……
活了兩輩子的人,之前還信心滿滿、信誓旦旦、如今你連妻兒都護不住,竟然還要這樣狼狽的、可笑的凍死在雪地里嗎?
……你這個窩囊廢。
他想。
裴昭珩追了整整一路,起碼一個多時辰,才看到前方的人影,雖然夜里看不清,那也只是個模糊人影,可僅僅一眼,他還是能肯定,那是賀顧。
他心中本是生氣的。
靠的近了,看見賀顧上那單薄裳,怒意又更上竄了幾分。
……便是子環再擔心、再害怕、可他怎麼能這般不顧及自己的安危、這般不顧及自己的子?
多冷的天?
他就這樣一人一馬跑出來了,萬一馬跑死了呢,要是他沒追來,子環上什麼也沒有,難道他就打算這樣一個人,凍死在荒郊野地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