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顧道:“陛下有何吩咐麼?”
王忠祿道:“三殿下初回京中,一時還不及給殿下安排府邸,陛下的意思是,先殿下在公主府借住著,等年底了,新王府修葺好了,殿下再搬。”
賀顧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抬手一揖,領了皇帝口諭,這才道:“我省的了,勞煩公公告知陛下,我一定好生照顧殿下。”
王忠祿點頭,笑道:“駙馬爺做事,自然穩妥,不然當初娘娘也不能說,駙馬爺雖然比長公主殿下小了兩歲,卻比旁人更有心、知道怎麼照顧人呢。”
賀顧笑了笑,這才目送著王忠祿回頭離開,找皇帝復命去了。
他轉頭看著三皇子,笑道:“看來,以后這半年,要委屈殿下暫且先到公主府,先小住著了。”
誰知這甫一扭過頭去,卻發現,裴昭珩竟然正一瞬不錯的,定定的看著他。
賀顧他看的心中一突,道:“殿下,怎……怎麼了?”
三殿下卻緩緩搖了搖頭,半晌才低笑一聲,溫聲道:“和子環同住……我又豈會委屈?”
他這話說的,看似沒什麼問題,賀顧聽了,卻莫名覺得手肘上、背后,都有點起皮疙瘩,他牙關抖了抖,半晌才干笑道:“殿下……呃……殿下真是隨和。”
誰知裴昭珩卻沒回話,他忽然轉過去,微微彎下腰,在路邊花叢里,抬手摘了一朵小小的、盛開著的白月季——
這才轉過來,對賀顧笑了笑。
賀顧被他笑的恍了神,一時忘言,誰知裴昭珩卻忽然走到他面前,將那花別在了賀顧鬢邊,溫聲道:“子環,若要戴花,你只有戴這白月季,最為相宜。”
賀顧:“……”
賀顧:“?”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小舅子……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第46章
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眼前這位三殿下,與他前世記憶里,只有兩日緣分的恪王,子差的……實在是有點大。
說是子,其實倒也不很切,賀顧覺得,眼前這位和記憶里那位,不僅僅是話多話的差距……而是整個人,味兒就不大一樣。
記憶里,他和恪王雖然也是相談甚歡,但恪王言談之間,仍然是帶著幾分疏離、淡漠,且有幾分自持的,若真細論起來,那種覺倒是和瑜兒姐姐很像很像……
總之與此刻,他眼前這位三殿下,相差甚遠。
……也許是因著,最近幫蘭宵、之雅寫花箋,賀顧沒事時也翻過兩頁之雅的話本子……
咳,他發誓,他也就草草掃了幾眼,絕對沒細看過。
……三殿下給他的覺,實在讓人不得不聯想到之雅的話本子里,那些個有龍之癖的男人……
然而賀小侯爺產生了這個念頭,只短短一瞬,心中卻又猛地一突,暗道:天吶,賀子環,你到底在想什麼,上輩子又不是沒有和殿下相過,殿下是不是斷袖你還不知道麼?
在這瞎猜什麼呢??
或許……或許三殿下此刻待他親厚,也只是因為瑜兒姐姐的緣故呢?
是了,畢竟這一世,他娶了三殿下的親姐姐,如今他們是郎舅倆,殿下態度較之前世不同,不也很正常麼?
賀顧強行說服了自己,這才不瞎想了,干笑一聲,道:“呃……花,我就不戴了,我……我只覺得別人戴好看,其實我自己沒這個好的。”
裴昭珩看著他,微微蹙眉,半晌才道:“……是麼?那倒是我誤會了,不過,也是我疏忽,白月季雖好,戴著卻的確不吉慶,罷了,那就算了。”
賀顧見三殿下給他帶花的主意作罷,這才暗自松了口氣,二人離了宮,一道回了公主府去。
等回了府,已近子時,府中下人早前便得了宮中口信,知曉今日中秋宮宴結束,駙馬爺會帶著那位剛回京的三殿下回府,借住幾個月,已早早替裴昭珩收拾了一院子出來,是以,也不需賀顧再多費心另行安排。
回了府便與裴昭珩道別,各自回了院子歇下不提。
第二日賀顧起了個大早。
昨日與三殿下相,雖然殿下與他前世記憶中,那副在寒風中不住咳嗽的模樣相比,已經是好了許多,但賀顧見三殿下,卻也有時不時蹙眉、掩袖輕咳的樣子,顯然病還沒有好利索。
他掛心著,自己這位未來主君的子,也記著昨日與陳皇后承諾,要帶三殿下去京郊莊子泡溫泉這事,正好近日來,他除了看著鋪子,也沒什麼事做,就想著事不宜遲,不如今天便三殿下一齊去京郊那莊子泡一泡,也好給殿下驅驅寒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賀顧小算盤打的好,卻不想,一向都是隔七日,才來與他報一次賬的蘭宵,今兒個竟提前了兩日,早早來了府中,候在院門口等著和他報賬。
人家姑娘整天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給他賺銀子,賀小侯爺心覺,自己也總不好因為泡溫泉,把蘭宵獨個兒撇在這。
便只能放了蘭宵進門。
蘭宵這姑娘,平日里雖然是極為、且眼甚佳的,可每次只要一提起書坊里的生意、賬目、銀錢出來,便會如同見了胡蘿卜的兔子,什麼都盡忘了,直拉著賀顧在偏院里說了整整一上午,直到將近午時,才終于告一段落,心滿意足的揣著賬冊走了。
賀小侯爺聽了一上午銀四錢六,也是頭昏腦脹,偏生他又是鋪子東家,蘭宵這般負責任,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拉垮,不聽還不行。
等蘭宵走了,賀顧才暈暈乎乎的扶著偏院的門框,外面的丫鬟小廝,端著洗漱盆子進來,更整理。
賀顧這邊兒,整一上午都沒靜,裴昭珩卻是從卯時起,便等了他足足兩三個時辰。
他這次改換份歸京,自然不便再帶著蘭疏回來,索給蘭疏放了長假,許回陵老家探親去了。
再加上,裴昭珩也不是喜歡邊前呼后擁,跟著一大群婢仆的人,是以如今,他邊跟著的,除了一個皇帝打發來的、前幾日在文盛書坊替他買書的那名侍衛,就都是公主府安排過來的下人小廝。
本以為初到公主府借住,第二日,子環怎麼說……應當也會好好招待一下“小舅子”,卻沒想到,眼下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還沒見著賀顧人影。
如今還是同一個公主府,他換了個份,卻與以往大不相同了。
他現在是借住在公主府……自然也不好下人去打聽,駙馬在做什麼。
但裴昭珩雖不問,下人卻不敢怠慢他。
這位三殿下,雖是從金陵遠歸而來,看著也不如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得圣上寵,可他畢竟還是皇后娘娘的親兒子,是帝后獨子,更是這公主府二位主子的親弟,如今雖是借住公主府養病,日后卻早晚有一日要封王的。
見他只是悶在這蘭息閣里,看了一上午的書,也不出去走,丫鬟婆子們倒也猜出來了。
三殿下這恐怕……多半是在等著駙馬爺。
畢竟殿下才剛府一日,不悉地界,等著姐夫來招待,也正常。
朝食用過一個多時辰,他還坐在院兒里看書,有個機靈的婆子便忍不住道:“三殿下,咱們公主府里景致甚好,今日天兒又好,殿下不若也出去逛逛、散散心,悶在院子里,也不利于殿下養子的。”
裴昭珩放下手里的話本子,沒做聲回答。
婆子又勸道:“殿下,其實也不必再等駙馬爺啦,方才奴婢已人去駙馬爺院子那邊兒瞧過了,才曉得原來蘭宵姑娘,正在爺院子里呢,眼下駙馬爺怕是都還沒起哩。”
裴昭珩愣了愣,半晌才了手里的書,緩緩道:“……蘭宵?”
婆子解釋道:“是呢,殿下有所不知,這位蘭宵姑娘,是當初長公主殿下在時,親自安排給駙馬爺的侍婢,如今公主殿下走了,想是昨夜,駙馬爺才蘭宵姑娘陪著過夜呢。”