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要多謝侯爺給我這一千五百兩傍錢,那時候我就這麼點家當,若不是從里面拿了這一千兩,這樣梁換柱、貍貓換太子的事,我還不了呢,哈哈哈哈。”
“我做的一切,都是侯爺幫我的,侯爺這還不明白嗎?沒有侯爺給的首飾、銀兩,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侯爺如今又干什麼非要做這麼一副,不認識姝兒了的樣子?”
萬姝兒說的愈發聲音凄厲刺耳,一時哭一時笑,顯然神已經不大正常了。
若是半年前,萬姝兒的心理還不會這麼容易崩潰,但半年過去,沒了所有婢仆,一個人被關在院子里,沒人說話,整日又吃的清湯寡水,是以神智本來就有些恍惚,今日上了衙門一嚇,這才徹底激的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賀南聽到最后,已經氣的牙關都在發,他抓著萬姝兒肩膀那只手用力的手背一片通紅,嗓音干,想要怒罵卻又沒一一毫的力氣,半晌只聲道:“你……你為何要如此,眉若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就算你妒恨他,誠兒養在你邊,你怎能那麼狠心,讓他瞎了一只眼睛?他那時……還只是個嬰孩,什麼也不懂得,你怎能如此狠心?!”
萬姝兒用力去拉他的手,尖聲道:“那又關我什麼事?什麼狠不狠心的,他娘胎里就瞎了眼,又關我什麼事?!侯爺別忘了,他在娘胎里不足,出來眼睛不好,不也是你把言眉若氣的嗎?怎麼如今倒是怪起我來了?”
“做這副模樣了,你們出高貴,你們便都對嗎?明明是侯爺害瞎了自己兒子的眼睛,我只不過是沒給他治罷了,倒要怨我,什麼道理?!”
賀南愣愣的看著,半晌反應過來,瞬間從脖子直紅到了耳,他抬手就要掐萬姝兒的脖子,直掐的臉憋得紫紅,里怒罵道:“你這個毒婦!你這個毒婦!我又有什麼對不起你?我待你不薄,我……”
萬姝兒卻被他掐的兩眼一翻,顯然是要閉過氣去了。
他夫妻二人這一番爭執,直鬧得有如唱大戲一般,看的堂上堂下眾人俱是一愣又一愣。
齊大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雖然夫妻吵架是尋常,但是如賀老侯爺和他繼夫人這樣,半個時辰前還摟在懷里護犢子,半個時辰后就夫妻反目、恨不得掐死對方,這……這也實在過于彩了,若他今日不是主審案子的府尹,怕是也要跟衙門口,那些個百姓一樣,一邊一臉嫌棄的嗑瓜子,一邊又看的津津有味了。
是以此刻見了這形,齊肅只得干咳一聲,吩咐府衛急道:“還看什麼看!快去拉開啊!”
府衛們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沖上前去把快要掐死媳婦兒的賀老侯爺拉開了。
衙門后廳,茶案邊坐著的王忠祿王公公,則聽著這靜“嘖”了一聲,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后的小道:“這樣熱鬧,你可得好好記住了,琢磨琢磨,回去怎麼和陛下講,才能說的有趣兒些,別顧著聽熱鬧了,回頭又說師父不曾提點你。”
小連連點頭應是,道:“是,是,師父教訓的是,齋兒記住了。”
他們坐的這地方,雖然隔了一扇門和屏風,不能完全看到衙門正堂形,但聽得卻清楚,且那屏風也是半明的,略可瞧見人影一二,兩人正言談間,忽然聽到那邊齊肅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王忠祿一愣,對后的小道:”你去瞅瞅,是誰來了?”
小躬應是,連忙踱著小碎步過去了。
衙門那邊傳來一個年清朗的回答。
“回府尹大人的話,晚生國子監監生賀誠,也是長侯次子。”
齊肅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同:“哦?難不……你就是那個被換了的孩子?”
第52章
長侯家這樁案子,因著上達天聽,天子親遣皇子監理,汴京府衙門,自然也是不敢懶怠的。
是以賀顧才敲鼓狀告沒兩天,齊大人就趕慢趕、整備開審了。
賀顧和裴昭珩同住在一個公主府里,那日三殿下從宮中回來,他就知道,這案子有小舅子盯著,衙門多半是一日也不敢拖的,才特意選了前日敲鼓,就是考慮到,這樣兩日后開衙審理,正好能錯開國子監休沐的日子,這樣賀誠便需得老實去國子監讀書進學,不必攪和進這案子里。
賀顧活了兩輩子,雖說這一世,因著知曉賀誠心,較之前世,對賀誠已是好了許多,但因著萬姝兒的緣故,說一點心結和嫌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他有意無意疏遠了賀誠這樣多年,如今才知曉他坎坷世,發覺賀誠竟是他同母胞弟,心中對賀誠既是愧悔,又是憐惜,滋味復雜。
他只恨自己實在過于心大意,兩輩子了,也從來沒和賀誠親近過,更加沒注意到一點不對之,若不是那日三殿下心細如發,僅僅是一個照面,便能從賀誠抱著書、力氣大這麼一丁點蛛馬跡,發覺不對勁,只怕這一世,他與誠弟兄弟二人,還要因著萬氏這人,親兄弟對面不相識,又一次生生錯過,隔隙一世。
與此同時,賀顧也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還好這一世,他沒有執著于和萬姝兒的恩怨,遷怒于賀誠,前些日子之雅便告訴他,賀誠的眼睛似乎有了些起,說是原先那只眼毫無知覺,但這些日子配合用藥,之雅給賀誠施針,他已漸漸有了些許痛覺,如若能這樣下去,繼續好轉,明年初只要能覺到線,也許就有機會重見明。
之雅跟他嘆,小侯爺把你弟弟送來的真是時候,賀誠如今十三歲出頭,子還再長,施針才能有些作用,要是再晚個一年半載的,賀誠這眼睛,恐怕就是華佗再世,也沒一點希了。
那時之雅還慨是賀誠運氣好,可賀顧知道了誠弟世,再回憶起的話,卻只覺得鼻頭發酸。
上一世的賀誠……可不就那樣瞎了一輩子,明明才學不差,卻遭了這眼睛拖累,一生不得志,郁郁寡歡嗎?
賀顧雖是重生了,但上輩子畢竟也做了十來年的一家之主,骨子里對長兄如父這句話深以為然,護犢子得很,如今更覺賀誠遇到的糟心事已經夠多了,所以他也本不想讓賀誠摻和到公堂之上,看著賀南和萬姝兒扯皮,弄得鬧心,更怕耽擱了他讀書進學的正事。
可是賀誠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今日國子監不是如常進學的嗎?
是誰去他來的?
賀誠仍是穿著國子監那白底黛邊的寬袍敞袖監生袍服,頭戴書生帽,顯然是在國子監課上了一半,半途來的。
賀顧瞅了瞅那邊臉紅脖子,眼神兇狠,衙役拉都拉不的賀老頭,和已經被他折騰的鬢發凌,掐的翻著白眼就差吐舌頭了的萬姝兒,皺了皺眉,低聲道:“你怎麼不在國子監好好讀書,來這里做什麼?”
賀誠心純良,賀顧比誰都清楚,上輩子他們不是“同母”,賀誠都能為了救他,把自己搭進去,何況萬姝兒直到今日以前,在所有人心中,都還是賀誠的“生母”呢?
賀小侯爺實在怕這小傻子弟弟拎不清楚。
然而還沒等賀誠回答,那邊的言老夫人瞧見這戴著眼罩的年,卻忽然紅了眼眶,只用絹帕了眼角的淚,便兩步沖上前來,一把將賀誠攬進了懷里,邊哭邊著他,泣道:“我苦命的外孫兒啊,都怪當初你娘生你時,外祖母疏忽了,竟那喪良心的賊婦將你換了去,害的你瞎了一只眼睛,這些年來又了這麼多委屈,都是外祖母對不住你啊,你委屈了……”
賀誠顯然本來是有話要說的,這下言老夫人如此一抱,倒是人先傻了,要說的話也忽的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如今賀誠個頭,已經長得和言老夫人差不太多,言老夫人抱著他,賀誠的腦袋便正好搭在老夫人的肩窩上。
言老夫人的懷抱既溫暖又,雖然因為緒失控,力道有些大,但畢竟也是個垂垂老矣的老婦人,力氣再大也大不到哪去,自然是勒不疼賀誠的,可這般來自長輩的、不余力的、無比親的懷抱,賀誠此生卻是第一次遇上,一時也是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