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這宣使的位置,要在兩個皇子里挑一個,那就不得不人多想了。
百自然是不愿意皇帝輕易儲的。
如今的儲君仁和賢德,并無什麼不是,若是只因皇帝一人好惡,輕言廢立,屆時國本,站了隊的自然害怕,沒站隊的也怕整個朝局重新洗牌,自己了被殃及的池魚。
只是……吏部尚書陳元甫大人,太子殿下的親舅舅,卻始終不曾表態。
至于太子殿下那邊,自然更是什麼靜也沒有了。
至在百看來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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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皇子回京以來,每逢初一十五,裴昭珩便要回宮給皇后請安,半個月一趟,也不頻繁,賀顧便陪著他一起進宮,畢竟如今長公主不在,他是婿,代進宮請安也是該當的。
十五這天,二人便又一道進了宮來,在芷宮陪著陳皇后說了會話,坐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又磕了個頭出來了。
賀顧和裴昭珩并肩行在苑花園中,離宮的那條小路上。
自從在言府,賀顧宿醉那一夜過后,二人就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過那個晚上的事,相一如從前,就仿佛他們之間仍然尋常是親戚,普普通通郎舅倆,從來沒有過小舅子給姐夫表白,也從來沒有過姐夫提議帶著小舅子逛男風館這種尷尬事一樣。
賀顧本是出于避嫌之心,和裴昭珩保持距離,誰知他避嫌,三殿下卻比他更避嫌——
賀顧明顯覺到,三殿下的態度疏遠了許多。
或許并不能稱之為疏遠,而是回到了一個正常的小舅子對姐夫的態度,禮貌、恰到好的親切和關懷,除此以外再無之前那些個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曖昧舉了。
賀顧既在心中慶幸,還好三殿下愿意走回正途上,雖說他并不歧視龍之癖,且這一世三殿下也不一定就真能坐上那個位置,但搞男風搞得絕后這種事,對一個未來有可能為君王的皇子來說,總歸不是什麼好事的。
只是裴昭珩的態度疏遠了,他心中也難免有些打起鼓來。
別不是他那夜拒絕的太傷人,三殿下生了芥了吧?
二人并肩行在苑小路上,賀顧終究還是沒忍住,小聲問了一句,道:“殿……殿下,那日……”
話到邊,又有點說不出來了。
畢竟提到那一個晚上,就無可避免的要提到三殿下跟他表白被他拒絕這回事,好容易才不用糾結這件尷尬事了,現在又要重提,實在人頭疼……
可不提卻也不行,上一世賀顧得到的最沉痛的教訓,就是為人臣子,一定要注意和主君通,一旦被誤會了,便是埋了刺了,一天兩天還好,萬一某一日東窗事發,秋后算賬,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只得著頭皮道:“呃……殿下沒生我的氣吧?”
裴昭珩的腳步頓了頓,側過頭目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語氣聽不出什麼緒:“并未。”
賀顧愣了愣。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殿下近日來,神越來越像瑜兒姐姐了。
賀顧道:“那……那就好……”
裴昭珩頓了頓,道:“方才在母后面前,子環說好男兒懷天下,志在四方。”
賀顧一愣。
這話他剛才是說過……但那是陳皇后擔心他被瑜兒姐姐一個人甩在京中,心中憋悶,關懷他時,他才說來寬陳皇后的,只是意在告訴岳母他并非等不得瑜兒姐姐,他手上也有別的正事在做,岳母寬心,別為自己擔憂罷了。
只是三殿下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裴昭珩道:“子環所言,亦是我這些年來在金陵,心中所想。”
賀顧微微一怔。
裴昭珩道:“這幾日為了江宣使一職,朝野上下,爭議不休,父皇如今仍是不愿松口,力排眾議要我前去。”
賀顧心中一,道:“陛下……陛下信任三殿下,這是好事。”
裴昭珩“嗯”了一聲,道:“若最后父皇定下的人選確然是我,過幾日我便需得了……約莫要明年年關前后,才能回來。”
頓了頓,又道:“這幾日我便是在想此事,并非因你之故。”
三殿下子坦磊落,與太子不同,他不是那種會惺惺作態、口是心非安人心的人,他說沒有定然就是沒有了,賀顧聽他不是生自己的氣,心中這才微微一寬,點頭認真道:“這機會難得,陛下所托,事關重大,若殿下真能前去……必得把握好。”
裴昭珩頷首道:“……我自省得。”
二人正說著,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個青年爽朗笑聲。
“孤聽聞今日三弟進宮來給母后請安,還想去芷宮堵你,結果生生撲了個空,這才曉得你竟剛走,三弟怎麼走的這樣快,孤一頓好追,咦?駙馬也在,這倒正好。”
賀顧聽到這個聲音,整個軀都隨之微微一僵,頭發,一時竟然沒法回過頭去,還是裴昭珩反應快,轉過朝來人拱手一禮,道:“見過皇兄,臣弟與駙馬正要出宮,皇兄要尋臣弟,宮人通傳便是,不必如此麻煩。”
太子朗聲一笑,道:“孤也是近日新得了父皇賜下的好茶,聽說你進宮了,心來,這才起了主意,想你去我那兒坐坐,嘗口好茶,正好今日駙馬也在,不如一同前去?”
裴昭珩頓了頓,道:“皇兄親自來請,臣弟豈敢推辭,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一行人這便改換路徑,往東宮去了,裴昭珩正抬步要走,卻發現邊的賀顧久久未,他轉頭一看,就見賀顧臉有些發白,額角微微有汗。
賀顧神有異,但并不明顯,除非是與他極為親近之人,外人看不出什麼端倪。
裴昭珩卻一眼看出來了。
他抬頭看了看前面太子的背影,微微蹙眉轉眸回來看著賀顧低聲道:“子環,你怎麼了?”
賀顧閉了閉眼,很快又睜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道:“我沒事,走吧,殿下。”
方才太子已了他,眼下他便是見了太子再難,再害怕,也不能不去,更不能給三殿下拖后。
……且去吧。看看這一次,太子又有什麼新花樣。
可就算他這麼鼓勵自己,的本能、靈魂深的畏懼,卻是騙不了自己的,只是短短片刻功夫,賀顧掌心便已經全是冷汗了。
幾乎是克制不住的、不爭氣的微微發抖。
他在心里唾棄自己。
不就是被裴昭元這個忘恩負義、睚眥必報的小人凌遲了嗎,賀子環,你至于怕這樣嗎?千軍萬馬、尸山海都過來了,裴昭元不過是個小人罷了,也值得你怕這樣?你是孬種嗎?
賀子環,你就這麼孬嗎?
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對自己這樣說。
可手心的冷汗卻一點沒,反而更多了。
正在此刻,賀顧的右手卻忽然被一只溫熱干燥、骨節修長的大手握住了。
賀顧微微一怔,轉過頭抬眸,便進了裴昭珩那雙既幽深又淡漠的桃花眼里。
他什麼也沒說。
第56章
東宮。
自年初太子怒君父,被皇帝責罰,在東宮思過了半年,許他觀政崇文殿的恩典也收了回去,便是后來解了,卻也仍然遲遲未曾重新恩準他回崇文殿觀政。
但太子找到裴昭珩、賀顧二人的時候,上穿著的卻是儲君朝服,再看看這個時辰,明顯是剛下了早朝,從崇文殿回來,看來皇帝現下,是真的對這個兒子徹底消了氣,也對東宮緩和了,這才重新許他崇文殿觀政了。
進了殿,東宮的宮人招呼裴昭珩與賀顧坐下,奉了茶水點心、餞果子上來,太子這才捧起茶杯,看著裴昭珩笑道:“都說南有金鼎春,北有銀松,金鼎春得喝開春第一道才有味道,這銀松就正好相反了,恰是如今這個時節的,滋味才最上乘,孤近日來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些,三弟和駙馬不妨嘗一嘗?”
見裴昭珩和賀顧捻起茶盞蓋子,都抿了一口,他才笑問道:“如何?不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